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猫送行
六．黑猫送行
毕竟那“黑白葬”也不是毫无用处，至少对于这种最低级的邪祟是足够了的。或者对于这种满是尸骨的地方来说，每晚起尸个十几次还是有的。
对于浊气或煞气的修行者来说，有两道门槛，一为开慧，也就是生成灵智。第二道便是会遭一次雷劫，雷劫过后无论是何种跟脚都能修成阳身。
并非是寻常幻化那种，而是真真正正的人身。若非法器或特制的现行符水，只要不运气便和常人一般无二。这一劫过后便拥有了阳身，故这样的境界被称为返元，雷劫也被他们称为天劫。
故而说人类是天道之子，天生具有灵智，又不用被雷劈。
这雷劫的道数由渡劫者的资质和身上煞气决定。渡劫者天资越高，身上煞气越重雷数便越多。而煞气由不甘而生，人为众灵之长，贪瞋痴怨五毒俱全，若杀无辜之人生的煞气自然多。
可惜能修到返元者不过沧海一粟，一般妖怪哪有那个天赋，大有愿意用人先修炼的所在。毕竟若命都没了，谁还和你谈以后呢？
何况这么多年来，众人总有规避的办法。譬如那血煞，便是逃到了当年章宪用于镇压三足金乌之魂的羲和台下，借羲和台之力抗下了多到天雷。那吞天蟒为了逃避天雷，在阳身预成之时，生生用功法将其兵解。虽没有道体无法在进一步，但以它那黑红的煞气怕是九成九过不了天雷那一关的，何必去赌那万万分之一？
能修成阳身的妖怪无论在哪都是能掀起腥风血雨的存在，无不被其它邪祟尊称一声大人。而要参悟领域，便要靠天时地利。鬼门关的“阎王”项燕便是当年项家灭三族，整个项族近千人之愿力持于当时还是项家少主的项燕身上，护着他过天劫。
当年多少道士在项燕弱小时想要收这项家少主为己用，最后都死在项家愿力之上，由此可见项燕这样的例子有多不可求。除了项燕，此前被世人所知的血煞也被猜测步入玄冥，玄冥一成便可将所在之处划出界限，自成一域，故而这扶风不称山，不称岭，而被称为扶风邪蜮。
可惜就是这么一个霸山为王的家伙，愣是被另一个不明者赶跑了，玄门百家收到收到这样的消息的时候简直被惊呆了！
这样的家伙章宪有一个就够了，居然还有更甚着。若不趁着他们内斗，怕是又是一场祸患。可惜他们猜到了开头，却无法猜到结尾。扶风是内斗了，血煞也下落不明，但是那新来的扶风尊把玄门百家也给赶走了！
简直了不得了！众宗各门各个无不痛心棘手，感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若不是白彦亲耳听到姜晗所言，简直不敢致信。
“白道长，你看着我做什么，再不出手那两个家伙就要被追上了，说实话我到觉着这几位的扮相倒是与他们后面追着的东西不遑多让。”
这白彦一手执剑，不过一道闪光，那走尸便倒在了地上，掉下的脑袋还未僵硬，科科的咬着空气，尸首分离的身体倒在地上乱抓。在漆黑斑驳的树林与刚被重新点燃的火把中显得格外诡异。
这回那两人也不管什么姜晗说过什么了，跑上来摔在地就抱住白彦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他的法袍上抹，口中不断哀嚎这救命。
说实话，连姜晗都不由得同情愣在此刻的白彦，这道士哪怕是在荒村破屋里都是个要每日清理煮茶换洗衣物的讲究人，如今这两人不带把眼泪口水什么的往白彦身上抹，那些脸上黑黑白白的东西全抹在洁白的衣袍上了。偏偏这两个还是吓破了胆的无辜村名，白彦简直自出生起就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只得被抱着冒寒气，一边有些楞的看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罪魁祸首。
都说这与鹤道君清风齑月，降妖收鬼无所不能。如今居然拿两个凡人没有办法。
“我说，你们两个在不放开，那走尸的爪子就快抓到你们了。”
果然，那身体在挣扎间已经离白彦他们极近
“我听说生人被走尸抓伤便会染上毒，我之前倒是没见过，不知道今日能否长长见识。”
话语未落，那两人尖叫着挣扎跑开，却又害怕跑远了又遇上这种东西，最后还是心下一恨，跑到了这个带狐狸面具的人形附近。
白彦一抬手捻诀，引出一道火将走尸烧尽，抬头看着一旁拍手称赞的姜晗，道“你是扶风尊座下的”
“我不过是一个刚引气的小鬼族，哪儿能被扶风尊放在眼里。难道你来时不知道邬风首领便是尊上手下第一大得力帮手吗？”姜晗称自己为尊上，叫邬风为首领嘴皮子十分顺溜，鬼话张口便来“我身法独特，脚程快，时常被邬风首领派来做些跑腿传讯之事，这扶风以前只有槐老兴活祭，如今尊上一来便早已废除了这项，这几人应是来早了，若是再晚一个月，便能收到让他们将活祭换牛羊的消息。”
“真，真的？”发现对方似乎没有要将自己怎么样，方丁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放心，自然是真的，你们以后每年七月半将活牛活羊养的胖一点送到山下那荒了的济明台就好了，若再不放心便回山下等着，看看其它村子的人送的是什么。”原来扶风附近是有一个济明台的，等扶风做大苏家无法掌控便荒废了，如今姜晗让村名把祭品放到这济明台对苏家来说便是一种挑衅。
一手打开木箱，姜晗将里头被束缚的孩童抱出来递给方丁，道“下山后记得买只鸡，对它扣个头，要不是它的障眼法，你们怕是进不来。”说罢，指着树上趴着的黑猫。
