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边峰
第三十一章 边峰
早晨醒来后打开窗棂，目之所及是湿漉漉的路面，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方知雨水悄悄来过，尚未走远。
严城云山书院前，边峰发现原先这边的，之前一直挂牌出售的小书坊卖掉了。现在正有人在拆除书坊的物件。
他撑着伞走到书坊前，看着门前有人正在拆牌，便停下步伐，站在门前张望着。
“公子可是有什么需要的？” 一声清脆的女声在他身后传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名女子穿着粉色的衣裳，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的纱衣，既简单又不失高雅。三千青丝撩了些许，只用一支蛇纹银簪简单的挽了一下,其余垂在颈边。
她是一个容颜如玉的美貌女子，姣好的面容上，一双柳叶眉，弯弯含笑，双眸灵动似水，杏仁一般的眸子，透着娇媚之色，有着春光般耀眼的明丽，她手上撑着一柄绘着红梅的油纸伞。
是昨日城门口见到的那女子。边峰的喉结滚了一下，“这个书坊搬去哪里了，姑娘你知道吗？”他手指微微抠着伞柄，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昨天我听说老板把它搬到前面一里处了，公子如果需要的话，可以过去看看。”柳儿侧身给他指了一个方向，说完就抬眸看着工人拆招牌的动作。
“这家商铺以后会是做什么的？”边峰目不转睛地看着柳儿。
“这里以后是彩衣坊。公子如果需要布匹或成衣，可以过来看看。”柳儿回过头给他一个浅浅的微笑。
风轻轻地吹起，吹动了她的发梢，她伸手把散乱的头发拢到耳后。
“可是西市不是已经有一家彩衣坊了吗？”边峰移开了看着她的视线，也抬头看着被拆掉大半的招牌。
“东市没有这家店嘛，而且东市和西市的货物略有不同。”柳儿回过头看着这个男子。她早已知道他是谁，昨晚就已经看过他的画像了，也对他的一些习惯非常了解。所以她才会选择在这里等待他。
“那好吧，等你们的店开业了，我再来看看。”边峰刚要转身离开。
突然听到工人们大声喊叫，说招牌要掉下来了。他转头一看，只见那块大招牌正朝着柳儿的方向砸去。
柳儿一脸的惊慌，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边峰一伸手，把柳儿拉到了自己身上。
那块招牌砸坏了柳儿的红梅油纸伞。
柳儿却被边峰扣在怀里，脸色煞白地看着那把伞。
“玉兰姑娘，你没事吧。”商铺内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他骂了几句那个做工的工人
然后才看到抱到一起的两人。
“没事，谢过公子。”柳儿迅速离开边峰的怀抱，才回答那管事的话。
那几个工人连声赔不是，才把地上的招牌搬到一边放好。柳儿捡起地上的伞，跟着那位中年管事走进了商铺内。
“怎么那么不小心，还能让那招牌掉下去。”另一个工人责备那个手滑的年轻工人。
年轻工人抬起手来一看，手背上不知道是怎么了，红了一小块，他刚才就是感到一阵莫名的刺痛所以才松了手。他伸手揉了揉手背。
边峰在他们搬招牌的时候，就已经转身离开了。
他的手掌垂在宽大的衣袖中一张一合。她薰的是什么香？淡淡的，既像花香又像果香。
“玉兰姑娘？”边峰嘴角抽动了一下，她也叫玉兰，巧了。
彩衣坊的人，难道她就是彩衣坊的掌事？边峰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书本看了起来。然而半天了，他也没有翻动一页。
没错，柳儿使用的是佛佗莎，淡淡的清香能够让人产生一些幻觉，但只需要清水就可以解除。
“姑娘真是太危险了，那招牌掉下来你都不躲开，你怎么能确定边峰一定能救到你呢？”李管事念叨着柳儿。
“就是赌嘛。就算他不救我，我也有把握躲过去，没事的，李管事的，别担心。”这李管事才是彩衣坊分店以后的真正管事，柳儿只是来装装样子的。
