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坟墓
做完清洗的活计，他背靠大树半躺，看着面前有山有水的大好山河，只觉得心中有点孤寂。
再好的东西一人独享总是孤独的，两个人一起分享的喜悦是体会不到的，他此刻就是这种感觉。
怀里抱着荣烟的头颅，他眼神落寞，在不久之前两个人还在一起有说有笑，彼此诉说情怀。
可是如今呢？却是阴阳两隔，此生不复相见。
令人讽刺的是，杀死荣烟的竟然是她的亲生父亲，这是多么悲哀的事实。
这个时代，人的思想被儒家传统观念束缚，这些达官显贵把名声看的太重要，甚至到了超越生命的地步。
黄小二不觉得妓女是什么丢人的职业，谁也不愿意从事这份工作，可是谁又是主动自愿去做的呢？
不是生活所迫，世道艰难，谁会心甘情愿的被人唾弃，被人看不起？
他从来没有因为荣烟曾经当过妓女看不起她，正好相反，他无比同情这个可怜的女人，这个被摧残的女人。
与此同时，荣烟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她在妓院门口把他带走，恐怕现在他应该在鞑子的大牢里面，说不定此时此刻正在享受酷刑。
人是情感的动物，人活着就像是一面镜子，别人对你好，你也要对别人好。
黄小二觉得心中无比愧疚，他没有照看好荣烟，反而让她丢了性命，早知道是这样，他怎么也不会把她送回家。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的泪流满面，泪水从眼角滑落，顺着脸庞滴了荣烟的额头，轻轻擦拭过后，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缺少了一个能够分享人生的红颜，他觉得眼前的画面都变成了黑白色，失去了色彩。
可是不管他的心里是怎样的悲伤，荣烟终究是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无论如何，他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咚咙！咚咙！”
远处传来马车的轱辘声，黄小二赶忙擦掉眼眶的泪水，他不能把自己脆弱的一面让别人看到，这是他内心的伤疤，只能深深的埋藏在心里。
胡诗儒坐在马车上老远就在招手，“真人，你可叫我好找。”
黄小二闻言点点头，他看到车轮在地上留下了深痕，知道马车上载着重物，不问可知一定是棺材。
马车在面前停下，胡诗儒下车后，从车厢内又窜出来两个中年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他们动作利落，刚下来就开始抬棺材。
胡诗儒连忙解释道，“这两人是城内出名办丧事的，别看他们身材，力气可是不小。”
黄小二点点头，确实这两个人应该练过武，一身横练功夫相当了得，举手投足都蕴含着招式，只是不知道为何两个武人做了这行当。
片刻以后，棺材便被抬了出来，掀开盖板，里面还有枕头被褥，在内侧边缘还摆放着不少金银。
“这？”黄小二略感疑惑，他没想到居然还有陪葬物。
“真人，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胡诗儒微笑应答。
黄小二叹了口气，说道，“你有心了。”
紧接着便是忙碌的工作，这两人分工协作，一个在指定的地点拿着铁锹挖地，另一个在给荣烟化妆。
尤其是这位矮小的中年人，别看他其貌不详，手底下功夫不小，他穿针引线转瞬之间便把荣烟的头首连接，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缝制的痕迹。
黄小二抱着荣烟的尸体轻轻摆放到棺材里面，合上她的眼睛，在某一刻他觉得似乎这个女孩没有死去，只是在睡觉而已。
恋恋不舍的合上棺材板，在最后的一刻，他顶住了盖板，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位对自己生命无比重要的女人。
胡诗儒知道再这样下去只能徒自悲伤，他轻轻的拉开黄小二的臂膀，旁边的两位掘墓人像是见惯了这种情景，顷刻间便完全封上了棺材板，打上棺材钉。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生死相隔阴阳分离。
黄小二终究还是在人前留下了眼泪，他红着双眼单手向前猛推棺材板，想要把它推入挖好的深坑中，只是没想到棺材轻微挪动几分后便停了下来。
“真人，这是用上好的阴沉木做的，比较重。”胡诗儒开口说着。
做道士的自然知道阴沉木，这是一种重量大，密度高的木材，常用来做法器辟邪。
平常见到的不过是手掌大小，现在居然是一整个棺材，只能说胡诗儒确实下了血本。
黄小二刚才因为太过悲伤没有注意，现在回过神来，他双手扶住棺材，运转灵气向前猛推，棺材不偏不倚正好落入坑中。
这两个掘墓人见状，高的那个立刻开始挖土填埋，矮的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黄纸抛洒，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的大概就是逝者安息之类的话语。
看着一点一点被泥土埋藏的棺材，黄小二在这一刻明白了生命的意义。
无论生前是达官显贵，还是贫穷酸臭，到头来不过就是一撮黄土罢了。
只是有许多话他还没来得及对荣烟说，现在却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人生中的遗憾说的就是这样，很多事很多话，都再也来不及了。
“真人，我带来了墓碑。”胡诗儒从马车上搬下一块大理石，上面工整的写着，“荣氏荣烟之墓”几个大字。
黄小二没想到他考虑的这么周全，方方面面都想到了，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接过墓碑说道，“多谢。”
“真人，这是我应该做的。”胡诗儒是个很有情商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荣烟这件事跟他并没有关系，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说他没有目的，完全出于本心，这多少有点让人不信，可他说到底和黄小二是同一战线，有着共同的仇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久了，多少都会有情感，再加上又都是年轻人。
黄小二的朋友不多，胡诗儒算是一个，真心的朋友结交靠的是坦诚相待，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彼此的心意。
掘墓人的动作干净利落，没过多久坟墓就被埋好，大理石的墓碑插在上面倒是有些模样了。
胡诗儒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两人驾车离开，现在只留下黄小二一个人在这里，他需要安静，需要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