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归来
【失而复得，最是珍贵。】
田义相信云朵很顽强，一定能尽快回来，云朵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在突发癫痫后，她仅请假十天，就重返学校。
再次在教室里见到云朵，田义十分欣喜，有种失而复得的感动。然而，云朵的变化，也让他心中倍觉苦涩。
云朵整体看上去昏昏沉沉，消瘦、虚弱，走路也越发不稳，从教室门到她座位，短短十米距离，她踉跄两次，还踩散鞋带，给自己绊摔倒一次，引起周围同学一阵哄笑。
田义急忙赶到，蹲下去想帮她系鞋带，但她却倔强地笑笑，并坚持要自己来。
“田老师，我可以。”
“好！”
田义以前见云朵系过鞋带，知道她具备这些基本的生活能力。但眼下，她的手掌似乎不能完全张开，想要用拇指和食指去捏住鞋带都很难，她只好五指并用，努力地用手抓握鞋带，交叉打结。虽然笨拙，但终是靠自己的力量完成了系鞋带的动作。
只一瞬间，田义觉得一股热流冲上头，这般瘫软无力、肉眼可见的能力变弱，难道就是唐淇说的“退行性”变化？而且，这还只是开始，那将来究竟会怎样？田义不敢继续想下去，遂定了定神，微笑着称赞道：
“云朵真棒，依然那么独立！”
“谢谢田老师，向日葵真漂亮！”云朵抬头，看到自己的画架旁仍插着一朵新鲜的向日葵，顿时眉开眼笑。
“你也一样！去吧，它等你很久了！”
“嗯！”云朵摇摇晃晃地走向自己的座位，或许是向日葵带给她力量，最后的几步虽然不稳，却没再摔。
课上，云朵拿起笔，就想继续画，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不听使唤，不仅不能用三个手指控制笔，即便五指并用握住笔后，也会有些微发抖。
这一刻，她终于沮丧到极点，默默流下两行眼泪。
“云朵，乖，不哭。向日葵向阳而生，积极阳光，充满朝气，不会哭泣。”
“可是，田老师，我好像没办法画画了。”云朵哽噎道。
“云朵，回来就好！只要还能握笔，就能继续画！等身体恢复更好些，手就会更稳。”
“可是这样画不好！”云朵看着画纸上未完成的第六朵向日葵，十分发愁。
“那老师就教你抓握画笔、手抖时的画法，画出来的花，会有被风吹过的感觉，但也很漂亮哦！”
说着，田义取出空白纸，在一旁做示范，他模仿云朵如今握笔的方式，以及手抖的幅度，教她如何顺应这种干扰，同时借力描画。他告诉云朵，这种画法并非退而求其次，而是一种进阶训练，要求绘画者更加专注和细腻，否则多一分会显浮夸，少一分又缺力道。
闻言，云朵更加打起精神，先练后画。她悟性很难高，很快便掌握了精髓，虽说这种画法比起以往，速度慢了不少，费力程度更大，画不多久就会满头大汗，但总归还能继续画画，画出来的花依然栩栩如生，甚至更富动态感，这让她很兴奋。
下课铃声响起，云朵依旧沉浸在绘画中，没有按时下课。她刚刚摸索出一定规律，想趁热打铁，把第七朵向日葵画完。
这一次，田义没有再打断她，因为“时间还很多”这种话，他再也不能轻易说出口。毕竟，下一次发病会是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瑞特综合征孩子的退化速度有多快，谁也不能准确预判。
看着在绘画中实现自我价值认同的云朵，田义甚至很想让时光停留在这一刻。疾病被弱化、痛苦被削减，笼罩的乌云散去，留下的只有热爱与希望。
作为当天的最后一节课，拖堂除了影响教师下班和学生放学，并不耽误其他，送走班里其他同学后，田义让助教先行离开，自己则坐在云朵身旁，也支上画架、铺上画纸，一边画画，一边陪云朵。等云朵画完第七朵向日葵，见她看着自己的画笑得心满意足时，田义也结束了自己的创作。
“田老师，您画的是我？”
“嗯，认真作画的云朵，很有魅力。”田义画中的云朵，神采奕奕，专注在自己的热爱里，的确很吸引人。
“您画里还有我画的向日葵。”
“云朵，你知道梦中梦吗？”
“什么意思？”
“就是梦里的自己在做另一个梦。”
“哦，所以这是画中画？”
“对！”
“您的画中画，跟我的简直一模一样，田老师您太厉害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像您这么厉害！”
“将来，某一天，田老师相信你，总有一天，会比我强！”
“嗯，我努力！”
“好了，快回家吧，你妈妈已经在教室外等你很久啦！”
云朵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向门外望去，看见妈妈欣慰的眼神里，满是怜惜的笑意，她也露出甜甜的微笑，然后一摇一晃地，缓缓地走向妈妈。
“对不起，妈妈，我画得太投入，让您久等啦！”
“不急，宝贝，慢点！”
刚走出去两米，云朵似想到什么，立马转身，想往回走，却被田义叫住。
“快跟妈妈回家吧，我来收拾！放心，老师会给你保存好，等你下周来上课，继续我们的约定哦！”
“好！田老师再见！”云朵扬起唇角，笑得十分满足。
这一笑，竟比向日葵还灿烂。
就这样，云朵恢复了上学，每周一次的田老师课堂，是她最开心的时刻，她可以继续自己的热爱，憧憬着画第八朵、第九朵、乃至第n朵向日葵。
但重返学校的她，面临的实际困难，远比她的开心一刻要多得多。
一天，在食堂吃饭时，田义、唐淇、黄风和腾冲正好坐一桌，自然而然地聊起了云朵现状。
“腾老师，今天的康复课，云朵情况如何？”黄风眉头微蹙，满是担忧。
“依然不好，感统失调更严重，这课上得越发困难了！”一向自信满满的腾冲，此刻也表现出了头疼。
“怎么讲？”田义手中的筷子一滞，急忙追问。
“唐医生，要不请您先给我们田老师解惑。”
腾冲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唤了唐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