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第 379 章
“费雪先生, 让您等了两天,我感到非常抱歉。您让我们查的索蕾小姐我们已经有头绪了,她之前确实在我们病院入住过, 只不过用的不是这个名字,送她来的一位先生给他们两人伪造了假名,然后一次性支付了三个月的费用, 但过了三个月我们再用他留下的地址联系他,却已经找不到人, 我们依旧耐心照料了索蕾小姐一个月,然后有自称是她家人的人找到这里, 还因为试图拒绝缴纳费用还和我们的员工吵了一架。
当时她确实欠了很多治疗费,我们看在她的家人最终还是支付的了份上,没有经过验证就把她交给了他们, 这是我们的失职, 所以我们也不确定她是否真的被接走了,希望您原谅我们的过失。
不过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查,发现有一个地方有可能是她会去的。”医院负责人惭愧地给了伊薇特答复。
“哪里?”
“在威尔士西北部的达菲尔德岛,岛上有一家圣昆汀精神病院, 因为循道公会的慈善基金为他们提供了部分经费,在精神病院中属于少数收费低廉的医院。”
从“圣昆汀”名字听起来并不奇怪, 欧洲历史第一座医院就是由凯撒利亚的圣巴西尔主教于公元369年建造的, 主要是践行仁爱信仰, 照顾看护病人, 这些有教会背景的医院并不罕见, 很多名字有宗教色彩的比如“圣玛丽”“圣彼得”之类医院都是由教会赞助或者兴建,商业化的医院反倒是更晚出现,比如泰斯赫斯特私立精神病院这种资本家建立的医院, 也就是近两百年内的事。
但教会毕竟有反科学的黑历史,教会背景的医院很多时候并没有太专业的医生,靠的是修女修士和志愿者热忱的信仰,比起治疗疾病,更偏向看护照料,也就是说,医疗水平不会很高。
据泰斯赫斯特私立精神病院的负责人讲,在索雷小姐的家人带她离开后,过了半天又找了回来。原因是他们来的时候看到索雷小姐干干净净,老实地站在一边,看起来病好了很多的样子,也乐意把她接走,没想到刚到旅店,他们还在定回伦敦的火车票时,她就开始犯病了,撕扯窗帘,还砸碎了旅馆部分物品,于是立刻又找到医院,想知道要怎么才能让她保持文静优雅的状态。
“事实上病人怎么可能完全听话?我们只是第一时间在病人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后,又把一切恢复原状罢了。”
确实,伊薇特来的时候就看到病院的员工在用砂纸去除墙上的涂鸦,如果这家医院真的能让患者规规矩矩的,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了。
“我好不容易才让他们相信我没有说谎,他们又问我有没有治疗方法能让索蕾小姐变得稍微正常一点——只要看起来不像个疯子,简单出席一些不太复杂的社交活动就行,而且他们希望诊疗费尽可能便宜,我们病院虽然也能让她在大多数时间内安静下来,但收费标准不在他们预算范围,他们还向我打听‘冰锥疗法’的治疗效果。我就向他们推荐了圣昆汀精神病院,不仅诊疗费低廉,而且这家医院有懂得‘冰锥疗法’的外科医生,可以为索雷小姐进行治疗。”
“冰锥疗法?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伊薇特连忙问到。
“去年七八月份?现在索蕾小姐一定已经接受了手术,只是不知道手术恢复情况怎么样。”
伊薇特皱眉,看样子卡罗尔的拜托晚了一步。
“关于这个治疗方式……我想知道你的看法,就业内观点,它究竟算不算是一种‘治疗’?”
从小费雪先生的态度来说,管理者隐约发现他可能对这种手术莫名排斥,于是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回答:“从治疗效果来看,它可能产生一定作用,但几率类似俄罗斯□□赌,据我调查,接受它的患者不仅有相当部分死于感染,活下来的确实改善了自己的行为,变得绵羊般乖巧听话,但大多丧失了生活自理能力,也有少数例子愈合程度较好,具备读写、工作的技能,可性格也产生了剧烈的变化,仿佛变成了拥有以前记忆的另一个人。我想,也许是冰锥的针刺入脑中,打乱了某种东西,它重组成什么样子全凭偶然,总的来说有极大可能使得情况变得更坏,我们医院不会采用它,因为我们的患者都是有身份的人,如果让病情恶化,即使是一个例子,也会影响我们的声誉。但从广范围来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负担得起我们医院这样精心的服务,他们只能选择搏一搏,试试看那个偶然究竟能不能得到幸运的结果,我个人也尊重他们的选择。”
伊薇特没有再说什么,虽然很残酷,但她知道这也是残酷的时代缩影之一。伦敦绝大多数民众都要忙于工作,把毕生精力献给帝国庞大的制造业,不可能有精力照料患病的家人;而有钱有闲的阶级却会因为智力障碍或者精神疾病的家庭成员声誉受损。
如果有一个简单的方法,哪怕概率很小,只要有改善的机会,不管是哪个阶层都会愿意尝试的。
即使到了现代,也有衣食不缺的家庭嫌麻烦遗弃精神病人,也许只有在遥远的未来,用机器人解决了劳动力问题才能解决吧。
怀着莫名的怅惘,她在与院长告别后又回到了街头,向一些店主打听白天遇到的法兰西男人。
小镇没有多少外国人,一位法兰西口音的生客并不难找,问了几家店后,伊薇特就顺利拿到了他居住的旅店地址。
就用他侮辱自己娘娘腔,邀请他去郊外决斗这个理由吧……伊薇特本想约他出来谈一谈,没想到走到地方却被那家旅店的店主告知,那位先生已经离开了。
“他去了哪里?”最好别是伦敦。
“他问我从哪去达菲尔德岛最近,我告诉他距离这里最近的港口是黑斯廷斯港,距离不到100公里,乘坐火车行程不到两小时,从那里有前往安格尔西岛(威尔士最大岛屿)的渡船,达菲尔德岛就在它附近,但没有直达的船票,只能到地方再换乘小一些船。他多半采纳了我的建议,随后就让我们的服务生替他买了去黑斯廷斯港的火车票,我想他一定是去达菲尔德岛了。”
达菲尔德岛……这不是刚才医院负责人说过的,拥有一家名叫“圣昆汀精神病院”的小岛吗?
