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第 401 章
伊薇特几乎是看着那箱苹果被放进即将行驶往伦敦的船舱, 而同一个舱室的东西也都是安格尔西岛矿山出产的银器、皮革工艺品等贵重货物，经理向她保证，这个舱室绝对稳妥，不会因为杂物太多在风浪中颠簸损坏。
她装作离开, 过阵子悄悄潜入这艘船, 趁运输公司的人不注意，又返回刚才呆过的舱室, 把半箱苹果扔出甲板, 然后自己钻了进去。
伊薇特留下的地址是她自己的家, 她在神智最清明的时候考虑过，虽然直接送去汉普斯特最稳妥快速，可这件事确实不适合让温斯洛知道。她感到自己似乎背负着一个巨大的阴谋，按照莫尼斯博士的说法，栖光之卵选中莫尼斯博士的原因就是想要通过他来影响自己，宿命交汇的源头也许从这具身体的主人恰好在莫尼斯博士眼皮子底下被执行冰锥手术时就开始了，至少博士本人是这么坚信的。
她认识信任的人中, 是否还有类似莫尼斯博士这样的人？她不敢想。之前圣赦院的苍白脸男人已经让伊薇特对组织的其他成员有了戒心, 再联想起午夜杀手同样是一位对外身份是神父的外勤, 她更加担心如果自己畸变暴露, 被组织挖出另一个世界的秘密，那么连古神都觊觎的东西, 超凡者会同样垂涎吗？或者他们中也存在另一个莫尼斯博士吗？
但至少尤利西斯似乎可以排除？如果他是古神的掮客, 被授予了同样的使命，那么上次在蜜蜂神的村子, 他有很多机会可以推她一把，可尤利西斯却没有这样做，在她畸变而且不希望被发现的情况下, 也许只有尤利西斯是可以商量的对象。
所以她只能把自己送进考文特花园兰利街，正好她家里有一个秘密的地下室，原本是用来让小狼人渡过月圆之夜的，作为临时的藏身之处再保密不过了。
于是她就躲在一箱苹果中，漂洋过海，又经过马车的颠簸，有惊无险地被送到了她家门前。
“请问是考文特花园兰利街24号吗？有一个寄到这里的包裹，还请签收。”送货员打量了一眼这家屋子，地段和外观看起来都很昂贵，但里面似乎没多少仆人，开门的甚至是一位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不过现在不是社交季，主人家在外面的别墅度假，伦敦的屋宅只有几个人值守也并不奇怪。
可是那小男仆却有些呆呆的，目光一直盯着箱子，也不答应送货员的话。
“啊，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从半个阿尔比恩外邮寄一箱苹果……”送货员摇摇头，苹果是最便宜的水果之一，光是运费足够买好几箱了。
“对……它正是主人想要的东西，谢谢您能及时送来！”少年慌忙支吾着，两手抱起箱子飞快却轻巧地收进门内，然后砰然把大门关上了。他甩门的速度过于快，差点撞到了送货员的鼻子，让门外虚惊一场的送货员忍不住骂了一句。随即，他又有些惊异，这箱苹果少说也有接近两百磅重，想不到一个还没成年的小男孩就轻易把它抱起来，看起来简直比夹起一盒糖果更轻松。
真是怪事……
房间里，埃迪却仍然处于呆滞的状态，他早就闻到箱子里有伊维斯少爷的气味，因为过于震惊，他甚至忘记了在人类面前隐藏自己的狼人力量，幸亏那个送货员是个糊涂鬼，没往心里去。
这时，楼上传来艾莉森的声音：“埃迪，刚刚谁敲门？是昨天订购的肥皂到了吗？”
“啊，不，只是一个推销员！”小狼人高声回答，同时搬起箱子一溜烟跑到了库房。他吞了吞口水，颤抖着撬开板条箱的盖子，顿时一张熟悉的脸从苹果堆中挣脱出来。
“伊维斯少爷？”埃迪见她脸色苍白，紧咬着嘴唇，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去找我叔叔，让他过来……只能对他本人说，别让其他人知道，温斯洛也不行。”伊薇特叮嘱他：“我现在和你月圆时的状态差不多，不能暴露在别人面前，帮我把地下室打开，我暂时藏在那里。”
埃迪点点头，却直接把伊薇特连同箱子搬去了密室。他直觉感到伊薇特好像并不想从苹果堆中完全出来，至少不是当着他的面这样做，也许是在掩盖什么异常。
伊薇特也没有说什么，明明她行动自如，却任小狼人像搬运物品一样装在箱子里，只露出一张脸和脖子，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我会尽快回来的。”埃迪刚要走，伊薇特突然想起什么。
“现在是什么时间？”她被封在箱子里，虽然板条箱和苹果十分透气，但对外界的时间流逝却已经麻木，在这间用以避开月圆兽化的密室，伊薇特又意识到一个关键的问题。
“下午7时多，伊维斯少爷。”
“就是这几天了吧……明早再去。”伊薇特不知道确切的月相，但满月应该就在这几天中。狼人在月圆之夜必定会发狂，即使不是满月当天，临近满月的时候，夜晚的月光也会让他们比平时更浮躁。
“明天才是月圆。让我去吧，我可以控制好自己。”
埃迪对自己很有信心，他刚离开家乡的时候，情绪很不稳定，一个月中有四五天需要到密室里独处，但伊薇特和艾莉森都是很好的人，他在安稳的生活中渐渐变得平静下来，现在只要不是月圆当天，他已经无需把自己锁在地下。
更何况现在伊维斯少爷的状态很不好，埃迪也不希望拖延到明天。
然而事与愿违，当埃迪赶到汉普斯特绿地的尤利西斯家时，却被告知他今天在一个贵族政要的俱乐部打发时间，晚上还要参加一次晚宴，也许明早才会回来。
