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六五，童蒙

    一窍通生死。

    这其间的诸多奥义，李小白在未来会慢慢体会。

    当下第一个奥义，李小白发现自己可以毫不费力的一心二用了。

    不是一手方一手圆的简单操作，是真正的一心二用，可以同时非常专注地干两件事，两件很复杂的事。

    第一件，在危机四伏的荒野里狂奔。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必须专注。

    第二件，在石头上刻划法符。这件事需要更加强大专注力。冲击筑基的时候，李小白揣摩气机、体会规则，完成了第一道符划，也不知不觉耗费了一个月的时间。

    刻划法符，分明就相当于闭关悟道，可专注到忘记一切。那就让玲珑心窍去做。她可以独立运行，与主心互不干涉，各干各的。

    在玲珑心窍的主持下，这一次荒野悟道可就快多了，连续跑了三天两夜，角宿法符的第一道符划就已经完成。今晚扎营，玲珑心窍计划开始领悟第二道。

    跋涉了一整天的草原沼泽，李小白特意选了一处孤山扎营。

    弱弱买的十方阁正版地图上显示，今早从灵光丘陵出来后，往东北跑了一千多里，还没跑出泗水平原。

    途中经过的浅水沼泽，长满了各种生命力旺盛的深草矮树，偶尔能遇见几个砾石滩，都是让脚丫透透气的好机会。

    毕竟不会御风而行，用燕翔之力滑行个几十丈，最后还是要涉水前行。

    与水里的草根树枝、游鱼小虫相处了一天，今晚必须睡个干燥的地方。

    就那座孤山，很远就看见了，整个草原上唯一的一座山。

    为了确定这是一座真的山，李小白还是绕着山脚跑了很久。

    望了气，也探了土，确实是山，不是什么恐怖的巨兽露个背出来吓人的。

    这种荒野大坑，还是要避开，要不第二天醒来都在别人肚子里了。

    等到李小白爬到半山处，找到一个大小将就的岩石石缝准备扎营，往前一望，不由哑然失笑。

    这山当然是山，而且人家不是孤山，是一条山脉最尽头的一座高山。

    只不过它个子大，挡住了其他的小山，从自己过来的方向看，以为是孤山。

    实际上，从这座高山开始，百多个小山交错起落，其后就是绵延无尽的山脉了。

    不到高处，不可以知天下啊。

    李小白依着山壁，吹了一会儿山脉深处过来的风，风中的气息丰富而神秘。

    寻了个平坦处打开包裹，弱弱准备的八九根长山记干肉还没舍得吃，李小白捡最小的那块撕了一条，慢慢地嚼。

    其实肚子不饿，跑了一天，不过是把不语玲珑发出的热力消耗了一点点，浑身劲气满盈，一点虚空没有。

    但按照习惯，这个时候，楼里的兄弟们都要坐在厨房的大桌边，吃着东西，热热闹闹地嬉笑一场，聊聊一天的趣事。

    弱弱他们，可能忍不住烧了一条白鱼。李小白猜。

    入夜。

    荒野里又是一番不同白天的景象。

    李小白的玲珑心一直在指挥右手刻划法符。

    已经重新换了块石头刻。刚才刀尖挑动着第二道符划的意境，才刚刚点上去，石头就碎成了粉末。

    这引起了李小白的思索。

    不是石头太脆，这是荒野里最硬的砾石。应该是牵动的规则力量太大，把石头压碎了。

    其实，如说整个角宿法符是凝练了角宿的故事，那这第一道法符，不过是讲了个故事的开头。

    这个开头，仅仅碰触了第一条规则，所牵扯的气机，不过三千道而已。

    这三千道气机，在内，以不语的枪尖刻划，可以破筑基障壁。

    在外，用星辰钢尖刻划，可以让一块顽石破碎成粉末。

    这就是规则的力量。也是大道的本质。

    所谓大道，就是规则。

    想到这里，李小白不由豁然开朗。玲珑心掌握的右手，不再执着于要去划第二道符划。

    因为刚刚重新捡的石头，一落刀，石块就被粉碎了，再换一块，还是一样。

    原来第二道符划一开始，落刀就是气机六千，一个荒野砾石怎么受得住。

    它受不住这么多气机加身，这本身就是一条规则。

