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第 419 章
那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取得关键性的线索后，他连茶都没喝上一口就匆匆离开了。
伊薇特看着茶杯下垫着的一张名片，其上罕见地写着温斯洛的名字。
那位内勤一开始找过他？否则即使要来拜访自己, 直接从本部来信就好, 没必要绕到温斯洛那。
联系到他刚才说的“排查了近期与他接触过的所有人，依然没有得到任何线索”，也就表示, 温斯洛也许是与那位失踪者接触过的人之一？
希望他不要惹上麻烦，毕竟组织的审查可不是什么好事, 和打针吃药一样，能避则避吧……
另一方面, 从伊薇特那里得到的图画迅速引起了组织内负责这件事的研究者的注意, 然而珍珠圣像已经遗失，他也没办法得到更多的提示, 只是考虑到伊薇特曾梦见过杀人祭祀的情形，他推测珍珠圣像上含有古神的意志, 会蛊惑人索取贡品, 于是通过超凡世界的权力者向航运管理部门、海军部和一些民间工会下达了“近期可能发生海盗劫持事件，注意可疑人士”的指令, 剩下的只有祈祷不出事，或者就算出事也最好在人迹罕至的偏远地带。
……
在茫茫的大海上, 极光女神号正按照少数人精心计划的航线前进, 穿得体面时髦的乘客们在管弦乐的伴奏下，享用着异域风情的美味菜肴，内心依然为这次伟大的旅途激动不已。
平静浮华的表象背后，一股阴森险恶的暗流在看不到的地方涌动着。
“我观测到的方位不对劲，我们比原计划足足慢了半天时间, 你们工程部究竟在搞什么？这么严肃重要的首航，你们难道就没一点放在心上？”在首席工程师的办公室，领航员大声斥责着。
原本这应该是船长的工作，但小奇考第毕竟经验不足，这次他的父亲就把一部分事宜委托给他的好朋友、也是小奇考第当做长辈和老师对待的领航员负责。
工程部的员工都是这几年才进入公司的新成员，与传统的维修工不同，他们主要负责锅炉引擎这一部分精密设备，毕竟蒸汽动力船在这个时代也是具有跨时代意义的新事物。作为一个资历浅的新员工，首席工程师尽管地位上应该和领航员差不多，却在资历和老板信任方面不得不被对方压一头。
虽然他明白这个道理，内心不服气却是难免的：“只是半天时间而已，先生，您总不能要求变化无常的大海像一位礼貌的客人一样守信，而且我们这艘船的情况你也明白，我和几位同事能维持它的正常运转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敢打赌，就算找遍了整个伦敦，你也找不出我们这么负责任的蒸汽机械师。更何况……您知道我们为了这次航行付出了多么宝贵的东西，希望您不要让我们对曾经的决心感到后悔。”
首席工程师的话看起来软弱可欺，但领航员知道这背后暗藏的威胁。
事实上，在前不久那次试航撞击事件中，极光女神号受到的伤害远远比想象中大。和传统的帆船不同，它采用了最新的蒸汽动力锅炉，航速可以保持12节左右。比起帆船在信风下的16节左右的速度略有不如，但它不依赖天气，一年四季都可以航行。而就在几年前，他们竞争对手建造的“天狼星号”首航却是慢吞吞的7节，而且整个航程燃料估计不足，到了新大陆时，船员已经把船上所有能拆的木头都烧光了。
与惨遭耻笑的“天狼星号”不同，极光女神号的动力系统就像是钟表一样精密，因此在事故中受到的震动和创伤对它来说是致命的，根据工程部诊断，它勉强可以在天气好的情况下进行几次航行，再多恐怕就要报废了，这对奇考第家族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船上当时所有在的员工都被下达了禁口令，这就是工程师所说的“我们为了这次航行付出了多么宝贵的东西”，言外之意他为了事业放弃了诚实这一品质。
果然，提到这件事后，领航员面目变得扭曲，然后语气也缓和下来。
“谁不是呢？你的心情我也理解，毕竟我们都希望这次航行能圆满完成，但正如您所说，极光女神的情况令人担忧，公司希望它用完美无缺的亮相堵住公众的猜疑，这样即使它返回后彻底大修、从里到外焕然一新，公司的名誉和股价也不会受到伤害，所以它最好必须按时到达。我希望在后天白天之前，它能回到正确的位置。”
