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九二，不克讼

    就凭你，你个丑妖，还想照我。

    李小白没给他机会。那厮才成像了三五个影子，星辰之力就把鸟妖残躯化成软肉，和着里面的黑婴，一起送给尾火虎了。

    意海里，尾火虎本来已吃得很满意了，再加上这一口软肉，已经蓄积到巅峰力量的更上一层楼，直把万丈波浪重叠得更加紧密，还波浪之间，卷出了一个极大极深的漩涡。

    漩涡底部，正是一直稳在意海中央的丹田。自筑基后，丹田就从炼气期的一团真火，变成了海里的一块极稳固的礁石，稳固着这片意海。

    现在，尾火虎推动着巨浪高耸，继而形成漩涡，把丹田礁石露了出来。看他气机所向，似乎，想用滔天巨浪击碎礁石！

    同时，漩涡中响起呼啸的风声，是尾火虎在继续解读生死：

    “我修成了人形，想了很久，还是回到了我出生的都城。这时已经过去了五十年，我找到当初皇城里的老人，问他们，当年为什么起火，为什么没有人来照料那个刚出生的小老虎。

    结果那些老人说，放火的，就是皇帝自己。他见皇后居然给他生了个兽类，气的一把火把星辰殿烧了。皇后没跑出来，被烧死在里面，皇帝自己也被烧成了重伤，不久后就驾崩了。

    原来是这样。五十年来，我心里一直生气，一直有块硬的伤痕，像石头一样，抵着心头：为什么那晚起火，父亲母亲没来救我。我帮着皇城灭火，一个人都没伤害，他们还看不惯我，要赶我走。结果，是这个原因。”

