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第 362 章
当异类的体|液涌入口腔, 蒙塔古侯爵果然尝到了他有生以来遭遇过最恶心的味道, 由于血红蛋白更少，血淋巴缺乏人血蛋白带来香醇的口感，另一方面它的尿酸含量却很高，侯爵不知道这种物质的命名，但通常它在少量关节炎和肾脏病变的人类中十分明显, 让血液染上一种酸臭味, 然而比现在他口腔中的血淋巴来说什么都不是了, 那种酸臭物质已经接近饱和，甚至凝结成了少量的结晶。
他忍住反胃的冲动，将恶心的虫血咽下，达成了施术的前置条件，然后开始按尤利西斯的要求, 对失去神志的玛莎提问。
……
另一方面，伊薇特已经可以从床上下来走走, 活动活动身体了，因为她大病刚愈, 身体的免疫系统仍旧在与残留的少量病菌搏斗, 如果此时皮肤破损, 很可能引起严重感染，只能穿宽松的衣裙, 而且必须扶着墙缓步走避免跌倒。
她此时穿着一袭艳丽的宽松红色晨服，通常情况下，这种名媛早上起来梳妆和会见密友的穿着比正式的服装朴素许多, 但它的前主人奥罗拉喜好华丽，所以即使晨服也缀有许多花边和缎带。
这还是兰道尔第一次见到伊薇特身穿女装，比起他因为犯下数重重罪被亲王处决的妹妹奥罗拉，伊薇特没有原主人穿起来那种侵略性的张扬美感，衣服过于艳丽的红色，衬得她略带病容的脸，更像是中世纪小说中被幽禁于高塔、等待着骑士拯救的公主。
只是他们谈论的内容却一点都没有看上去那样浪漫主义的色彩。
伊薇特坚持不需要任何人搀扶，她虽然走得慢，但每一步都很稳。这栋古堡以前是作为兵营使用，几乎全部采用石块而非砖砌成，由罗马时代流传下来的灰泥粘合剂有些风蚀老化而剥落，使得某些地段的墙体凹凸不平，十分难以打扫，手覆上去很快就沾了一些灰尘。
“从灰尘的厚度判断，好像没有怎么住人的样子，但却没看到任何蜘蛛网？不像是没有清理，却特意保留了灰尘，有种特别古老的感觉……”伊薇特好奇地问。
“其实就是很少清洁，能进入城堡的仆人很少，这地方太大了，如果没有人居住，就不会经常打扫。至于蜘蛛……那是因为城堡里蝙蝠很多，蜘蛛和蝙蝠的食谱重叠，但蝙蝠捕食能力却比蜘蛛更强，久而久之，蜘蛛就搬走了。”蓝道尔认真地解释。
“蝙蝠？我怎么没有看到？”
“因为点了灯，都躲起来了吧？”蓝道尔走到一副空盔甲面前，掀起面罩，从甲内果然掏出一只火柴盒大小的蝙蝠，“这是伏翼蝙蝠，城堡里的大部分都是这类，也有更大的品种。”
“蝙蝠还能防虫？第一次听说~不过果然提到血族，第一想起的就是蝙蝠，你们之间是有什么联系吗？”
“不知道，但有族人居住的地方，蝙蝠确实会多一些。我们习惯了也没有觉得不方便，一般这样的老城堡石墙里总是有很多蟑螂蚰蜒什么的藏身，蜘蛛会吃掉飞虫，但对这些硬壳的爬虫没多少威胁，蝙蝠就不同，它们能捕捉飞虫，也能对付爬虫的硬甲。有的大型的蝙蝠还能捕捉老鼠，原本我们还买了一些捕食小型啮齿类的大耳蝠放养在城堡里，这样就不必每月请职业捕鼠人了，可惜后来发现它们不仅吃老鼠，也吃其他蝙蝠，我们只好又把它们全部移走……”
在前世有关吸血鬼的影视作品中，好像吸血鬼都是亦正亦邪的霸道总裁，但眼前这位亲王的继承人却似乎有点过于老实认真，讲的内容都是很生活化的琐碎小事。原来就连吸血鬼也很讨厌蟑螂老鼠这类阴暗房间里会滋生的小玩意，还会特意挑选蝙蝠的品种用来驱逐它们。
被吸血鬼带领着参观古堡，顺便听这些新奇的趣事，初听之下有些古怪，但仔细一想却又是情理之中，这种和固有印象之间产生冲突的、貌似不合理中的理所应当，让伊薇特不禁笑出声来。
“怎么了？”蓝道尔奇怪地问，随即他又有些懊恼地捏了捏额头。
通常女性晨服的状态只有她的父兄丈夫和密友能看到，倒不是因为晨服过于暴露，它的设计高领长袖，更向轻便舒适居家服靠拢，比起晚间袒胸露背的礼服反而十分保守。但因为是晨装，越是早间的拜访，越只有关系特别好的人之间才能进行，这时候的来访者可以进入女性的卧室，看到她未经修饰的容貌，甚至在一旁观赏协助她梳妆，并且给与建议什么的。
在蓝道尔想象中，与晨服的女性对话应该是更加轻松愉快的话题，而不是集中在蟑螂臭虫之类不可描述的讨厌东西上。他想着，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多？谁会在女性面前提起那些阴湿的事，然后顺利把聊天搞砸了……
“没什么，只是很意外，你们竟然也会被老鼠蟑螂这些东西困扰？我在朋友的乡间庄园也见过职业捕鼠人，他们总是带着装着貂的盒子，我本来以为猫应该是对付老鼠最强的利器，好像还是不如貂，无论多么窄小的老鼠洞，貂细长的体型都可以去到，不一会就把里面的老鼠全咬死了。”
见伊薇特没有觉得不适，蓝道尔才放下心来。
“城堡附近也有几位捕鼠人，我们把猎取危害庄稼害兽的权利都做了开放，所以周围的大部分农民经常会光顾他们的生意。”