    既然是规则，就要去遵守，这就是顺天而行。

    那就先顺天，继续刻划第一道符划，刻划到气机收敛，把三千气机变成一道气机，再去划第二道。

    李小白的玲珑心做了决定。

    增强了自己对规则的掌控力，这样才能保护好不语玲珑，这两个不容于大道的伙伴。

    李小白领悟到：原来，知道规则是第一重境界，继而掌握规则，才是第二重境界。

    从这个领悟开始，李小白的筑基境界终于稳固。

    一窍玲珑，残魂不语，这两个不容于大道造化的异类，目前所有的孽缘，都被李小白稳稳当当地压在自己的筑基境界内。

    他就像块荒野砾石，自己已经成了规则。任何针对不语玲珑的窥探，都突破不了李小白的荒野砾石规则。

    就算大道本身来了，也突破不了。除非大道想打碎自己。

    这种利用大道规则保护自己，让大道无可奈何的感觉，让李小白隐隐的有些舒服。

    而玲珑不语，也终于不会在李小白的体内发热了。

    筑基修为的稳固，让他们彻底融入了李小白的生命中，融入了这块被大道规则保护得好好的顽石。

    现在，就算不语魂魄出体，放在大道面前，大道也会说：这不是千年前的道器不语，这就是个筑基，自己修炼了器灵，巧了，起了个名字，居然也叫不语。

    李小白重新拿起石头，老老实实开始刻划第一道符划。

    领悟了规则是一方面，这门手艺还是要继续练习的。荒野寻宝组还有大生意呢。

    李小白放松右手，让玲珑心自己忙活去。

    他远眺北方，但见入夜后的荒野山脉，并不寂寞，多彩的雾霭仍然在空中飘荡着。

    这些应该是极为强大的存在，正在做着什么大事情，惹动了如此多的气机，外相呈现为这些彩色雾霭。

    这种力量，李小白现在看过去，就像蚂蚁仰望高山。

    身为蚂蚁，别去招惹那些存在，这样远远看看还是可以的。

    看这片橙红色雨雾，占据了半边夜空，裹挟了黑色、黄色等好几种颜色，冲向盘踞在夜空一角的乌云。

    刚刚一接触，那乌云主动散开，在夜空中忽然消失了。

    那橙红色雨雾仿佛扑了个空，带着大家绕了个弯，落了几个回旋，正在慢慢变淡时，乌云在他们后方出现了。

    然后是雾霾与乌云的交错冲撞，各种颜色的交融变化，最后除了橙红色和乌云，所有颜色都消散在夜空中。

    两个颜色似乎也无力继续纠缠，略微互相搅动了一下，慢慢开始沉淀。

    这就是强者之间的关系吧，一言不合先打一会儿，打到互相了解了，就开始妥协。

    这其间，追随强者的弱者好像有点可怜。

    李小白找了找，最开始伴随强者的黑色、黄色，甚至哪里还有些白色，好像都消散了。就算还有些残存，其淡化软弱的踪迹，都被夜空掩盖了。

    估计是生机不足，已经不能引发外相了。

    李小白想：要是我能看见生死之气，就可以知道这些颜色还活着没有。

    这个念想仿佛一道号令，瞬间传到了玲珑心那里。

    已经开出生死窍的玲珑心轻轻一抖，一道绿色水雾从生死窍里喷出，融入一滴血液里，然后向李小白头上游走。

    慢慢地，顺着经络血脉，这滴饱含绿色的血液，来到了李小白颈部，然后向上，经过下巴，脸颊，最后到了眼睛。

    这滴血停了停，可能是在瞄准，终于，看准了，向前一涌，就到了瞳孔的地方，然后凝结成薄薄的一片，盖在了原有的瞳孔上面。

    李小白早就注意到这滴不寻常的血，估计和玲珑的安排有关系。他大气也没敢出，任凭这滴绿血自己就位。

    当它盖住左眼瞳孔那一下，李小白懂了。

    将目光从左眼放出去，再看这个夜空，果然不一样了。

    绚烂的色彩全都消失了，就只有黑白灰三个颜色。

    这不会就是生死之气吧？

    李小白先用右眼看了看世界本来的颜色，再用左眼去一一分辨，分别记住了几个黑气最重的地方。

    明早起来，向实地出发，看看那里是不是有死亡发生。

    李小白左眼闭上，再睁开，那片绿色薄膜就藏进了眼皮深处，好像个法阵一样，贴在了血肉里面。

    李小白知道，如果自己起念，那片薄膜会再次落在，为自己照见黑白气息。

    这个能力来得太贴心，李小白不敢肯定，但已经有了猜测：