没想到那名疑似这具身体父亲的法兰西人最终也去往了那里。
是巧合吗?
但是她自己来查索蕾小姐下落的,她与那个法兰西人都有精神疾病,最后都去同一家医院虽然有些过于凑巧,但也不是全然不可能发生的事,也许这就是机运女神的玩笑吧。
然而冥冥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它拨动了命运的丝线,将一切可能发生的东西按照规律排列在一起,把所有未来都指向了圣昆汀精神病院。
没有更多考虑,伊薇特也购买了一张通往黑斯廷斯港的火车票,沿着既定的轨迹前往她应该去的地方。
下了火车,踏上渡轮,足底传来一阵与颠簸的火车截然不同的触觉。虽然它们都是摇晃不定的,然而火车是一种刚直坚硬的震颤,伴随的铿锵的机械轰鸣,犹如大地本身般结实有力;船则是另一种体会,轻柔宛如摇篮,波浪静静拍打着船身,缓慢而磅礴,像是波涛之下有一颗巨大的心脏跳动。
渡船划过碧波,经过黑斯廷斯港附近的绿纱崖,远远看去,海滨有一些游人在裸泳,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他们正收拾衣装,沿着一条溪流穿过树林,前往附近的住宿点。
水是自由的,但溪流终将汇入大海,因为大地形成的河床已经决定了水的轨迹。
索蕾小姐……法兰西人……
他们是河道的一部分吗?
如果她这次没有去达菲尔德岛,那么会不会又接连出现其他的事由,呼唤她去往哪里?
伊薇特倚在栏杆边,眺望着深不见底的海洋。
大海仿佛有种魔力,引诱摇曳不定的渡船毅然驶向更幽深的黑水,浪花歌唱着把陆地抛离身后,直到消失在彼方的天际线,她脑子里回响着如同海水般沉重的低语,向她叙说着最疯狂的猜想。
“费雪先生,又见面了。”
在伊薇特身后,莫尼斯博士站在甲板上,穿着双排扣礼服拄着银头手杖,向她轻抬帽子致意。
“莫尼斯博士……脑科与神经学专家,你也是去达菲尔德岛的吗?对,一定是……这很合理,不是吗?”伊薇特转过头,露出一个比转瞬即逝的浪花还要虚无的恍惚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问这个问题的小可爱很多,这里解释一下,冰锥疗法和额叶切除不同,术后病人不一定是白痴
近代科学家对于系列手术的痴迷来自于一个名叫菲尼亚斯盖奇(phineas p gage)的铁道工人,他在施工的时候发生了严重的事故——在爆破中,他被一根铁棍从下往上穿过头部。受此影响,他的一部分大脑永久性地遭到了损坏,而这个脑区正是后来前脑叶白质切除术重点捣毁的前额叶。
经过全力抢救,盖奇奇迹般地存活了下来。伤愈后,人们惊讶地发现他除了瞎了一只眼睛(被铁棒穿过时连带损伤)以外,其语言、记忆、运动等技能都基本上没有受到影响。但是他却性情大变,从一个友善而坚定的好人变成了一个傲慢,专横,优柔寡断且没有丝毫羞耻之心的人渣。直到一百多年后,科学家才了解到前额叶皮质与人的情绪、价值判断和复杂决策等高级思维活动直接相关,可以说是大脑的命令中心。
因为这个人,医学界曾经有过很多类似的破坏额叶想要纠正人行为的手术,有的从太阳穴附近打洞,有的用高浓度酒精注射进额叶腐蚀大脑,但冰锥疗法最简单也最出名,相关系列手术直到1950年被苏联第一个禁止,美国1970年才立法,而且1977年医疗协会还认为手术是有正面效果的,有段时间美国很多人没事就去做这个,有个奥斯卡影帝因为关节痛这种没有关联的病,也跑去做冰锥手术去世,美国总统肯尼迪的妹妹因为智力缺陷也被送去做,最后病情恶化好像没死,送去别的地方关起来了
现在美帝人民不相信政府防疫也是因为以前破事太多,有政府提倡的额叶手术,有对底层强制绝育,有骗有色人种说给打免费的梅毒疫苗,说是慈善医疗,结果真相是某个组织想要研究梅毒死亡率,故意耽误别人,给安慰剂不让他们去别的地方治,然后统计不医治的情况会有多少人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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