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若有人兮山之阿
四.若有人兮山之阿
槐老一走,梁上栖息已久的三足乌鸦落于琳琅台前,轻舒羽翼,烟雾缭绕间一个带骨簪怡然束手而立的男子立于台上。初时好似能看清面目,只是在一眼望去,却如同雾里看花,水中探月,看不分明。
邬风理了理衣袍,道“枯骨林中吞山蟒余众已清剿,槐树妖与血煞勾结可要与那修士一同处理了。”
“邬风,你这天赋神通当真了得,连我都看不清你的面目,以后可怎么讨小姑娘欢心呀。”姜晗闻言从袖中拿出那面黑底赤色狐纹面具,坐直了身体,笑道“你说这玄门百家此时让白彦孤身前来,是笃定这位有降妖除魔的本事呢?还是觉得这白与鹤太碍眼了,还是……”
“自然是希望你们两个祸害同归于尽,玄门百家自诩济世救人,泽被天下,此等心性又与我等有何不同?”邬风屈指一弹,远处的烛火倏然亮了几分。“阿晗你的意思是?”
“邬风你的神通专于幻术,被白彦所克,这几日便在留在我这百川洞庭吧。好言相劝不走,这槐树根深叶茂,便让白玉京的道士替我们修剪一下也无妨。”
“哦?”邬风轻撇了他一眼,无奈道“你怕是在这百川洞庭觉得无聊,才去找点乐子。这白彦被玄门推为道君之一,小心引火烧身。”
邬风随然名为姜晗的手下,但姜晗受其照顾良多,在他面前不免作为晚辈自居,如今被他说破心思,便直接承认了“长生那小子平日总在跟前闹腾,如今他一出门倒是觉得冷清。这位白与鹤倒是与一般降妖伏魔的道士不同,我在他身边也可以看看槐树还留了什么花招。邬风,你帮我查一件事。”
……
夜间,白彦正在林中打坐,身边尽是众妖怪的尸首,想来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忽然若有所觉,剑光闪过,那把琴中剑离狐狸面具不过一指距离。
“是那鬼族”
片刻白彦便发现了来人,道:“你是何人?所求为何”
见来人久久不语,又问“前几日一路尾随,暗中隐匿是你,今日树妖来范,暗中示警亦是你。”
不等姜晗言语,接着道:“我听闻扶风山上有厉鬼,狩猎时刻意接近猎物,待到骗取信任之后再露出本来面目,吸尽对方精气。你可是,意欲以我为猎物?”
言语间竟是将姜晗视为如嫣然一般的艳鬼。
“呵呵”姜晗闻言倒是感到新奇,他一向离经易道,此时倒也不恼。“道长此言可是好没道理,我好意提醒你反而被你当成了槐树妖手下的艳鬼之流。”
说罢以乌金匕首放于指间,转了一圈,复又道:“道长放心,我可不是槐树妖手下之鬼,道长你若不走,近日可要小心了。我听闻那槐树妖得了扶风尊的命令要来取你性命。”
白彦倒并不十分在意自己的处境,看着落在自己自己身前的姜晗,落剑归窍,并不言语。
“我一个小邪祟自然不敢让道长信任我,只是天地有灵,除了人天生道体可以引入灵气,其余者所修皆为浊气,修行困难。人类得天独厚,天生有灵,而我天生便是妖怪鬼魂,若有得选谁又愿意路途艰险呢?”
天地生清浊二汽,人类天生开慧,可吸纳清气,亦是玄门口中的灵气,若有仙缘,便可引气入体,此为叩仙门。感悟到灵气之后便可吸纳灵气修炼法术,淬炼身体,大成者力能扛鼎,远超凡人。若再进一步,可凝气成丹幻化法相,机缘深厚者便再此时获得独属于自己的天赋神通,如那条吞山蟒的天赋便是鳞甲不惧金戈。修行最高处,便是悟天地道法,一行一止皆可通灵,化气为域,镇守一方。
鬼族与妖族,此二者所修为天地之间的浊气,开慧困难修行缓慢不说,修者若心性不坚便会性格乖张,暴虐。人类天生道体,若能得功法吞噬精血便可事半工倍,但人死后心定有不甘,便化为煞气。杀人越多煞气越重,黑色的浊气在此情况下便会变成微红直至血红,扶风上届头领血煞之称便是由此而来。故而世间多传邪祟害人倒也并非全是谣言。
“藏头露尾,不足为信”白彦话说一半,木目光猛的一沉,一把拽住姜晗的胳膊往自己身边一带。
这倒是真的出乎了姜晗的意料,只闻耳边一阵鹤厉,随即便被推离。
“道长?”
