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目的
【美丽的假大空谎言，容易戳破，倒不如一开始便是现实的真话。】
田义最不怕坐等，以往写生、作画时，常常一坐就是半天。但如今这般空坐着，面前无画架、手中无画笔，很是无聊。他刷刷手机，看看窗外，最后，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到一旁的女人身上。
只见她皮肤白皙、容貌姣好，但面色略有些憔悴。不似其他人是应届毕业生模样，她看上去有一定年纪和阅历，尤其是清冷的眼睛里，似有些说不清的深沉东西，想来应该是个有故事的女人。米色的素雅洋装、齐肩的利落短发、精致的淡妆，都让她看上去极有内涵，且十分专业，给人一种很安定的感觉。
每个画家都有自己更喜欢和擅长的方向，田义酷爱写生画风景、或用抽象画表达情绪，但对纯人物肖像画热情一般，连带着对美女也不上心。可这一次，他却对身旁的女人有些好奇，觉得她端坐在这里，好似本身就是一幅画。
“你好，看样子咱俩是不同会场的，你面试什么岗位？”田义忍不住搭讪道。
闻言，唐淇稍稍偏过头，依旧是淡淡一笑，轻声回：
“医务室。我是名医生。”
“哦，校医！挺好！”田义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似乎觉得这样的答案，与这个女人给他的整体感觉很搭配，头脑中甚至闪现出一幅描绘白大褂女神的画作架构。
“你呢？”
“美术老师。”
闻言，唐淇稍稍有些诧异。眼前这个男人颇有气质，像是很专业的学美术的人，且有一定年纪，怎么会来这里应聘美术教师呢？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田义善于观察，因此没有错过唐淇眼中的疑惑。
“没，没有，祝我们都顺利！”
“嗯，谢谢。对了，你……”
“田先生，请您到第一会议室；唐女士，您是第二会议室。”
还来不及问更多，他俩就被同时叫进会场。
就这样，两个会场都迎来了最后一位面试者。
田义面对着三位面试老师，坐在会议室中央。在他做完自我介绍后，大家纷纷点头，似对他的专业背景很满意。接着，是提问环节，左侧的面试老师先开口。
“田先生，q大美术学院硕士毕业的高才生，专业水平相当高，获奖作品也不少。但看您的简历，之前的职业都偏自由，为什么会突然考虑来学校工作呢？”
田义微愣，完全没想到首个问题就如此“直面初心”。
他很想说向往教师职业、希望培养祖国的花朵，加强美育什么的，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事实上，他脑海里闪现出的，是之前与母亲的对话。
“妈，您火急火燎把我叫回来，啥事？”
“小义，你爸的体检结果出来了。”
“有情况？”
“嗯，大概率恶性！发现还算早，尽早做穿刺，确认后抓紧治疗，估计还能多活两年。”
闻言，田义脑袋发懵。他毕业后一直无固定工作，说得好听些是自由职业、创作人，说难听点就是无业游民。所幸家里还算殷实，父母对他无所求，尤其是身为大学教授的父亲，一向开明，一直不管世俗眼光，鼓励他追寻自己的人生目标，任其自由选择。
可这一刻，母亲却告诉他，最支持他的父亲，竟可能得了绝症，这是多么狗血的剧情！
而接下来的对话，才让田义意识到，更经典的吐血桥段，永远在后面。
“妈，我去给爸找医院！”
“不用，出体检结果后，学校已经帮忙联系转院检查了！”
“那我，我能做什么？我明天就搬回来？这样也方便照顾！”
“也不用！我还能照顾你爸！小义，你若真想为你爸做点什么，我给你两个方向，相亲结婚，或是找份体制内的稳定工作。以前不逼你，是觉得时间还长着呢，你开心就好。但如今，人生无常，我怕你爸等不到……”
田义语塞，想着网络上的段子“宇宙的终极是考公”，不由摇摇头。但心里斗争了不过半分钟，他便缴械投降。
“我先选后者，至于前者，再给我两年时间吧，现在医疗发达，爸爸会等到那时候的。”
“好。”
就这样，田义找到在体制内工作的老同学取经，很快确定了方向，并凭借自己当年能考上q大的良好学习功底，迅速考下教师资格证。然后，便是找工作了。
“田先生，请问您为什么想来学校工作呢？”面试老师见田义沉默了好几秒，便再次重复自己的问题。
田义这才敛了心神，然后无奈笑笑。
“我很想说：因为我热爱教育事业，然后为学生的美育发展贡献毕生力量。可这样的回答太官方。很抱歉，我必须说实话，直到这一刻，我暂时还未真正有这样的觉悟。如果我一早就想投身教育事业，也不至于都这把年纪了，才来学校应聘。我的确是因为一些家庭原因，出于对家庭负责的考虑，才想找一份稳定的、同时也是跟自己专业相关的工作。不过，请你们相信，我是一个执着的人，做了决定就会勇往直前，不留遗憾，这样才能对得起自己的选择，也对得起工作。哪怕未来的工作，是我完全不曾接触，且富有挑战的。”
闻言，三位面试老师明显都一愣，似在细细研判，但看不出喜怒。田义知道自己的答案，一定不完美。不过，这是他能给出的最真诚的回答。
这时，坐在右边的面试老师继续问：
“如果投身教育工作，您觉得自己有哪些优势？”
这一次，田义没有让大家等太久，他稍稍思考了两三秒，便开口回答。
“很抱歉，我没有真正从事过学校教育的工作，一定要说跟教育相关的话，我父亲也是老师，我算是耳濡目染了三十多年。之前有几年开工作室时，我也招收过学徒，算是实践过为人师。但对于传统学校教育的理解，我只有考教师资格证时进行的理论学习，缺乏实践！”
开口就是自黑，因为田义很真实，即便是在面试现场，他也更愿意说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