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共饮
【酒后吐真言，酒后释真情。】
就在唐淇赏画、等待外卖的过程中，楼下的两个老太太站在原地，坚持等候。
可等了许久，却没见唐淇下楼，孙馨最先按捺不住，忍不住抱怨道：“为什么拦着我？唐医生手里拿着药袋，应该是去送药。她还是学生家长，我们一起劝，肯定能留下小田。”
孙馨眉头紧蹙，在她看来，田义心软，只要群起而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留下来应是不难。
“人少是感动，人多倒成了胁迫，犯不着。我觉得小田只是一时意气，因受冲击太大，缓不过劲儿来，得给他一点消化的时间。唐淇既是同事、朋友，又是学生家长，无论用哪个身份，劝慰也好、请求也罢，都更有用。”
马林依旧一脸淡定，虽然刚见到唐淇时，她有过一丝意外。但现在，她已经想得更远，心里也就更安定。闻言，孙馨也淡定不少，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孙馨承认，她紧张了。一周以来，她一直担心田义的状态，昨晚接到马林电话，得知田义提出辞职，她当时就急了。再加上田义整晚都没回信息，她今天便直接赶了过来。没曾想，竟在楼下碰到了马林，看到连校长这只老狐狸都慌了，如此，她自然更紧张。
不过，在马林的一番淡定言论后，她终于冷静下来。
“没错，如果连唐淇都打动不了他，恐怕咱们更没戏！”
“不上去凑热闹，不等于什么都不做。我记得腾冲班有个病情挺严重的孩子，他下周该上门送课了吧？”
“嗯，是！”
孙馨应着，忽然，她明白了马林的意思。心中暗叹，这只老狐狸，是要给田义再加一剂猛药。
“那成，让他跟家长联系，提前一点，带上小田。”
“明白，下午我也探探唐医生的口风。”
“走吧。”马林勾起唇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这岁数，见的人多了，对自己的眼光便更加自信。
“这就走？”
“不走等着人家请咱上去吃饭啊？走吧，我请你吃饭！急不得，我感觉很强烈，后天能还你一个班主任！”
“确定？人家明确提辞职，挽留那是必须的，但你不赶紧找个后备？”
“你啊！小田要真走了，就是你带教有问题，你给我老实干班主任干到退休！”马林假愠，率先往小区出口走去。
“嘿，你个老狐狸，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明明是你一开始就给小田压力太大，还赖我！”
……
另一边，田义家餐桌上，一瓶浓香五粮液、一桌龙人居的经典菜。水煮鱼、辣子鸡丁、香辣猪蹄、话梅小西红柿和清炒丝瓜尖。就两人用餐来讲，相当丰富。
唐淇一改平常清冷的作风，上来先敬酒三杯，十分豪爽。
“第一杯，作为星星妈妈敬你！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或许你会觉得夸张，但一日为师，终生为敬。谢谢你带给星星，带给我们的希望。自从你去了家里指点他画画，现在每逢跟他聊绘画的事，或多或少都能得到回应。今天上午做康复时，连他的主治医生都惊叹于他的进步。这一杯，我敬你的专业！”
说完，唐淇先干为敬。田义心中一沉，嘴里说着不敢当，手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二杯，作为同事敬你！上班五天，你伤了两次，一次比一次严重。但我知道，最严重还不是皮外伤。这世上没有一个工作岗位是轻松的，医生看着地位高，可内心的压力与压抑又有多少人懂？教师也一样，特教教师更是如此。这一杯，我敬你选择的勇气。”
唐淇继续先干为敬，田义紧随其后，容不得他多想。
“第三杯，作为朋友敬你！其实第一眼见你，就觉得很神奇。你看着那般有才，却出现在特殊学校的面试现场。第二眼，是有气。听你说着对特殊学校不屑的话，我气不打一处来。第三眼、第四眼……后来的数眼下来，只觉得你如美酒，越品越香，禁不住暗自为能做你学生的人庆幸，没想到，我儿子竟然成了幸运的一员。这一杯，我敬咱们相识的缘分！”
这一次，田义想也没想，跟唐淇碰完杯，一起干杯。
喝前两杯时，田义还想劝唐淇慢些喝，节奏别带太快。可三杯酒下肚，再就着唐淇的肺腑之言，田义只觉五脏六腑都灼热起来，压抑许久的心，像是打开了阀门，瞬间泄洪。
于是，他们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自斟自饮，一边齐齐吐露心声。
“你别怪我！都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坏的开始则是万劫不复。我这头都没开好，还不如及时止损，对大家都好。”田义苦笑着，摇摇头，说完就自己闷了一杯。
“谁说的？在我看来，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坏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的一半，只有永不开始或者半途而废才是失败。”唐淇也不客气，回了一杯。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杠，杠就是我输！我本来就是loser！totaly loser！”田义喝得多了，说得也high了，甚至开始蹦英文。
“不，你很强，强到你习以为常，所以不自知。否则你怎么可能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从一个对特教完全不了解的人，转型为一个优秀特教教师坯子呢？”
“优秀？no，no，no！不用安慰我，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很清楚，这一周的混乱只是开始，我hold不住孩子，对不住家长，也无法向自己的心交代。放弃，本是我最说不出口的词，但是明知道不可为而非要死缠烂打，只会死得更难看。以前我坚持的，是开画展，你刚才看到的，只是我一小部分画，更多的都在地下储藏室里放着呢！可这梦想中的画展，我至今也没能开起来！不过无所谓，失败了也就是丢自己人而已。可现在，是教育事业，失败了，丢的不仅是我个人的脸，耽误的是所有孩子，辜负的是所有孩子和他们的家庭。我可以承受个人失败，但我背负不起那么多人失望的眼睛。”
田义说完，又闷了一杯，然后重重地将杯子砸在桌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