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我愿意成为赏金猎人。”伊薇特不假思索地说。
“您是位善良的小姐，希望您没有因为过分宽容做出违心的选择。”温斯洛微微一愣，“这个人不值得您这样做，他应当得到一个教训，让他改变自己咄咄逼人的态度。”
“有温斯洛这样的伙伴，谁还需要敌人呢？”尤利西斯摊手，“这是个正确的选择，善行最终会得到丰厚的回报。”
“我最近才恢复神智，周围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很陌生，这时成为正式成员并不是好事，能够在两位先生手下工作或许更加轻松。而且你们也救了我，在藏骸所外还有许多绑架我的同伙，以我之前不稳定的状态，我没有信心能够平安逃出去。如果成为赏金猎人能够帮得上你们忙，那就再好不过了。”伊薇特内心默默加了一句：最关键的是审查人员是精神系能力者，如果被发现我是穿越者那就大大不妙了。
不过可以看出，温斯洛是个正直善良的好人，所以才会频频出言帮助她，伊薇特对他投以感激的一笑，让他不要担心。
“没错，这就是双赢，没有任何人的利益因此受损。”尤利西斯带着胜利者的笑意点点头，“接下来，我需要告诉您，超凡者的由来和需要遵守的一些规则。”
伊薇特连忙坐直了，认真地一字一句记在脑中。
“在我们深入交谈之前，我必须告诉您一个前提，一切超凡者的力量都来源于神祗。”尤利西斯笑了笑，“我不知道您对神祗有什么看法，也不知道您以前信仰什么，但请相信，绝大多数情况下，与神祗扯上关系都绝非好事。
我们处于一个冰冷的宇宙，自然的伟力、天上的行星、以及更多难以名状的古老统治者潜伏在某个黑暗角落。传说在遥远的古代，人类掌握了与外界沟通的技巧，并侍奉那些伟大的存在。几乎在所有远古传说中，都有着半人半神的君王统治各自的国度，庞大的祭司阶层则催生出种类繁多的秘仪，苏美尔的古迪亚在睡梦中得到揭示未来的预兆，寻求解梦女神南塞的解释；底比斯法老在金字塔中建造死者之门，从中获取幽冥的力量；小亚细亚的女祭司在狄俄尼索斯秘仪纵情狂欢，生吞活剥羔羊、公牛甚至人类……如今真相早已湮灭，统治上古的神灵似乎已经离开了这片土地，即便如此，它们还是深深影响了后来的超凡者，甚至超凡者中一部分群体本身就流淌着那些上古神王和祭司的血脉。
如今仍然有人得到从古代流传下来的隐秘知识，试图呼唤消失的神祗赋予他们力量，但绝大多数都招致了灾祸。事实上，大部分神祗并不想帮助任何人类，祂们是中性的，无所谓善恶，即便是少数由于好奇或者别的原因，从浩瀚宇宙中遥遥投来不带恶意的一瞥，凡人的意志也不足以承受祂们的注视，并因此丧失心智，成为疯狂的怪物。”
尤利西斯坐在壁炉边娓娓道来，据他所说，超凡者有两种，一种本身就是古代超凡者的子孙，但就算有着古老的神圣血统，也不见得都是超凡者，只是神圣后裔有极小的机会自动觉醒，获得祖先的伟力。继承而来的力量虽然根据天赋有强弱之分，不过属性是一致的，如果祖先是占卜者，那子孙后代觉醒后获得的能力也是预知能力。
另一种则是像伊薇特这种情况，由凡俗之身经过某种秘仪或者恩赐蜕变的超凡者，这类能力就千变万化了，毕竟没有人知道茫茫宇宙中存在多少神灵。这种方式存在极大的风险，即使仪式正确，祈求的对象也未必回应，很多时候回应的情况甚至更糟，脆弱的人性承受不住力量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才是常态，伊薇特这样的成功例子非常少，尤利西斯和温斯洛都是继承得来的血脉。
“接下来，我该讲到超凡能力等级的划分了。”尤利西斯拿起沙发上的一本旧书，翻开其中一页，递给伊薇特。
这本书想必有些年头了，书页边角残破不堪，还有些虫眼，但入手纹理温润柔软，竟是上好的胎犊皮制成，原料取自难产而死的小牛。
尤利西斯想让她看的是一个有些熟悉的图腾，一株以金箔填色的大树屹立在画面正中，十颗果实呈三列挂满了树冠的枝头，中央一列有四颗，左右两列各三颗，一条漆黑的大蛇从树冠蜿蜒而下，z字型的身躯恰好途径了所有的果实。除开少数细节的差异，这幅图她在地球上某些以炼金术师和机甲题材动画中曾经见过。