那猫似乎听懂了姜晗的言语，“喵唔”一声似在与他们打招呼。
方小二一看，只觉得这猫眼熟，这不是祠堂里那只黑猫吗？他前几日还喂了“这，这，这是祠堂里的那只小黑猫，我们送祭前拜祠堂还喂了它”
世人敬重鬼神，章宪时常祭拜供奉野神以保平安，若有开了灵智的妖怪或鬼魂游荡到祠堂享受了供奉，免不得会给与回报。姜晗还奇怪这扶风哪有这样一只善于使用障眼法的猫妖，如今看来怕是在青牛村开了灵智才一路护送几人过来。
“这道是巧了，这可是一只有灵性的黑猫，看样子是受了你们的供奉，你们若是在祠堂里再祭拜它几年，想要靠他降妖除魔不行，打几个小贼，抓几个强盗倒是不在话下。”
见白彦一直看着他，姜晗心道这道士见自己教村民供灵怕是犯了忌讳，倒也不十分害怕，道“怎的，白道长觉得这些村名供奉妖怪，愚昧至极？”
方丁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实在不知这位扶风的大人怎么和白衣道长杠上了，难道这两人不是一伙的吗？
“并非如此”白彦收回引火的符纸，微微俯首看了扶风深处一眼，衣带随着微风再空中招摇“妖怪之中亦有修浊气的灵物，古时众人也曾与祭拜以保一方平安。这只黑猫身上没有煞气，祭拜也无妨。”
方丁众人何曾听过如此得到言论，一听道长也说这黑猫可以保护村子恨不得立马回村里给他装个祠堂日日供奉，心直口快的方小二忍不住开口道“道长您和济明台那些人不一样，是个好人。听我爹说以前我们村子里代代祭拜五毒神，上山打猎从不出事，毒蛇猛兽也不咬我们。可是后来不知来了哪儿的仙长，说我们供邪神，不仅把庙砸了，还把村长给抓走了。我爹说我们村把庙毁了，庙里的大人就不再庇佑我们，现在村里都没几个人敢上山打猎了。”
不是不庇佑，怕是那些五毒神都被那些道士赶走或抓住了，姜晗心下冷笑。这些道士一面说邪祟害人，一面却到处抓那些无法反抗的妖怪为自己驱使。若说这章宪的某些玄门还大不如村子供的妖怪有用呢。
“不辩是非”一路上听着这几个村民的所述所言，白彦扶着琴的手腕渐渐用力，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就生气啦，与鹤道君，这章宪的奇事可不止扶风这一桩，您可要好好看看。”姜晗意味深长的留下一句话
白彦本是打算进入枯骨林内部的，结果在路间遇上了方丁一行人，只得先将他们送回去。近扶风困难，但出去的路却极其易寻，不远处便是一小路，再过四里还有一见茶铺。此时店内无客，店家清闲极了，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门口晒太阳。阳光正好，暖融融的照射在小二身上倒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样子。此时远处来了一行人，其中有满脸黑白的送喜人，有白衣道士，还有一个黑衣带狐狸面具的男子，看起来十分像是祭拜神佛的队伍。
行的近了，方丁抬头看了看店面，才走过来“店家，来一壶茶，二十个馒头和一叠花生米。”说罢之后恭敬的将桌椅捯饬了一番才对队伍里两个道“道长，还有这位大人请坐。”这店离扶风鬼蜮十分接近，也不知为何居然没走，就这样开在这里。想来生意是不如何的，那桌面还有一道老旧的豁口。
白彦是个讲究的人，但在这荒山野岭中能有这样一个小店也是不错了，也不嫌弃这的环境，问道“请问，这附近是否有一座荒芜的济明台。”
那店家已年近中年，一身风霜之色却是笑眯眯的，给白彦指了方向“是啦，这一带附近就这么一座济明台，之前我还见到其它村子的人也往那边赶呢。”
他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这是赶上了好时候呢，听说今年的年礼换成了牛羊和麦子。要是早十几年也能如此的话我的阿生也不会走。”
扶风之下各村受槐老之患已久，如今扶风停止活祭店家还有几分感恩戴德，这世道，若自身不够强大，连苟延残喘都要依靠其它人的仁慈。
方丁一行人不知该如何安慰店家，只得沉默的将怀里的幼童抱紧。
进了店，要了一点茶水和花生等点心，好不容易坐定，忽然又听到听到一阵唢呐声。他们朝路上望去，只见一行人涂着显眼的黑白丧从小路上走来，身后牵着几匹牛羊。
这一路队伍全是四五十岁的老人，甚至有一个还已头发花白，吹吹打打间面容哀戚。方丁等人见状只得摇了摇头。
往扶风送祭本就是一件危险之事，一去不回也是常有，有些村为了让年轻人活下来就会让村子里年纪最大的老人送祭品，他们村子除了村长就是他们这几人最大了。他偷偷看了一眼坐在白衣道士旁边百无聊赖的男子，若是这位大人说的是真的，他们也许很多年都能过安稳的日子了。
那一路人走进之后收拾座椅，让店家沏茶“店家，来两壶茶”
店家笑道“来啦！稍等”
这扶风送祭品一向与其它地方不同，以唢呐吹吹打打，若再有一顶大红花轿就差不多如送亲队伍了。
姜晗坐在窗边，正想避开这一众的刷粉脸，一阵阴风吹过，远处的木门“砰”的一声突然关上。姜晗转头，便见到一个黑色雾气团正在门背，隐约露出一张稚嫩的小脸，笑得天真无邪。正瞪着方丁怀中的孩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