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画皮
十五．画皮
“还做什么准备，收拾东西去边城解决了那群残渣！”砰的一声，一人踢门而入，他披着白底赤色绣有金乌逐日的鹤麾,系着白银绞丝赤羽冠，腰间配着瑞兽吐珠香囊,臂挽乌弓，背挎箭囊，威风凛凛，少年人的嚣张轻狂尽数写在脸上。。他这般直冲冲闯入济舍，还言语毫不客气，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理之处。“你们赵氏修的什么仙，悟的什么道，秦淮渡的厉鬼在你们眼皮子地下杀了那么多人，还要我来给你们善后。”
世上有钱有权便流连美色的人多了，更遑论是闻名天下的秦淮花船。如今秦淮事发，五湖四海的宗门氏族或官家百姓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有那么几个去了秦淮之后销声匿迹。苏氏一时收到了不少的压力，这位被派来的苏家大少爷怪不得也没什么好脸色。
苏氏的长老与赵皖迎将上来,垂眸低首道：“苏少主。”
“我奉父亲之命前来巡视秦淮一代”苏昱点了点头,说罢又看了姜安他们一眼道“我到不知济明台也收留这样的妖物了。”
“他们二者虽为异族，却未伤人，济明台为平天下不平，锄强扶弱为何不可来”之前迫于师徒的实力或白彦的威势，周围的弟子随有不满却无人敢说，如今这位苏大公子开口才让白彦明白了章宪玄门和扶风的关系差到了何等地步。
“呵，可惜这里是章宪，不是玉京，与鹤道君想要锄强扶弱何不回你白氏地盘，来我苏氏地上指导我们做事。”苏昱本就憋着气，一听白彦所言就炸开了，窜着火花的视线在人群中逡巡一圈，直接略过了百姓和杂役弟子。落到了唯一还算这见济舍做主之人赵皖身上。
“赵皖，你们还不收拾东西准备除祟，还要等我请吗？！”
赵皖虽然年纪比苏昱大，竟被训的老脸涨红，却硬憋着憋出个笑脸来。
“是，苏少主，您稍等我等这就去准备，只是宗主此时气噱昏迷不醒，我们赵氏……”
“得了得了，你们就在这等消息算了，休整十日，马上出发。”
与赵大公子一般，这为苏昱也是苏氏宗主嫡支的独苗苗，比起那不成气的赵大公子，赵昱刚好境况相反。八岁成功叩仙门引气入体，十年可不费吹灰之力开角弓。有传言当时苏氏宗主苏昱的爷爷苏宿本想越过他的父亲，力排众议选苏昱为少主。可惜苏宿陨落的突然，苏昱当时又未长成，只得是苏宽继位。结果当年老宗主的眼神果然不错，不过短短百年扶风便越过了苏氏。
在苏昱的几十年岁月一直是章宪玄门中的佼佼者，第一人。本就养的有些骄矜，如今得知白彦与扶风的精怪一同处理了秦淮渡的邪祟，苏昱连带白彦都没了个好脸色，敷衍的行了个礼便带着那十来个弟子转身离去去了，留下济舍内一众百姓的窃窃私语。
红袖招不远处早就又开了一家新的花楼名为“一览芳华”名字甚是雅致，一如里面的姑娘与公子。纵使之前红颜出现了变为鬼魅的怪事，但总挡不住流连花坊的人，更何况，据说那些仙人不是已经检查过没有问题了吗？
一览芳华中载歌载舞，有美姬着掐腰藕红宫装嬉笑迎客。
“秦瑟姑娘，秦晋公子呢？”苏徊嬉笑着揽住怀中的美人。
“苏公子，阿晋出去赏花灯了，待会就回来。”秦瑟手中捧起一盏水果，笑意盈盈。若非秦淮，还甚少有这般美景。“奴为公子扒个葡萄。”
玄门巡查秦淮，却有不少毅力不坚定的弟子被歌楼吸引，晚间偷偷的来训寻欢作乐。但苏徊却是欢场的常客，如今一来秦淮便偷摸的接着巡视的契机来寻乐子。