姜晗下意识浑身僵硬,他用了全身的自制力才控制自己反击的本能。他回头望去,不远处化为灰烬的是一颗斩下青尸的头。想也知道,这头被斩下而不僵,意欲偷袭,却被白彦察觉,一道雷法灭去。
阴云散去,一线天光自云层中散出,洒落于一片狼藉的地上。
“连活僵鬼将都出来了,看来槐老是非杀你不可”姜晗抬手按住额心,轻呼一口气“法相神通,倒是我多管闲事了,以道长之能自然不惧槐老。我亦为鬼祟之流,如今道长可要降妖除祟?”
言语之间,意有所指。
这鬼自遇到以来倒未做过害他之事,还阴差阳错帮过他一回,白彦如今明知他别有目的,却也没有要为难的想法。只道“你非邪祟,我不收你,自行离去。”
虽然现在玄门统称鬼怪之流为邪祟,但在几百年前玄门还未盟誓之时,世人将其分为两类。若是修炼煞气则称为邪祟,若是只修炼浊气则称为灵。可惜“玄门百释”上虽说的清楚,现下的玄门却与其它族类互相敌视,姜晗之前所见的章宪道士多见妖就杀,见鬼就收,这白玉京在玄门之中位列五大家之一,倒是与苏家不大相同。
只是如今看来,这道士虽然不捉他,却也防备他,还得再想方法。
百川洞庭今日主人不在,邬风闲的无聊现出本相,懒散的梳理自己的羽毛。谁知不到夜半便见姜晗匆匆赶来,不由得打趣“怎么了?我还以为以你的性子定要在那边玩个痛快,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白与鹤戒心甚重,轻易不好靠近。得想别的法子。”姜晗座下,拿起桌上茶水一口饮尽。“我让你查的事情查到了没”
“如你所料,槐老本体确实不在枯骨林,怎么?你又想到了什么?”邬风化出人身不禁挑眉,对这位扶风尊的秉性颇为无奈。
姜晗但笑不语,异常俊美的脸上渐渐附上狐纹面具,身形也由成年转到青年与少年之间。
“罢了罢了,你去吧。顺便把那老树妖给我解决了”邬风随意的摆手,毫不在意眼前的人是他名义上的尊上,使唤起来理直气壮。
“你这就不对了,光让人干活,不请人喝酒,邬风,你不厚道。”
“呵,姜平那小子回来让他陪你喝个够,反正他从小到大都粘着你”他话音还未落下,便见姜晗掏出了一个牛皮袋,那样式可不是他不久才放在枯木林的。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提前去你的枫林小园自己拿了一壶”说罢,姜晗还将手中的酒壶扬了扬。“姜平那小子还小呢,你可别拾掇他喝酒”
“滚滚滚,三十八年了还小,你怕还是个宝宝。就知道偷我的枫霖酒,最好在枯骨林里被干掉,免得我心烦。”邬风一脸嫌弃的朝姜晗摆摆手,一脸不想在见到来人的样子。
“长生这不是修养了二十多年嘛”见邬风一脸依旧嫌弃,姜晗平日嬉笑的脸却突然沉默了下来,良久才开口“邬风,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白彦是个机会。你好好准备,也许阿细姐姐的仇就要报了”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等这一次机会。”
是呀,他与邬风无时无刻不在等着这一天。走出百川洞庭的姜晗仰首将袋中枫霖酒一口灌入,长舒了一口气。
这白彦,居然把他当作了槐老手下的之流,既然如此他到是不妨做一回艳鬼,陪这位道君好好玩玩。可惜他如今被追星逐日弓所伤未愈,否则何须费如此心思。
同时,枯骨林西,忍冬突然出现在槐树旁边。
“忍冬来了,你难得来一趟,可是尊上有什么指示吗?”槐树默默收缩化为老者,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
忍冬却是明白这槐树妖笑得有多慈祥,心肠又有多狠毒。“尊上让我来问多日过去,为何那道士还在扶风,若槐老你若在不能得手,他便要请邬风首领出手了。如今枯骨林可不止槐老你一个首领”
这几日,槐树要将近将手中能驱使的妖怪都叫去了,可那白彦手持仙器,又有法相神通,实在是讨不了好,如今骑虎难下也只得打碎牙往肚里咽。只得陪笑”老身失职,老身失职,还望忍冬为我在尊上前美言几句,我在三日内定给尊上一个交代”
“还望槐老说到做到,否则……”
“一定,一定”槐老强忍怒气将忍冬送走,一掌猛的拍向不远处的石碑,那石碑竟被生生拍碎。
“好个丫头!不过刚刚修得阴身,若不是仗着自己入了阴阳卷有尊上撑腰,何感在我面前如此放肆!待我……”怒言戛然而止,挥手召来另一个女鬼,道“去传我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