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才
安宁街道119号。
这是一座在长眠山小镇非常少见的红砖灰瓦住宅。
红砖给建筑物带来了温暖醒目的外观，灰瓦则提供了一种古老朴实的气质。
“咚咚咚。”
梅尔斯通伸手敲门。
“嘎吱——”
大门从内缓缓打开，一个穿着宽松黑袍白发老人静静站在门后，他胸口挂着一个哑光的黑色火苗金属吊坠。
“老师，您的气色好了许多。”梅尔斯通恭敬行礼。
黑格尔之前连从床上坐起都要咳个不停，现在都能自己下地走路了，可见来这个小镇疗养是有所成效的。
“你是……梅尔斯通，进来吧。”黑格尔这次准确认出了梅尔斯通，而不是称呼其安娜赛琳。
梅尔斯通跟着进去，黑格尔神志清醒且身体状况回暖，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屋内宽敞明亮，壁炉里有柴火在燃烧，散发着光和温暖。
黑格尔坐在壁炉旁的木椅上，手里抱着一杯热水，不时喝上一口。看到梅尔斯通进门，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梅尔斯通走过去坐下，他的坐姿很端正，目光静静落在黑格尔的白发和胡须上。
“要喝水自己倒。”黑格尔又指了指桌上的水壶。
“不用了，老师。我这次来是想学习御灵师后续的内容。”梅尔斯通直言道。
“后续内容？”黑格尔放下水杯，目光炯炯的盯着梅尔斯通。“小子，才多久你就忍不住要学复合术式了？那可是掌控级的内容。”
“不是我小瞧你，要是御灵师如此容易。这个世界上早就不知道多少御灵师了。”
黑格尔站起身，背着手。
“年轻人不要好高骛远，老老实实的把基础磨练到炉火纯青才是正道，这是我作为一个老者给你的忠告。”
似乎是回忆起了他过往的时候，黑格尔摇头唏嘘不已。
“我年轻的时候也如你一般年轻，基础功没打扎实，就像下一步的学习。我一秒钟就能完成一个术式，洋洋自得。结果我的老师，他挥挥手同样的时间竟然做出了三个术式，当时就把我镇住了。”
“虽然我后来远比老师强大，但回忆起那个年少轻狂的自己，还是觉得好笑。”
黑格尔仰头看着壁炉延伸上去的烟囱，旁边开了个天窗，刚好外面的光亮能打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令这一番自嘲，显得萧瑟落寞。
梅尔斯通看着仰天长叹的黑格尔，露出无奈的表情：“老师，其实我……”
“其实呢你也不用太灰心，我向你展示的水平，是核心级黑御灵才能做到的，那是故意设的一个过高的门槛，你只要能一秒做出两个基础术式就可以了。”
黑格尔打断了他的话，正色道。
“一般天赋不错的，三个月就达到这个标准，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只要你足够的用心和努力。”
黑哥仰起头，又陷入到了“那年桃花开时”的回忆状态。
“当年我被老师打击后，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做到了，老师还夸我是百年一遇的天才。”老人负手背对着梅尔斯通，脸上不自觉显露出一丝傲色。
“你起步较晚，我可以对你放低一些要求。三个月的时间，你必须达到一秒钟做出两个基础术式，等你达到这个标准了，我就会继续教你后续的内容。”
“老师，其实我……”梅尔斯通张嘴有些无奈。
“不用多说！”
黑格尔转回身来，抬手止住梅尔斯通的话语，正色道：“你只要回答我能还是不能？我不想听任何借口！任何理由！我们黑御灵，追求效率，只看结果！”
“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我是一个多严厉的人！”
梅尔斯通实在是无语了，他看着仿佛在表演舞台剧的老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我……”
“能！还是不能！”这位被尊称为大师的黑御灵态度强硬，须发皆张，如一只咆哮的狮子，不容半点岔开话题！
“……”梅尔斯通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从始至终，他都没能完整的说过一句话。他扯着嘴角勉强答应道：“能……”
“好，这才是年轻人的朝气！”
黑格尔满意地拍了拍梅尔斯通的肩膀。
“一秒做出两个基础术式可不是那么好达到的，需要持之以恒的决心和毅力，为此付出大量的努力，每年光是这一项，被刷下来的学生就成千上万。”