“怎么了这么安静，舞也不跳，歌也不唱了，夜未过半便要休息了吗”一个皎皎公子提着一盏花灯，自门口入内。
“阿晋，苏公子今日兴致好，包了整个一览芳华吟诗作对，正等你来呢。”门边的姑娘小声提醒道。
“回来了”苏徊接过一颗葡萄放手里把玩。
“这是怎么了，谁惹您不快了？”秦晋将花灯插在屏风的端花插口上，对守在门口的仆人道“还不上酒，真没眼力见。上酒！”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说罢，秦晋拿出一盅酒一口引进，端的恣意潇洒。
“好！！”苏氏其它几个跟着来的门人纷纷拍掌喝彩。“不愧是秦公子。”
“说来秦某还真走运，不但看灯时遇到了赵氏的赵铭公子寒暄了几句，一回来又看见了苏公子。”秦晋斜靠在木屏风的花灯下，手中再拿出一盅酒，笑意盈盈。
“那赵氏算个屁呀，没了我苏氏的照拂连些个小鬼都解决不了。赵铭一脸板正样，还不是被秦公子拿下了。喝，庆祝！”当你发现平日里看似正经的人如你一般也时，总是会觉得高兴的，这便是人的劣性。苏徊一手举杯，兴高采烈的道。
“苏公子误会了，赵公子是问我这秦徊可有什么异样。”
“哼，他倒是高洁正义”
此话一出，秦晋便知道苏徊与赵铭怕是暗中有龌龊，转念间便开口道“苏公子才是劳苦功高，秦淮位于章宪下游，多点并无水祟伤人，都是苏公子上游治理有方。如今秦淮渡苏公子一来，那些邪祟便再没有出现了”
花灯下如玉公子美景良宵，这恭维又正好戳中苏徊心底，不由得开怀大笑，完全没注意到朦胧灯火下那秦公子莫名的笑意。“说得好，这下游如何，还不是我上游说了算。”
漏夜凌晨，送走了几个苏氏族人，一览芳华又迎来了真正的主人。
“尊上，这苏徊乃是苏家现任家主苏宽的义子，我等刻意结识已久，章宪上游已被“浮罗”之患困惑了数月，如今我等如此点拨，以苏徊的为人定会将“浮罗女”推至下游。那浮罗女我等早已查清却是由苏氏所起，若至下游便可为我等所用。”密室见秦晋恭敬的行礼。
“这槐树妖虽然本事不行，这身神通倒是不错，你等换了面貌就在这群道士底下晃荡也没被发现。”
“要你选的人手可带来了？今日那些道士聚集商讨如何去边城，难得能松快一点。明日我在画皮可就晚了。”
姜晗细细观察眼前的一张张美人皮，他雷劫过后所得的神通名为“结缘”，名字风雅，却十分有用。若有人或鬼怪向他索取，或答应什么便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他借这本事和邬风逃出了封印又盘踞扶风，借此收了不少鬼怪的效忠。他之所以让白彦留槐树妖一命便是看上了它能隐藏气息的神通。在他和白彦的眼皮子地下能不被发现端疑，已是非常厉害的手段。那槐树妖为了活命，有什么不肯答应的呢？
可惜，槐老当时伤得太重了，又没了神通，被扶风之前欺压的鬼怪合力撕得粉碎，只剩下一段本体槐木。这可真不是他安排的，只是槐树之前得罪得精怪太多了而已。
姜晗手中下笔不停，一边勾勒出一幅美人脸，在媚娘上来行礼时附在她脸上，不到片刻，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便活生生的站在了屋子里。他在扶风盘踞近百年，这便是他多年所得的神通之一，可以以人皮画为工具勾勒出任何形态的脸附上，保证没有任何破绽。可惜鬼怪未到返元行事之间总会有浊气泄露，如今与槐树妖的神通一并用上，果然天衣无缝。
“看来我的丹青又进步了，这张脸可比之前的要明艳三分”姜晗放下画笔，仔细端详媚娘的脸，口若朱丹不点而赤，眉似弯柳似戚非戚，好一个勾魂夺魄的大美人。
