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温情
【一张卡，一行字，暖了心，温了情。】
说服了自己的心，再看眼前场景，一切就变得不同了。
哪怕眼歪嘴斜，手抖身晃步子浮，都打不倒他们一颗心向阳光、热爱生活的心。听着指令，不管是否理解，都拼命地画，努力地剪，哪怕不成形，也决不放弃的眼神，深深打动了田义。原来，不仅老师有责任不放弃学生，就连学生本身，也没有放弃老师、没有放弃课堂。
如此看，这也是一种双向奔赴。
田义走到教室中央，从静静同学开始，逐一辅导。
对认知强一点的学生，他动嘴多，上手少，仅在他们画好后，才持笔稍作修改；而对于交流更困难的学生，他则一边说，一边握着他们的手，在绘画的同时，让孩子们感受线条、圆圈，体会笔下的感觉；至于对星星，他甚至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不满足于简笔花朵，还指导他画出花心、花蕊。
最后，每个学生都剪出了几朵五瓣花，红、黄、橙、紫、粉、绿等，五颜六色，绚烂夺目。
接着，田义开始教学生如何折纸。他告诉孩子们，直白的标题，如“教师节快乐”可以写在封面，这样清晰明了，让人一下就能感知到核心内容。但更多祝福的话通常写在卡内，因为通过翻开才能看到的内容，更神秘，更惊喜。所以，折叠这步，很重要。
虽然学生们对于折叠这种空间感强的词，消化起来很难，但他们大体依葫芦画瓢，跟着田义，机械地折着。一步简单的对折，大家折出了千奇百怪，横着、竖着、斜着、扭折，总之就是不对称。田义手把手教，一个个改，最终，每个人手中都折了几张。
折好纸，又将剪下来的花朵粘上去，简易贺卡便做好了。田义带着孩子们，在所有贺卡正面，用艺术字体写下“教师节快乐”五个字，每写一次，就教他们念一遍，因为每个学生手中都有五张贺卡，五遍下来，静静、小天、小花都能清楚地说出这句话，壮壮、灵儿说得虽然含糊，但大致也能听清这句祝福，至于星星、小木和飞飞，虽还是说不完整，却也尝试开口，说出“教”“节”“乐”等个别字眼，实属不易。
一天课下来，田义说得口干舌燥、累得满头大汗，孩子们却玩得开心。看着四十张贺卡，还有八个孩子笑脸，以及身后陪读家长欣慰的眼光，田义不由嘴角上翘，这或许是他做得最拙劣的一次手工，心却是最充实的一次。
如果说这一天，是平凡且真实的成就感。那翌日教师节，田义收获的，则是满满的温情与感动。
早上，刚到学校，田义就感受到学校的气氛，与往日明显不同。
“田老师早，教师节快乐，辛苦啦！”
“谢谢，您也辛苦！”
从进门见到保安开始，田义收到的问候声、节日祝福声不断。
“田老师早，节日快乐，今天校长肯定会让食堂加鸡腿，一定要去吃饭哈！”
“好的腾老师，同乐！下午康复课，孩子们有礼物送您哦！”
“哎呀，新一届一年级小豆包的礼物，期待期待！”
……
走进教室，田义瞧见孙鑫正站在讲台上，看着黑板上写的“教师节快乐”五个大字，若有所思。
以往爱赖床的田义，工作两月，便习惯了早起。开学后，甚至养成了每天早到学校，先到教室溜一圈，检查和准备好一切后，再到校门口接学生的习惯。今天，他到教室时，却发现孙鑫到得更早，不由暗戳戳地想，难道是因为过节兴奋？
他记得自己的父亲，每年教师节当天都异常高兴，早早起床，精神抖擞地去学校，晚上大概率还要安排一场师门聚会，喝个痛快。今日自入校以来，一路上遇到的所有教师，都洋溢着比以往更甚的笑容，想必也跟节日有关吧？
就在他暗暗嘀咕时，孙鑫已经回神，率先开口打招呼。
“田老师早，节日快乐！是第一次过这个节吧？细细体会哦，不输其他节日！”
“孙老师节日快乐！说来惭愧，我从小对教师节好感不大，因为我记得我爸爸，每年这一天都不会跟我一起过，而是跟他的学生。小时候他就跟一两个学生一起过，会把学生叫到家里来，吃吃喝喝好不热闹。后来变成几人，十几人，甚至几十人，队伍越来越壮大，自然不在家里了，回来得越来越晚，喝得越来越醉，所以对于教师节，我一直觉得，那就是我爸外出快活的日子，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没想到有一天，这个节日竟然也会属于我。”
“人生这就是这样，充满了太多的未知数。也许过了今天，你就会彻底懂你父亲。教师节，不单是属于教师的节日，也属于学生。因为没有学生，就没有教师，看上去是教师教会了学生，其实，学生也在陪伴教师成长。”
“嗯，还是您老看得透彻！我光顾着激动，想着有礼物收了！通过昨天，我才知道，轻飘飘的贺卡也能有沉重感，得来太不易！”
“哈哈，那是因为你珍视，薄如卡片，也有分量感。谢谢有你，让我在职期间的最后一个教师节，过得更有期待！”
“最后一个？”
“对啊，我明年6月就退休了。小田，这些孩子，以后要靠你了！”孙鑫微笑着，语重心长，像是交付，又像是嘱托。
“您不返聘？”
“之前还在犹豫，毕竟放不下这些孩子。但现在有你，我放心了，我能做的，就是再陪你这一年。”
“我，我，孙老师，我就是空有年龄，当老师，新兵蛋子一个！”
“架不住你有天赋！我也是不得已，闺女在国外定居，催我很久了，她说明年想要孩子，希望我一退休就去找她。这些天，我想了想，这辈子我都在特教学校，接一批，陪他们长大，送走，又迎来新一批，周而复始，在校关爱，校外家访、送课，围绕着他们，我一直在奔走，我对得起我所有教过的学生，却独独忽略了自己的孩子。就像你说的，你爸爸每年教师节都不会陪你，而是跟学生在一起，相信这样的时刻，绝不仅是教师节一天。所以，我是时候该对另一个孩子负责了。”
闻言，田义心中感情复杂。
“孙老师，理智上讲，真不希望您退休。可情感角度，我赞同您的选择，因为换位思考的话，我特理解您女儿的要求。我保证，不管您将来在哪里，每年的这天，我都会对您说教师节快乐！”
“好，好！走，我陪你一起去校门口接孩子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