    尾火虎说到此处，语气黯淡。意海中那高耸着的万丈巨浪也轰然而下，直奔丹田礁石而去。

    丹田礁石稳如泰山，默默承接着巨浪冲刷。

    李小白的玲珑心窍也陪着尾火虎黯淡了：这种悲剧，到底是谁的错？

    冲刷了丹田礁石，意海海面渐渐平复。但浪花起伏间，波涛又在重新聚集，又在不断积累高度。

    外面战场上，李小白发现了火妖的秘密，心中有了对策。

    这些妖不是真的妖，是那个黑婴的一个个分身。那黑婴的本体应该非常强大，用分身假装成妖的样子，估计是想借着妖的名义，来吃我们修士的血肉。

    这东西太坏了，必须杀。杀不动他的本体，杀他的分身也好。他死掉一个分身，本体力量就会减弱一点，这是肯定的。

    所以李小白决定，先下手为强，把那些鸟妖全部捉了，把里面的黑婴分身全灭了，绝不让那些分身返回本体。

    他将星辰战甲之力悄悄变化了些。他张开左手，握出一捧黑白相间的火焰。这火焰来自于星辰战甲，秉承着自己的意志，尾宿气息被遮盖得很完美。

    李小白左手五指在黑白火焰中翻飞，照着意海里波浪变化的形态，捏着控法法诀。他要让这些互相交缠融合黑色火苗与白色火苗不要燃得太大，保持着尺半左右大小。

    右手，他调出玲珑心窍行刻划之力，从黑白火焰里扯出一小团，捏成一支小小长枪。长枪枪尖星辰之力闪动，悄悄对准了空中鸟妖。

    李小白捏好一支长枪，就放在一边，用灭雷劲气控着。捏了七十八支时，他停下来。此刻，天上正在围攻结丹的鸟妖，也正是七十八只。

    李小白右手一挥，所有长枪应念而出，循着早就锁定的气机，直奔空中鸟妖们的心窝。

    半息都不到，鸟妖们同时发出哀嚎，纷纷掉落下来。七十八支长枪，全部扎中心窝，而且直入体内，把那肥壮黑婴挑在枪尖。

    意海里波浪里，尾火虎抬起一重巨浪，把所有外放的星辰之力全部收了回来，包括那七十八支长枪和星辰战甲。

    长枪尖上，挑着的黑婴已经死了大半，剩下的张开大嘴，睁开白眼，还想反抗，可巨浪过去，他们全都化作本源，纳入了尾宿之口。

    又是一口大补。尾火虎趁势再起巨浪，再现旋涡，露出底部的丹田礁石。这时可以看见，方才的第一波冲刷，丹田礁石上面，还是有一丝微不可查的裂缝。

    漩涡中风声依旧。尾火虎在万丈巨浪的中时隐时现，风浪带得满面虎须烈烈飘动。他以宽厚的话音与风声同鸣，响彻意海：

    “何为生死，吾以为，怜悯为生死。心存怜悯既为生，心若顽石即为死。当初我父亲若心无顽石，心存怜悯，我母亲不会死，他也不会死。黄泉诸神若心无顽石，心存怜悯，那十万老实巴交的鬼魂，何必去白骨森林祸害无数人命。世间的生生死死，都是看那手握权力者，是不是存了怜悯在心。

    所以，访过我的家乡之后，吾心中，再无一分顽石，只有对生命的怜悯。后来，我修为增长，登了仙界，为十万魂魄寻求轮回。寻了几百年，求了几百年，掌管阴司的冥神受不了我，拨了我十万轮回的名额，我终于给他们找到了归宿。后来，仙界让我镇守东方，领苍龙之力，为尾宿。

    再后来千年神魔之战，吾以东方之苍火，渡无数妖魔，入了大道轮回。这也是怜悯，正如，对此妖一样！”

    本来话音越来越低沉的尾火虎，忽然又掀起一个巨浪，那浪中，推出一把黑白火焰构成的长枪，下一瞬，就出现在李小白手中。

    原来，战场上，元婴与结丹们还在苦战。结丹修士脱困后，过来帮助元婴打那五只四角牛首巨妖。那些巨牛妖彻底疯狂。它们任凭兵刃斩入身体，然后死死夹住，让其他能动的火怪趁机攻击。

    特别是元婴修士，他的白色巨剑被两头牛怪用庞大的身躯卡死了，他又实在舍不得这只本命飞剑，结果困在原地，被另外的牛角怪围攻，那一身顶级法阵的衣袍，被打的火花四溅，眼看要打穿了。

    就在这个关键时点，几十丈之外，一堆残骸碎片掩盖着的地面上打开一条裂缝，一个全是白眼的大头露了出来。

    这里周围黑烟密布，残骸遍地，把他掩饰得很好。

    他放心了。诡异地一笑，扭着肥胖的身子，挤出了裂缝，趴在地上。

    在残骸的遮掩下，他悄悄用大头对准元婴修士。他做好准备，待眼睛里全是元婴修士时，那元婴的护身法阵也该破了，然后瞬间攻入元婴体内，吃那最有价值的血肉。

    忽然，他一只眼睛瞄到了李小白，一股刺骨的恨意涌上心头。这个浓眉大眼的小修士。这么低的修为，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宝，收了自己几百个分身走。虽然这些分身都是微不足道的，但也不应该坏在他手里。

    他凭什么拿这么好的法器在手？凭他长得比较白？眼睛大鼻子挺？

    老爷我，非要先吃了他。黑婴转过头，对准了李小白。

    我要啃了他的心肝，吸了他的修为，他这么低的修为，我吃他一点声音都不会有。然后再去对付元婴。

    我的眼睛快照完了，九十，九十八，九十九，再照十个影子我就进去了，进他肚子里啃丹田去。

    大头黑婴正想得美，他的第一百个眼睛前，却出现了李小白手中的黑白火焰长枪。

    连闭眼的时间都没给他，黑白长枪就扎进了眼睛，穿透大头，再从他的脚心钻了出来。

    下一瞬，长枪又从第一百零一个眼睛扎进去，再穿出来。由此，扎了他整整十次，破了他十只眼，每一次，都带出黑婴体内无数的浓郁如水银洁白如仙玉的液体，吸进长枪里。

    也不知他小小的身躯，哪来这么多浓郁的液体。

    来不及反应的瞬间，损失这么多本命仙元，黑婴都暴怒了。他本来就不以速度见长，又是之前打架打输了的，大伤元气后藏在地底下，重伤还没好。

    他本来是仙界超凡的存在，和另外一个强横的异类在虚空里打架。他们打着打着，把虚空都打碎了都还在打，结果双双被破碎的空间规则吸进了虚空裂缝，飘落到天逸界的荒野中。

    一路飘零，这两个的火气还没消减，落到荒野后继续打。但身处天逸界，界域规则完全不一样，加之他们剩下的残存力量实在不多了，打了几天，拼了个平手以后就谈和了。

    这个时候，界域之间的规则影响来了。天逸界的规则是，不允许修为过于强大的修士存在。打了几天架，他们惊动了规则。于是规则启动，把那个强横的异类推回他自己所在的界域去了。