在夹竹桃的庄园，伊薇特就见识到这个狩猎权的不人道，由于农民只有土地作物的种植权，而没有捕猎权，所以即使亲眼看见野兔在啃麦苗，他们也不能伤害兔子，否则就是盗窃了领主的财产，地主的收入中一部分也来自于出售领地上捕获的肉食，毕竟这时代野味就是身份的象征，城市里的中产阶级很乐意花钱购买野味举行宴请活动，表示自己的品味高尚，向贵族阶级靠拢。
“我听为我献血的佃户说，这里的佃租并不高，又开放捕猎的话，你们的收入支出是怎么平衡的？每年社交季，经常都有土地贵族入不敷出的传闻。”
“侯爵并不经常举行社交活动，一年中不需要制备很多套礼服，还省去了宴会所需的大量蜡烛、热带水果、香薰之类奢侈品，所以我们的开支比其他贵族更少，仅靠出售农产品就足够维持所需。”
“我记得几年前，前首相威灵顿公爵主持修改了《谷物法》，以前的法律规定，国内粮价低于每夸特 70先令时禁止谷物进口，修改后允许进口，并变成了浮动关税，，每夸特52先令时，关税为34先令8便士；当谷物价格升至73 先令，关税下降至1先令，许多农场主因此十分不满。”
按照阿尔比恩度量衡，1夸特约400多斤，1先令约等于后世软妹币100元，普通工人一天赚6－8个便士，12便士才是1先令。这样按70先令的粮价算来，每斤粮食价格都超过了16元，这还是没有经过去糠的单纯谷物，比后世的鸡胸肉还贵。
“修改法律后谷物价格是有影响，但就我所知，部分土地贵族也用了自己的方法对抗它，比如在市场上低价投放发霉的陈粮，这种粮食根本没人去买，但有力降低了粮食的整体价格，调查委员会把这种低价粮录入全国粮食价格的一部分，这样实质上就从数字上使得粮食价格维持较低的状态。事实上，之所以修改《谷物法》，就是因为这种操作方式的存在，在原版法律生效的期间，阿尔比恩纸面上的粮价没有超过70先令，也就从未允许过粮食进口，但实际上在很多年份里，要真正买到能吃的粮食，70先令是远远不够的。”
伊薇特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操作，这些心照不宣的机密，即使她混迹于上流社会从未听人提起。她总感觉听起来，怎么有种他们比蓝道尔更像吸血鬼的错觉？
……
在蒙塔古侯爵的房间内，他的问话已经测试完毕，结果表明，即使在他的精神控制下，玛莎也出色地回答了设计好的答案，里面大部分内容是真的，但在关于伊薇特的部分时，这些则被换成了精心调制的谎言。
“即使是我，也分辨不出她哪些话是虚假，一切都毫无破绽，我换了无数种提问方式，她都没有任何自相矛盾的地方。”蒙塔古侯爵感叹，“如此严谨的思维之壁，也许只有精神系超凡者能够在自己心灵中构建，她是怎么做到的？是这种血统的特异功能吗？”
“那是当然。”玛莎面色苍白，头脑因为长时间催眠的剧烈负荷嗡嗡蜂鸣，汗水涔涔流下，这是一种来源于眼球位置之后的尖锐疼痛，足够把感知到的一切都扭转为痛苦，但她却感到那是一种为理想献身的甜蜜疼痛，“只要主人需要的，对我来说就是真理。”
蒙塔古侯爵愕然。
尤利西斯解释到：“她思维中并没有任何伪装和假象制造的隔绝探查的壁垒，而是她已经相信了这一切就是真正的现实。”
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现实，就算不能成为现实，说话的人也大概率相信了自己的话。正如尼采说过“我知道我源于何处，我像火焰一样永不餍足地燃烧和耗尽自己，我抓住的一切都成为光，我放开的一切都变作炭，我定然是火焰。”尼采也真正认为自己的话是对的，并且当众用手去握一块燃烧的炭，以证明自己是宣称那样不怕火的圣人，结果当然被烧伤。之后他也没有怀疑过自己也许不是想象中那样由炽天使般的光热构成，而是认为那块炭有问题。
这本应只在偏执狂和精神病中产生，但玛莎同样做到了这点。
她的精神不正常。
“为了帮助她尽快适应精神折磨，接下来的几天，还要继续拜托您了，亲王殿下。”
“……我很乐意提供帮助，我的朋友。”蒙塔古侯爵用手帕捂住嘴回答，但可以看出，他的表情十分勉强。
作者有话要说： 现任英国女王最喜欢的巴尔莫拉城堡就有很多伏翼蝙蝠，它们小到可以装在火柴盒里，每晚可以轻松吃掉3000只昆虫，因为是保护动物不好赶走。
“女王过去会挥舞着网捉蝙蝠，但她现在不会这么做了。我被告知女王会鼓励工作人员这么做，而自己则是在一旁观察进展。”赫里克还提到，被捉住的蝙蝠会被释放到户外，但是由于城堡的窗户是开着的，所以一些蝙蝠也会重新回到室内。英媒称，英国王室拒绝对这一情况进行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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