    玲珑，是不是给了我一片生死法瞳，能够照见生机死气？

    带着美好的期待，李小白缓缓入定。一丝灭雷劲气在玄铁枪里上下游走，为主人护法。

    筑基之后，这玄铁枪其实已经不趁手了。但李小白舍不得换。

    他出门前请郝老把长枪揉成了短枪，凑合用用。

    郝老也同意这样。能防身就行，别像那些世家子弟，第一次出门，就拿着神兵利器到处招摇，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遇见事情躲着点才好，平安回来。

    郝老的这句叮嘱，李小白牢牢记住了。

    明天去看看别人的战场，应该不算惹事吧。

    我就远观一下，验证验证生死法瞳。

    弱弱也入定了。

    平生第一次，她这么认真地修炼。

    滚滚就在她脚边，快乐地打着呼，圆肚子偶尔还抽一抽。

    明早又去吃肉肉。滚滚梦里这么安排着。

    清晨未明，李小白收拾东西出发了。

    早上有只花貂从附近经过，险些踩上玄铁枪渗透在地上的暗雷。

    幸好李小白及时发现，收了劲气。

    小花貂一愣，四脚翻飞赶紧跑了。

    李小白看着手中这柄玄铁枪，觉得这家伙自己开神智了么？什么时候学会把灭雷劲气散进土里来当守卫了。

    自己长了个雷电法阵出来？

    李小白拍拍铁枪，笑道：

    “别这么辛苦，放心，我以后都不会换枪，走哪里都带着你，对了吧！”

    这句话是对玄铁枪说的，结果传进了丹田意海，正在海中一块礁石上睡觉的不语动了动，然后继续睡去了。

    昨晚就记住了方向，李小白慢吞吞往那边过去。

    今天，肚子里的不语和玲珑已经安顿好了，不再会发热了，李小白也就没继续奔跑了。

    放慢脚步，看看风景也不错的。

    关键的是，昨晚那边才大战一场，我今天就跑过去，万一人家还没尽兴，今天再比划比划呢。

    那种存在，一个力量溢出，十个我也受不了啊。

    李小白有了这样的预判，当然必须慢慢走。

    走着走着，李小白把那片眼中薄膜落下来，到处看了看。

    白天看出去，到处就乱了，黑白灰密密麻麻，到处交织着。

    很难判断，眼前这根黑线，到底是这只小虫子被大虫子吃了，还是蚂蚁被刚才跑过去的野猪踩了。

    生生死死，随时随处都在发生，一眼望出去，到处都是生死线。

    算了算了，还是到预定地点吧。那里气息充足，足够验证法瞳了。

    边走边玩，李小白经过了几只黑甲虎的地盘。很远，李小白就发现了虎爪的印记，特意绕了一大圈，避开了它们的势力范围。

    结果拐过几个山坡，正要翻一个山坳的时候，迎头遇见一只黑甲虎。

    这虎的个头不小，高都快一丈，身长大概好几丈。

    这是一场双方都没有准备的相遇。

    怎么办？

    李小白不想展示敌意，把铁枪收到了身后，然后一点一点往边上挪动，把通过山坳的路完全让了出来。

    黑甲虎也没有一定要打架的意思。看对面退让了，也摇了摇大头，一步一步继续走自己的。

    走着走着，李小白发现不对，这虎怎么有点瘸？

    一细看，黑甲虎的右脚掌上，居然插着一根火红色的刺。

    那刺有六七寸粗细，上面红色的法力光芒流转，明显是修士打造的。

    “痛不痛啊，你。”李小白忽然冒了一句话出来。

    说得也不太大声，好像自言自语。

    但那黑甲虎居然听懂了，停了停，低吼了一声。

    这吼声李小白能懂：痛，怎么不痛。

    “我帮你把那个恶心东西拔了吧，介意不？”李小白又道。

    这次黑甲虎没有马上吼回来了。它应该是思考了好一会儿，李小白都以为它介意呢，准备走了。

    “嗷呜。”黑甲虎很温柔地叫了一声。

    李小白笑了，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诚恳地道：

    “不收钱的，免费帮你拔刺，拔出来的刺归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