    剩下这个仙界的超凡存在，因为仙界和天逸界关系不一样，还可以多呆几天。

    但他难以有所作为了。和强横异类打完架，他的肉身已经完全崩溃，就剩个仙婴，躺在深渊里喘气。没了肉身，他连真仙境都保不住，连回归仙界的门都打不开，只能等着被界域规则推回去算了。

    又躺了两天，还有半天就要回去了。他忽然感觉到地面上，他们曾经打架的地方，有低阶修士在活动。

    在他这个仙界之修看来，元婴及以下，都是低阶修士。

    这些家伙，想来打扫战场寻宝么？

    他心中一动，派了个分身，伪装成战场里的的火焰，去看了看。果然，二三十个，正在寻宝。

    他的小心思一下就来了：这场大战，剩个仙婴回去，多没面子。不如，把这里的血肉吃了，恢复个肉身模样出来，这样回去也不至于丢脸撒。

    说干就干。他启动本命天赋，化出几百个小小分身，每个分身领五色狱火，然后装扮成妖，开始偷袭这帮修士。

    毕竟，仙界与天逸界关系不一般，很多仙界大佬出身自天逸界。要在这里吃肉，必须打扮一下，避开因果追溯。

    最开始还挺顺利，分身火妖咬了不少筑基和结丹的血肉。至于那个元婴，修为也不怎么样，再纠缠一会儿，就可以顺利拿下。元婴的修为不行，血肉还挺滋补的。他很期待这份滋补。

    没想到，这个小修士来了。不但坏了几百个分身，还用这黑白长枪，足足挖走了自己仙婴一半的仙元走！

    不管了，暴怒的黑婴准备把本命法眼都爆了，非要和这个恶毒的小修士同归于尽不可。

    刚刚起了这个念头，那黑白色火焰长枪不扎他了，闪闪光跑了。

    黑婴又愣了，那现在还自爆不？

    黑白火焰长枪并没有回到刚才出发的地方。因为李小白在摸到长枪的时候，就收到尾火虎的念语，一个字：跑！

    李小白懂得很快，强敌来了，溜吧！他奋力几个起落，就到了与璃弘约好的接应地点。

    璃弘动作也快，没等李小白落地，就主动迎上去，土黄色一闪，土遁术展开，遁！

    此时李小白的意海里，尾火虎掀起最后一排波浪，这浪走得很慢，但势若千军。因为此时，李小白的意海已不是海水，而是稠密得像固体一样的洁白软玉。

    这是仙元，来自黑白火焰长枪。它归入意海前，就以星辰之力将里面的杂质宿怨全部燃烧后，纯净的软玉般的仙元注入了李小白的意海里。

    筑基意海迎接着仙界神元，把自己全部融入进去，成就了洁白的仙元。

    那丹田礁石也被深埋在仙元中。不，那已不是礁石，礁石如同果壳，之前就被拍得松散了，现在已经被仙元彻底剥离掉，露出里面一点金色内核。

    此时的李小白的内法相，已经不是碧海潮生，而是十丈仙元，簇拥着一点金色丹田。

    这个内法相意境，天逸界没有，仙界也不太承认，叫金玉满堂。

    尾火虎推着十丈仙元，说了最后一句话：

    “吾为吾主，以怜悯之心守护生死窍，也为吾主，祛除丹田顽石，露金丹雏形。”

    说完，一缕清玄流光，从不语身边走过，直投玲珑第一窍。

    尾宿就位。

    而尾宿的主人李小白，还来不及知道自己仙元已入体，金丹已露形。在璃弘土遁术的帮助下，他一面狂奔，一面凭空刻划星辰长枪，扎向他们身后，十丈之内，那个追着他们不放的大头黑婴。

    还我仙元！黑婴怒啸着，那声音如夜鬼啼哭，更如无常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