“上次我见识过了，以你的天赋应该三个月内达成不在话下，不要因为现在的毫无寸进，就想着找我寻求捷径。”
“老师……我并非毫无寸进……”
“不要骄傲，你应该也是像我当初那样有点成绩就来找我炫耀。我当初历经艰苦，花费无数心力，精力，又得到了许多御灵师前辈同门的指导，这才能一秒做出了六个术式。”
黑格尔再度摇了摇头。
“这其中的困难和障碍是你难以想象的，连我这样的天才都需要如此的磨砺自己。”
老人两眼怅然，陷入到了“鲜衣怒马少年郎”的回忆中。
梅尔斯通烦躁无比，当初的黑格尔虚弱的连坐都坐不起来，这次见面才露出了自大话痨的本来面目。他看着独自萧瑟的老人，有些不忍的低声说道。
“老师，其实我已经可以一秒做出六个术式了。”
黑格尔回过头来，不屑一笑。
“当初见你还挺稳重的一个年轻人，怎么现在被这些浮躁的东西迷惑了双眼？他人的尊重不是靠吹牛得来的，而是要用自己的实力和成绩……”
唰唰唰！唰唰唰！
仅用了一秒的时间，梅尔斯同双手纷飞如蝶，精巧的完成了六个全部的基础术式，准确无比！
场面陷入了极度的尴尬，安静，没有一点声音。
“……”
“……”
两人四目相对，这下彻底冷场了，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啪！”
黑格尔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袋上，恍然大悟道。
“我说最近怎么这么久没看见安娜赛琳了，原来幻觉变了一种新样式。”
“真是没休息好，头脑又不太清醒了，赶紧回去再睡一觉。”
黑格尔喃喃着快步如走上楼梯，对梅尔斯通视而不见，显然将他当成了空气。
“黑格尔大师！”
梅尔斯通大声地喊道。
老人上楼的脚步猛的顿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僵硬的转过身来。
黑格尔脸色涨红，如烫水的虾仁。
“你，真的，达到了我的程度？”黑格尔的声音都在颤抖，他对刚才发生的一切难以置信。
梅尔斯通直接又演示了一遍。
黑格尔深吸了一口气，“太不公平了。”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他一想到自己曾经为此付出的努力，就感觉有万匹脱缰的野马，从他的自尊上狠狠践踏过去。
“他从开始学习基础术式，到现在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这样的资质……”
“你先回去吧，我今天有点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黑格尔挥了挥手，他脚步沉重，整个人似乎苍老了许多。
“那么我可以跟您继续学习了吗？”梅尔斯通问道。
“当然可以，等晚上天黑了你再过来。”黑格尔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他的声音悠悠传来。
梅尔斯通无奈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黑格尔缓缓走到二楼的书房，进去后紧紧锁上房门。
他摘下胸前的徽记，将其印在书桌上。木质的桌子突然响起了机括转动的声音，然后从下方弹出了一个暗格，他伸手从中取出一本红色皮革包装的笔记本。
黑格尔轻轻翻开笔记本，他模糊的视线已经看不清上面书写的文字，只隐隐约约感觉到每一页上都有那同样的熟悉无比名字——安娜赛琳。
终于翻到了空白页，这位老者拿起羽毛笔，沾了沾墨水，开始书写新的一行文字。
“或许是命运对我的垂青，没想到在临近暮年之时，还能遇到一个天赋如此恐怖的学生。这是我的幸运，也是你的幸运，安娜赛琳。我将把我的全部知识传授于他，或许有一天，他能达到连我也需要仰望的成就……”
“我这一生见证了太多的东西，明月正在破碎，花朵被露水打湿，雪山顷刻崩塌，穷人偷偷数钱，所有的一切都以偶然的姿态发生，正如当初你偶然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安娜赛琳。”
“偶然的流星坠落，偶然的神灵飞升……它们证明的，却是千万因果相连的必然。”
“必然去爱，必然去怕，必然凋零，必然盛放。”
“我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而你必然见证他加冕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