“多谢尊上，此次苏宽定逃不出我的掌心。”媚娘以手托腮，定定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不可轻敌，苏宽糊涂，羲和台却是苏氏禁地，他未必会让你去。何况苏宽虽然背着他夫人偷偷摸摸，但哪怕是看在苏昱的份上，也不会太过分的。苏氏的夫人可是个厉害人物，你要想方法让她能容下你。若那大夫人要对付你，你便勾引苏昱脱身，让他们父子相残也不错”
姜晗叮嘱道“媚娘，虽然契约让你危难时刻告知我，但苏氏不同寻常玄门世家，我未必赶得及去救你。万事小心。”
“尊上放心，下个月苏宽夫人寿宴我会想方法让苏徊同意我前去献舞，众目睽睽，那大夫人也奈何不了我，我猜苏宽定会戳她夫人的心窝。”媚娘眉眼带笑，轻声道。“只要能入羲和台，我就有办法找到尊上您要找的禁制。”
“既然你有把握本尊就不过问了，不过本尊提醒你一句，既入阴阳卷则性命悬于本尊一念之间。”姜晗转身渐渐隐于夜色，屋子里只剩下余留的声音。“若你背叛本尊，怕是永生永世都受红莲业火之苦”
“媚娘当年受尊上大恩得以有今日，定当为尊上效死力。”
姜晗回到落脚的客栈时姜安正抱着枕头在念叨，坐在他房间内床前等着他，一如幼年情景。当时长生的身体实在糟糕，邬风总是担心养不大，话语间便总是带出几分，这小崽子当时还住在百川洞庭，有一天被吓得睡不着，便偷偷的抱着枕头跑到他房间。一转眼这么长时间都过去了，长生去琅琊时还未成年，如今回来时却已经和他一般高了。
“长生……”片刻之后，姜晗唤了一声徒弟。
这是姜安，却已经不是当年稚气未脱的模样，他长大了，姜安嘴角开始染上笑意“怎么抱着枕头跑来了？难道又被邬风吓到了。”
“师父，我……”姜安红着脸，道“我睡不着，又怕等下那个道士回来，就在这里等着了。那个道士一宿没回来。”讲着讲着意识到自己跑到师父房间呆了一夜，反倒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怀中的枕头。
姜晗点点头，本想一如当年伸手摸摸他的头，但又突然想起姜安已经不是幼崽了，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守夜幸苦了，回去休息吧。”
谁知姜安闻言没走，踌躇的望着姜晗欲言又止。
“怎么，小狼崽子长大了，也有不能和师父说的话了？”姜晗挑亮烛火，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没有，就是”姜安斟酌的道“您下次再做什么能带上我么，我真的已经长大了。”
姜晗思索着看来自己之前真的保护的太明显了？连姜安这样乖顺的性子都已经忍不住了。
“可以，但是在你要尽快炼化那颗妖丹，渡过雷劫。否则在你未曾掌握神通之前都不能自己行事。”
两师徒又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见天色熹微，姜安只得告退。他走之后，姜晗独子坐在房中思考如今的境况。
苏氏的实力不足为惧，但伏羲台由当年苏氏镇压的金乌妖骨所筑，禁制封印阵法符咒一应俱全，苏氏本部缩守此处实难攻破。再加上玄盟其余势力，硬攻实为不智。
如今之法只能想方法从内部破除禁制，里应外合。希望这次媚娘之行能有所收获吧。姜晗推开窗，见到渐渐升起的太阳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