“好吧。”开诚布公的谈话赢得了首席工程师的谅解，“其实我们之前也检查过，它是比我们估计得要慢一点，我们检查不出任何问题，就连引擎的转速也是正常的……看这情况，我觉得倒不像是动力系统的问题，更有些像是……”
“像是什么？”
“……像那种很久没清理底部附着物的船……我知道这有些不可思议，桨叶、锅炉一切正常，那么问题只能出在船本身上了。”首席工程师为难地回答。
船在海洋中航行久了，就会在船底长出许多藤壶海藻之类的附着物，它们不禁会腐蚀船只的外壳，还会用凹凸不平的外表增加阻力，让船速变得慢下来。当船回港口修整时，有条件的话总是要去修理厂的船坞，让工人把表面的脏东西削下来。
但前提是航行了几个月以上的船，这种一周内就滋生附着物的情况，简直闻所未闻。
领航员当然不认同他的话，面无表情地说：“我相信你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我和几个工程师轮班守着锅炉，既然它目前情况下比平时慢上一丁点，那我们就增加燃料，稍微超一点负荷，让船速达到我们原定的计划。”
“感谢你们的付出，回去后我会告诉奇考第先生，是你们挽救了公司的名誉。”
一场矛盾就在两人互相体谅间化解，然而当领航员回到自己办公室时，他脸上阴沉的表情却丝毫没有放松。
“已经解决了？”等待在那里的餐厅主管、也是奇考第家族的管家之子马上问到。
“我说服了他，明天白天我们会到预定的那片海域，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领航员有些怆然地说。
“我们……我们真的要那么做吗？少爷是我们两个看着长大的，我……”
领航员点燃雪茄，狠狠吸了一口：“他把我当叔叔看，如果有任何可能，我也不希望看着他死，但这一切已经早就决定了，老爷亲自吩咐我们一定要完成这个残酷的任务，我又有什么办法？就这样吧……你要记住，这件事不光影响到我们，还有我们的家人，公司所有员工和他们的家人，如果公司倒闭裁员，你要怎么支付老婆孩子的房租和账单呢？”
这确实是一个难以回避的现实问题。
“……灰雁号已经准备好了，负责引导它航线的也是一位老手，他先我们出发，就在那片海域附近，到时候我会指挥极光女神撞上一片暗礁，灰雁号时间充裕，应该可以救下绝大多数人。”
他们商量的正是奇考第公司制定的资金回笼计划。由于极光女神号被重创，即使再粉饰太平，它的服务时间也许只有短短几次航行，公司在它身上投资了太多太多，不甘心它就此被回收，于是奇考第家族为极光女神买了一大笔保险，能最大限度挽回损失，把紧缺的资金回收投入到海军部的订单上。
就这么故意让一船人葬身海底，即使黑心资本家也不敢任意妄为，更何况豪华邮轮的乘客总归小有资产，而且公司名誉也受不了被这些帝国中坚的诅咒谩骂，于是特意安排了另一艘船在这附近制造“巧遇”，时刻准备着把触礁沉没的客人救上来。
所以，他必须保证抵达暗礁区域的时间是在白天，光线明亮才有利于救援，如果按照原本的速度，船只在天黑时才触礁沉没，一定会有更多人罹难。
但无论如何，奇考第公司也不能一点损失都没有，而且也需要一个由头面对少数运气差没等到救援就溺死的乘客。再没什么比“继承人小奇考第临危不惧，镇定组织乘客有序撤离，让出求生机会让其他人先登船，自己却体力不支罹难”更能挽回脸面和声誉了。
“就像我们之前商量的那样，明天在少爷晚餐里放一点麻醉药，让他昏睡过去。注意剂量，据说有人因为服用过量直接死亡的，他最好活着，溺死的人肺部有积水，而死后抛入大海的人却没有，我们要让一切看起来就像自然发生，防止万一保险公司提出尸检……放心，他感觉不到痛苦，一切在安宁香甜的睡眠中结束，他会离开这个罪恶的世界，回到主的怀抱……还有那几个工程师也一样，他们太聪明了，让他们在事故中闭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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