“我打听过了，后天是十五，边峰每个月十五都会去万佛寺听主持方丈讲经。你说，这个好好的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每个月都去寺庙，他该不会是有出家的打算吧？姑娘，看来你得努力了。”李管事把他打听到的信息跟柳儿分享。
“好，那我到时候也去寺里看看，这店就麻烦李管事了。”柳儿思索着接下来的安排。他不会真的清心寡欲到要出家吧，那就有些棘手了。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柳儿跟着李管事一起处理商铺的杂务，她也想学习一些做生意的知识，毕竟将来有机会的话，她还是想尝试做一些小生意的。李管事见她有兴趣，也非常愿意教导她。
在这两天里，她还几次意外地见到了边峰。当然，这并不是柳儿特意为之的，可能真的只是巧合而已。他们每次都是在路上擦肩而过，远远地看一眼而已。
十五那日，柳儿在城门处坐上马车，去了万佛寺烧香。车上也有几个城里的妇人，柳儿就这样听着她们聊着天，摇摇晃晃的到了城外的万佛寺。
她不紧不慢地烧了香，又随意求了一支平安签。算好了方丈讲经结束的时间，便朝着后山走去。
六月，既没有刚入春时的料峭之寒，也没有盛夏时的炎炎浮躁与慵懒。温和而不疏淡，热烈但不拘束，天空沉静，草木盎然，难得的自在与闲散。
昨天听李管事说了佛寺后山有一池莲花，现在正是开得正盛的时候。她就朝着那里走去。
路过寮房时，她察觉到有一道视线在盯着自己，她仔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在屋檐下有一名面貌陌生的男子，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也回望着他，然后他做了一个手势。
原来是冥夜，他在这边执行任务。
“玉兰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后方传来一道低哑的男声，是边峰。
柳儿和冥夜同时收回了眼神。
柳儿转身，露出一抹淡笑。“我听李叔说这边后山有一池莲花，所以来看看。”
“敢问公子是？”柳儿露出一脸迷惑的表情。
“我是云山书院教授，边峰。我给你带路吧，刚才听方丈说莲花开得正盛。我正好也要去看看。”边峰做了个请的手势。
柳儿和他并排走着，“公子怎么知道我叫玉兰。”两人慢悠悠地走着。“那日听到那个男子说起的。”
“那个是李伯，彩衣坊的管事。”柳儿撩了一下额边的碎发。“小女子姓李。”柳儿抬头看了一眼边峰，匆匆一眼，只觉得这男子长得不错，胜过阿才哥，和阿飞有得一比。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就到了湖心亭，亭子很小。
到了亭子才发现花都开在离亭子蛮远的地方，只稀稀拉拉的看到七八朵而已，不免有些失望。离得最近的也就两三朵，开得正艳。
“姑娘可要采一朵莲花。”边峰偷瞄了一眼这玉兰姑娘。耳边微微染上了红。
“不了，让它们好好的在原地绽放吧。”柳看回视了一眼边峰，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
“姑娘，这天像是要下雨了，这没有挡雨的地方，不如回去吧，到寮房那边避避雨。”边峰抬头看着这突然间出现的满天的乌云。
柳儿也看到了，她刚才就是故意拖延，真是天助她也。
“好，那我们走吧。”柳儿跟在边峰的身后，边峰大步流星的走着，突然慢了下来，时不时的回头看了她两眼。
柳儿装作体力不支，跟不上边峰的脚步，还微喘着气。
在上台阶的时候，她故意摔了一跤，发出了“哎呀……”的声音。
当边峰回头时，只见柳儿整个人都坐在地上，眼睛微微透着红。
“姑娘怎么了？”边峰蹲了下来。
“脚痛，好像是崴到脚了。”柳儿用手按着脚踝处，微微施加点力。“哎呀，疼~”她看向四周，正好边上有棵树，她想要扶着树站起来。
“冒昧了。”说完就掀开她脚踝边的裙摆，查看了一下她的脚。
“有些红肿，还好不算太严重。”边峰扶着柳儿的手肘，柳儿勉强能站起来。