“发生了什么事？等他回来，我可以帮小费雪先生转告他。”温斯洛说。
小狼人无声沉默了片刻，表示拒绝，紧接着他又问：“……能告诉我尤利西斯爵士在哪赴宴吗？”
“当然没问题。”温斯洛垂下眼睛，看来这件事不方便告诉他，只有尤利西斯本人才能知道。
……
当煤气灯被点灯人逐一唤醒，与白日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伦敦面貌从古老砖石血肉中浮现。在一座贵胄的宅邸前，卵石装饰的道路被川流不息的访客打磨得油润发亮，英俊健壮的男仆高声吆喝着一连串显赫的名字，如今它又迎来了新的一批如奥林匹斯众神般辉煌的客人。
“兰开斯特公爵阁下莅临……”
穿着制服的仆人为一辆装饰着金箔的马车拉开车门，整个阿尔比恩最英俊的上级贵族兰开斯特公爵在众人视线交汇中，风度翩翩地从马车走下，他拎着一根细长的手杖，胸前的钻石纽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在融入众多宾客与之一一寒暄之前，他目光却先扫向了角落的一位少年，后者看起来像是一位宾客的跟班，正左顾右盼可能正在等人。
兰开斯特公爵的目光十分隐蔽，在场的人都没有察觉，只认为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可那位小男仆却像是感应到了他黏着的目光，并因此猛然回过头。
不过那时他已经收回了视线，小男仆狐疑地四处看了看，又用目光追随着每一辆即将停靠的马车。
小狗崽子还真是敏锐……
公爵刚刚又看到了幻象，一只银白色的幼兽正孤独地蹲在人群外侧张望。他的幻视通常都有背后的原因，加上对方过于敏感的直觉，他至少有六七成把握，那位少年一定不是普通人。
兰开斯特不动声色，故意延长了与宾客们打招呼的时间，直到一辆马车停靠在那位少年附近。
他看了一眼马车上的纹饰，心中浮现出一个名字，然后随意找了个由头，满面笑容地走了上去。
“晚上好，贝特克勋爵，听说你的‘黑珍珠’在上次比赛时表现不错，介意和我分享一下培育心得吗？”
刚下差就被大人物主动问候的那位贵族既惊又喜，于是十分热情地和公爵攀谈起来。
只是在相谈甚欢的两人走过时，一颗银色的小物件叮当一声滚落到少年面前。
“大人，您的纽扣掉了。”埃迪拾起拿枚钻石扣子，快步走到毫无所觉的两位交谈者旁边。
这的确是公爵的扣子，看清楚少年掌心的东西，贴身男仆文森特正准备去接，却被公爵先一步亲自从男孩掌心中拾起。
其实这并不符合规矩，按理说公爵这样身份的人，全国只有寥寥无几的人有资格与他直接交换东西，绝大多数情况下，无论给予还是接受，都只能由他身边的仆人为他完成。
不过文森特却没有说什么，刚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去。
兰开斯特公爵脸上挂着亲切和善的笑容，低头看了眼前襟，又抬起缺了一颗扣子袖口，才恍然大悟：“幸亏是袖扣，不然今天就要丢脸了……你是个诚实的孩子。”
他刚想拍拍少年肩膀，却被后者警惕地避开，不过公爵丝毫不以为忤，又吩咐贴身男仆：“文森特，给这位好孩子奖励。”说完也不再看他，继续和贝特克勋爵谈论刚才的话题。
埃迪本来不想接过那位男仆施舍一样的钱币，但刚刚避开公爵触碰的时候，他感觉有几道探究的视线锁定了自己，为了不引起注意，这次他一言不发地接过了钱。
只是那几个硬币摸起来有些烫手，让他想起掉扣子那个贵族令他不舒服的目光。
另一边，公爵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态度也不再像刚才一样兴奋。贝特克勋爵以为他被刚才的男仆像躲瘟疫一样躲避，被损害了尊严，于是替他愤然声讨着：“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仆人，一点都不懂得礼貌。”
“本来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琐事，说起来，我和他的主人关系还不错，所以……”他暧|昧地笑了笑，贝特克勋爵也聪明地终止了这个话题。
这个时代，贵族的衣服不会穿太多次就要淘汰，有些卖到二手店，有的则赏赐给仆人，只是剪裁不那么合身，也没有成套的搭配，只有圈内人才会一眼看出他们究竟是仆人还是主人，也有暴发户资产阶级赴宴时错把女仆当做夫人行了吻手礼的，一时被许多贵族阶层疯传嘲弄。
刚刚近距离面对面接触下，公爵已经可以确定埃迪与伊薇特有关，因为他脖子上的领巾正好以前伊薇特也戴过，来自摄政街的巴黎顶级裁缝手工订制，世界上不会有第二条。
作者有话要说： 那时候贵族换下来东西基本上都是全新的，只是碍于牌面不能用第二次，法国那边中小贵族买大贵族的衣服改一下蕾丝装饰再穿很普遍，英国有卖到衬裙巷的，不差钱就送给仆人，一般也只有女仆、男仆长、贴身仆人这种“半个主子”类似红楼梦袭人的角色能拿到感谢在2020-08-31 00:06:51~2020-09-01 17:3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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