第101章 无以为报
入宫那日。
陈虞盛装打扮，与平日清淡素雅的样子截然不同，连绘春念夏都眼前一亮。
以前她也爱穿鲜艳些的颜色，但自从在府里总是装病，就慢慢习惯了浅色的衣裙。
如今再穿金戴银地收拾起来，的确明艳照人。
陈虞看了镜中的自己都不免觉得陌生。
郑老夫人与陈虞一道入宫。
宫里规矩繁多，她们和众多官员家眷一起等候。
大家互相尊敬，言行举止半点不敢僭越。
是以赏莲宴上的那种事儿断然不会发生。
只要循规蹈矩的话，对陈虞来说反倒轻松，这种一板一眼的秩序感让她觉得安心。
大家客套寒暄了好一会，小太监前来传话，说是可以入座准备开宴了。
女眷们纷纷起身，互相谦让着一道前往。
陈虞正纳闷为何皇后迟迟不现身，便听旁边夫人们小声交谈。
“怎么没瞧见皇后娘娘？”
“听说娘娘身体不适，这次大宴不一定会来。”
另一人道：“二皇子殿下顺利回来，皇后娘娘估计是被气病的，不过这病真不真还不好说。”
旁人大惊，“你怎的说这种疯话！可快些住口吧！”
说话那人也意识到自己所言不合时宜，再不敢多嘴。
陈虞默默记在心里。
太子是皇后娘娘所出，二殿下回朝对他们来说不是个好消息，难怪连接风宴都不想露面。
看来两党之争已经拉开帷幕。
由于皇后娘娘不在，女眷这边的大宴稍显轻松。
夫人们渐渐攀谈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拘束。
大宴进行到一半，崔夫人过来找陈虞。
“郑老夫人。”崔夫人爽朗地笑道，“我吃了点酒有些头晕，想借借你这孙媳妇，让她陪我去御花园转转醒醒神儿。”
郑老夫人怎好驳了这小请求，“虞儿，陪你崔姨母去吧。我这儿有芳嬷嬷跟着，不用担心。”
“虞儿去去便回。”
御花园在今日特地开放给女眷们游览，不过此时大宴尚未结束，没几个人。
崔夫人领着陈虞一路往深处走。
陈虞见她不像是喝多了的样子，遇到美景也并不驻足，便问：“姨母这是要带我去何处？”
“你别多问，只管跟着就好，姨母又不会害你。”崔夫人笑呵呵地，“虞儿啊，你是个有福气的！”
陈虞茫然了一会，等走出几步便反应过来。
“有人托姨母来带我过去相见？”
“到了你就知道了。”
饶是崔夫人不敢透露，陈虞也猜到了七八分。
皇宫之内，想见她的除了二皇子殿下还有何人。
两人在御花园的小径上七拐八绕，最后到了一座八角亭下。
亭子周边垂着轻纱，随微风轻舞。
透过纱幔，陈虞隐隐约约瞧见一道挺拔如松的影子。
“去吧，姨母就在外头等你。”崔夫人撂下话便离开了此处。
陈虞往四周望了一圈。
此地静谧，景色宜人。
二皇子殿下既然约在此地见面，想必已布置好人手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虽说陈虞仍有些心慌意乱，但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绘春念夏站在原地守候。
萧君屹见她撩开薄纱进来，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和失神。
陈虞今日格外的华贵娇矜，繁复的发冠不仅不显俗气，反而称的她傲然持重。
“陈虞见过二殿下。”
行礼时，环佩叮当。
陈虞身上的香气飘至萧君屹身侧，将他包裹。
萧君屹喉间滚动，无端觉得这天儿有些燥热。
“你我私下不必理会这些虚礼。”
陈虞心想，她已为人妇，同外男怎能有“私下”一说。
“二殿下，我此番前来是为感谢殿下屡次暗中相助。”陈虞道：“但这样的见面还是于理不合。”
“不管是见面还是别的，无人看见，没有证据，那就不曾发生。”萧君屹不羁地说，然后示意亭中石桌石凳，“坐。”
陈虞略显迟疑，但还是坐了下来。
石桌上摆着茶水和几道宫里御厨做的点心。
陈虞扫了两眼，但没去吃。
她道：“不曾发生的……殿下是说百姓强冲四方馆，导致昭勇将军被伤一事？”
既然她都摊开了说，那萧君屹也没必要遮掩。
“他不该对你动手，若还有下次，打断就不是区区一条手臂。”他眼神骤然凛冽。
“殿下替陈虞出气，陈虞感激不尽。可毕竟是将军府内宅之事，殿下不必如此。”
“我知道你有主意，但智谋若能加上实力，岂不是锦上添花。”萧君屹浅勾唇角，“哪怕有朝一日你想彻底脱离郑家，也是两者必须兼备的，不是吗？”
陈虞愣了一下，这话说到了她心坎里。
报复郑成威和安淼淼是一回事，事毕之后彻底与郑家断绝关系是她的下一步计划，或者说是奢望。
这比前者要更难。
陈虞虽有此想法，但还未有成型的计划。
可若借助萧君屹的权势，毫无疑问要比她自己谋划简单许多。
见严谨疏离的陈虞有了一丝动摇，萧君屹乘胜追击。
“陈虞，让我帮你。”
这样直白地叫她闺名，陈虞很不适应。
而且单看萧君屹为她做的事情，其分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两人儿时的情分。
但陈虞无权无势，陈家虽说是文官清流，但在二皇子这样的身份下也不算什么，根本无利可图。
“二殿下……当真只是为了儿时的交情？”
“不然呢？”萧君屹立即反问。
他执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心虚。
可他确实没有私心，单纯想帮她，不忍心看她被郑成威那个蠢货欺负罢了。
这声反问也让陈虞无言以对。
她该说什么，难道问他是不是图她自身？
整个天下都没有这样厚颜的女子。
八角亭里忽然沉默下来。
气氛有些细微的暧昧和尴尬，但薄弱到他们二人都没有察觉，只觉得这对话不知该如何进行下去。
最后萧君屹耐不住沉默。
“角门上的小莲是你的人吧。”
“是。”陈虞自知在他面前没有秘密，干脆承认。
“若是有事，就让小莲来传话。”
萧君屹在将军府的眼线都不知道有几人，再收买一个小莲也无甚奇怪的。
“多谢殿下。”
无以为报这样的话说得多，陈虞干脆就不说了，左右这恩情都还不清。
来日萧君屹若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她全力以赴就是了。
离开八角亭，陈虞往外走去，遇到了等候的崔夫人。
“姨母同二皇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