“它叫做生命之树，一个堪称奇迹的宏伟蓝图，人类有史以来所有先哲至高无上的智慧结晶，树上十颗果实对应十个【源质】，共同构成超凡入圣的神圣之源，从最接近物质界的，【王国（malkuth）】，到最顶端至高无上的【王冠（kether）】，描绘出从凡尘俗世到伟大神性之间的通路。”尤利西斯的讲述极富诗意，壁炉的金色火光和窗外幽蓝的夜色在他身上交汇，有种特殊的奇异魅力，“在神秘学中，蛇意味着永恒，超凡者想要从凡尘中向至高的意念攀升，将自身升扬为永恒不灭的【王冠】，必然也要走上这条蛇代表的神圣道途。你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最靠近大地的【王国】。”
【王国】这一源质在树冠的最下方，维兰瑟好奇地看着写着希伯来文的圆圈：“请问您和奥康奈尔先生点亮了哪一层源质？”
“我和温斯洛都停留在第五源质【平衡（tiphareth）】，从【王国】，依次到【基础（yesod）】、【宏伟（hod）】、【胜利（zach）】，接下来就是【平衡】。”
竟然差距这么远，当初不反抗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
“你所在的【王国】是一切源质的起点，一扇死亡之门、阴影之门、大能者的门、伊甸园之门、较下之母亲、皇后、新娘……人们用如此多的形容词赞美它，也揭示了它究竟何等地重要。踏入这扇门中，你就与凡人彻底不同，你将接受超凡力量的祝福，以及诅咒。”
“诅咒？”伊薇特心中一紧，没想到超自然力量还有副作用。
“既是祝福，也是诅咒。一旦掌控了超自然的力量，道德、法律……这些俗世规则对超凡者来说越来越没有意义，他们能够并且乐意做出难以想象的堕落行径，事后游刃有余地愚弄警察，逃脱制裁。来自古神的力量也在影响他们的思维，那是一种潜伏在表面下、类似恶魔般堕落的东西，很少有人意识到这带来的后果，有的甚至享受残忍恶行带来的乐趣，把这种荒诞的内心变化当做区分自己与软弱凡人的标志。随着他们一步步接近危险的底线，最终兽性将驾驭他们，这些可怜的家伙会失去理智和正常的身体，从而变成真正的怪物……就像被你杀死的托马斯·西蒙，想必你已经注意到了，他拥有一条分叉的舌头，不过这只是开始，距离完全的腐化堕落还有一段时间。”
“那么超凡者应该怎样避免被神祗的力量侵蚀呢？”伊薇特总算明白了，这个世界的神基本上都是不靠谱的邪神。
“为了维系人格的健全，避免彻底沦为怪物和魔兽，我们的先辈做出了很多尝试。总结了许多行之有效的方法，但总归逃不过‘人性’。”尤利西斯顿了顿，继续说，“人性是一种枷锁，防止变形的发生。它可以是宗教，也可以是戒律，或者某种生活方式。为了杜绝自己一步步滑落深渊，有的超凡者甚至遵守比绝大部分凡俗道德法规更加严格的教条。”
“您刚才提到宗教？可是神祗似乎都是冷漠残酷的存在，信仰祂们有助于维系我们的人格吗？”
尤利西斯摇摇头：“当然不，我指的是一些特定的宗教，比如圣公会、天主教什么的……不过后者在阿尔比恩不太受到民众欢迎。”
“啊？圣父、圣灵和圣子真的存在？”伊薇特吃惊地问。
“就算在圣公会内部或者梵蒂冈，真正信仰圣灵的神职者也很少了。祂不依托于任何古神存在，而是人类将自身美德映照在永恒之壁上的投影，代表着人类自己创造出的价值观和信仰，近两千年来，也有不少超凡者信仰三位一体，是一种被证实有效的方式。”
竟然还有这种操作，神祗不靠谱就自己创造一个信仰……
“每个人适合的道路都有所不同，比如我的教条是骑士八美德……”温斯洛补充。
嗯，的确看得出来，他是个谦卑诚实，乐于帮助弱者的正直青年。
“……而爵士先生则是凡人之道，是不是很意外。”温斯洛有些促狭地说，“相信您一定能很快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
那是相当意外？还以为这个骄傲任性还有些毒舌的家伙一定是什么贵族之道的践行者，没想到如此普通……
“贵族之道需要涵养、责任感和进取精神，这对爵士先生来说有些困难。”温斯洛似乎看出了伊薇特的怀疑，“光是保持凡人道德标准已经让他竭尽全力了。”
？？？
连保持普通人的水平都这么困难，你究竟有多惫懒？伊薇特无言以对。
“如果说神与法兰西人有什么区别？那就是神从不会把自己当作法兰西人。”难得温斯洛也用阿尔比恩式冷幽默嘲弄了某人一番，言外之意就是法兰西人经常把自己当做神了，让一位神祗屈尊履行凡人的教条，那的确相当困难，我们委实不该对他提出更加过分的要求。
对此，尤利西斯泰然处之，想必已经习惯了。
但伊薇特随即又想起，自己应该遵守什么教条呢？信教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究竟选什么还真是让人苦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