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经纬之外，神明不渡
琵琶没有链接扩散音律的音响，杨辰嵩也并没有配备话筒，但是他的歌声却从城内传遍了整个山谷，每个在城里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即便是这曲《神明》他们已经听到了耳朵起茧的程度，但是每次听的时候又偏偏脑中总有它的画面，心中总有不同的感触。
歌曲明明有些厚重，却又传递着空灵悠扬的情绪来抚慰着他们的心灵。
远处的云彩像是被歌声吸引而来凝聚在广场上空，山谷里藏着的云朵也顺着溪流进了城郊，然后乘着风来到了广场下。
一时间，整个广场好像真的变成了神明居住的仙境一般。
所有在现场的人，腾云驾雾一样的。
歌声依然响彻山谷，回荡在每个人的心间。
直到……天空中，云朵之上，一道金黄色的虚影出现，像是神明，又像是一届佛陀！
城中的人心有所感，都诧异地抬起头看着云端的这金黄色虚像。
“dong～”
宛若寺庙里悠远的钟声从虚像身后响起，金黄色的暖光随着钟声一直荡开到天边。
城中人掩饰不住的震惊全都表现在脸上和眼中。
这一次，难道真的会有神明显灵了吗？！
一个人开始双手合十，虔诚的对着云端的虚像进行礼拜，身边的人有样学样，然后更多的人加入进来。
聚集在广场的人都加入了这场虔诚的祭祀中。
只是，杨辰嵩的歌声越来越微弱了，云端的那道虚影也出现了变化，金黄的神圣暖光一段一段变得暗淡。
并不是光在消失减弱，而是，金黄色在向着黑色转变！
虔诚的居民再抬起头的时候，金黄的虚影已经凝实。
但颜色，却已经变得漆黑如墨！就连阳光在接触到他的时候，都无法照亮分毫！就像是……虚像将接近的阳光都吞噬了一样！
“经纬之外，神明不渡！”
厚重的话音从云端之上传来，整个山谷围成的天然回音壁让声音能够持续回荡在这小小的东兴城中。
“噗哈哈哈！”
城里的居民都笑了起来！
他们在嘲笑，嘲笑这祭司的无能。
因为他不出意外的，又主持了一次失败的祭祀！
“滚下来吧，你这无能的乌鸦！”
“你就不配当祭司！”
“去召唤下你的老爹吧！让他回来再多教教你，究竟该怎么主持祭祀呗！”
……
花样繁多的嘲笑声瞬间充斥在人民广场，但又偏偏没有任何一人觉得不合时宜。
因为自从杨辰嵩接任祭司以来，他的祭祀就从来都没有成功一次。
每一次的失败，都是从这一句：“经纬之外，神明不渡”开始的。
即便没有任何一人知道这句话的意思究竟为何。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嘲笑台上那位无能的乌鸦。他们也习惯了在每次祭祀失败的时候嘲笑他。
因为他们有科技，因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是世界发展变迁的唯一原神！
他们如今根本就不需要那所谓的乌鸦帮他们祈求神明来获取更好的生活！
所以他们，肆无忌惮地嘲笑着杨辰嵩。但他们似乎忘记了，正是依靠那一代代的乌鸦，他们才能够活着撑到这科技昌明的时代！也似乎忘了，他们在嘲笑的，是一位拥有着古老传承的修行者！
歌声早已经被嘲笑声淹没没了声响，杨辰嵩紧紧抓着琵琶的手指甚至都有些泛白。
他在忍，他在克制自己。
因为父亲曾和他说过：“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善人为何？克己，明心，渡他人！”
杨辰嵩始终谨记着父亲的教诲，也正是靠着这句话才撑过了多次失败的祭祀。
可这一次，他的心特别乱，紊乱的气息牵引着烦躁的情绪在他的胸腔之中乱窜，就连琵琶上的那条游龙游荡的节奏都杂乱无章起来。
天上漆黑的“神像”反而越发凝实了，就连五官都开始变得更清晰了一些。
“神像”俯瞰着城里哄笑的人群，双眼在杨辰嵩的身上凝聚了片刻，又心有所感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边。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又要闯进来！也罢了，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神像”喃喃自语了一句，下一刻身躯却忽然断作两半。
一半化作白云与那凝聚在广场上空的云彩混杂一处分不清彼此；另一半则是牵引着地上的浮云直接向着杨辰嵩袭去！
“糟！要反噬！”杨辰嵩虽然气愤，但他还没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双手再次抚琴，这次他并没有开口歌唱。
一道道急促的琴音从琴弦上蹦出，琴音震荡着空气里的振波试图将袭来的云击杀溃散。
但一黑一白两种云却反而借着这振波混杂在一起，变成了一团漆黑的墨云！
墨云的速度陡然提升，直接怼着杨辰嵩的眉间中心的印堂穴融了进去！
只一瞬间，杨辰嵩整个人的气质陡然变幻。本来刚强的身躯更加健硕了几分，但气质里却夹带了几分阴邪的韵味。
杨辰嵩缓缓抬起阴沉的脸，手里黑金色的琵琶在手中翻转，再抱进怀里的时候，琴身绕着周边多了一条血红色的线，那条游龙也换作了一口长着血盆大口的红色蛟龙！
邪异，又张狂！
杨辰嵩手指划过琵琶的琴弦：“既然神明不渡我，那，我就把神明屠净好了。”
诡异刺耳的音律响彻，黑色的晴雨从白云之中倾盆而下，极昼的阳光却难再为黑雨笼罩下的居民提供哪怕一丝温暖。
白色的气旋突兀在天边开了一个漏洞，一道微弱的唢呐声刚刚出现，就被那传来的琵琶琴瑟声搅得荡然无存。
气旋中一位少年和一位少女和一辆炫酷的机车被喷吐而出，重重摔落进山顶软绵的积雪之中。
接踵而至，一位浑身酒味弥漫的醉鬼和另一位少女从气旋中跌落。积雪之下覆盖的草籽却像是突然喝饱了春雨一般疯狂生长，将这后来的两人稳稳接住，轻柔的放在了积雪之上。
……
黑雨持续了足足三个钟头才缓缓停歇，那些嘲笑过乌鸦的人此刻却无意识的发出着嘶吼。
这种嘶吼不带任何情感，却像极了山林中的野兽。他们空洞无神的眼睛看着现在台上的乌鸦。
之后，下跪，叩首！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一个人，有任何一丝的犹豫。
那个他们整日嘲笑的无能祭司，此刻却成了他们伏腰称臣的乌鸦大人。
“去吧，这城市，任你们攫取！”
天边的那道白色气旋，化作了一盏透明的半圆气罩，将整个城市，连同那极昼的天空，一起盖了下去。
整座城市的高楼也在同一时间，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