“不行，太疼了，嘶~~”柳儿抬头看天，“公子你先走吧，这雨要下了。”柳儿伸出另一只手，果然接到了几滴雨丝。
边峰弯了下腰，把柳儿抱了起来。然后快步的朝着寮房走去。虽然他已经走得很快了，可是雨下得更快，两人还是淋到了些。
两人站在寮房的屋檐下，柳儿靠在梁柱上，用手帕擦拭着身上的雨水。而边峰则一直看着她，直到她把手中的手帕递给他。
“公子也擦擦。”柳儿用手指了一下头上。边峰拿过手帕道了声谢。
眼前这个男子，有着使周围所有人都黯然失色的风采，如同珠玉一般散发着高贵而温柔的气质，身材颀长，腰背挺直，长发浓密，鬓角野性，额头宽方，一双倒坚的剑眉，一双澄澈的眼睛，鼻梁极致高挺 ，人中深沉睿智，薄唇克制内敛 。
他一身石青色的锦袍裁剪合体，身姿清瘦挺拔，如芝兰玉树。说不出的尊贵雅致，如诗似画。
“刚才一时情急，还请姑娘见谅。”边峰接过手帕随意的擦了一下头上的雨水。一抹淡淡的清香，再次飘入他的鼻间，真好闻。
“喀嚓!”一个大炸雷!好像炸裂了天河，瓢泼大雨哗哗地下起来。一道道电光划过，树枝在风雨中发狂的摇摆。房顶腾起一团团白雾，房檐的水流像高山瀑布般泄下来。
柳儿被吓了一跳，向着边峰靠得更近了一些。
“我还要多谢公子呢，不然我就要成为落汤鸡了。情况要是再差些的话，指不定还要得一场风寒呢。”她的脸上扬起一抹浓浓的笑意。
“姑娘的想法很奇特。”边峰的唇角在听到她的话，也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右边射来一道阴冷的寒光，柳儿偷瞥了一眼，冥夜还在那边。
雨水顺着房檐流下来，开始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渐渐连成了一条线。
柳儿向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接过屋檐上落下的雨水。边峰就这样靠在梁柱上，看着她的手，玩弄着那水流。
她有着一双凝脂般的雪白细嫩的手，那只手美得少见，丰润白皙，手指修长纤细，指甲透着红光，甲尖柔圆面带光泽。
边峰喉结翻滚了几下，明明在下雨，他怎么还觉得有些燥热。
他张了张嘴，想让这玉兰姑娘不要玩了，顷刻间，闪电乱挥，这儿一道，那儿一道，煞是怕人，雷声像爆炸似的轰隆隆地响起。
“啊~~”柳儿转身就扑进了边峰的怀里，边峰顺势就搂住她的肩膀。
“姑娘怕打雷。”略微沙哑的声音，在柳儿耳边响起，柳儿马上离开他的怀抱。
她向着刚才冥夜所在的方向看去，人已经不在了，还好。
那清香温热的躯体一离开，边峰竟莫名有些失落。
“嗯，最是怕这样的电闪雷鸣的天气了，这天气怎么说变就变。”她微撅着嘴用抱怨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姑娘跟我来，我这边有间寮房，可以进去避一下雨。”他伸手牵着柳儿的手腕。突然间又觉得太过唐突，又松开。
柳儿向前走了几步，“边公子，带路吧。”
“好，随我来。”边峰走在前边，柳儿在身后跟随着，这回他走得极慢。
柳儿轻轻的擦了一下那手腕。
他们拐了一个弯到了右侧的寮房处，刚站定。
边上的寮房门就被拉开，出来的正是一张陌生中年男子脸的冥夜。
边峰看了他一眼，就拉开眼前的寮房的门。“玉兰姑娘请进。”
寮房很小，一张矮榻在左侧，中间放着一张棋桌。
“玉兰姑娘可会下棋。”边峰没关门，就这样把门开得大大的。柳儿坐下后只需微微抬头，就可以看到冥夜的后背。
“会的，但是我是个臭棋篓子，公子可要和我下一局。”柳儿歪着头浅笑，一脸的很感兴趣的样子。
“好啊，现在雨下得正浓，也回不去。正好让我感受一下你的棋艺。”两人分坐在棋桌两边。开始一场“鏖战。”
整个棋局下下来，就只到了边峰在说 “哎呀，玉兰姑娘你这步……玉兰姑娘你不能吃这个……不是，这步不对……玉兰姑娘，唉……”一声深深的叹息后，边峰不出声了，到了后面，边峰基本是扶着额头扛过去的。
冥夜在边上都差点忍不住笑。柳儿这棋局是下得有多臭啊，明明是高手还要装成臭棋篓子，也是为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