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六三，不如舍
你你你，别忙啊！我们还在暗中观察，看看那怪物什么路数，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别急别急。
李小白赶紧送了这道心念去丹田里面，安抚安抚不语。他暗暗吃惊：
不语睡醒了么，这么猛。他是个魂魄，一出体肯定光芒四射的，这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安抚的心念传送过去，不语好像有所感受，丹田处的燥热平息了不少。
李小白这才继续，看前方那不知名的怪物。
这是个人形怪，身形不大，浑身漆黑，身上有些地方透着些红色，有些地方长满鳞片。
虽然光线不太好，还是能看见，这怪的头上疙疙瘩瘩的，好像是盘了些角。
有点像盘羊怪？李小白心道。但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盘羊怪哪里会长手，这怪明明像人，有手有脚的。手里还拿着个什么破刀，在砍水里的树。
若侧耳倾听，能听见那盘角怪嘴里还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就是隔得远了些，听不清说什么。李小白估计，就算听得清也听不懂，这分明是异族，异类。
对，就是异族，不是怪也不是妖。李小白肯定。
怎么会在这里遇见异族？他们是一直住这儿的？怎么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而且，肯定就是这异族把地龙王打伤了，更对小地龙宝宝下手。要不，地龙王会是现在这模样？
它眼中冒着火，背甲已倒竖，随时都会一个猛冲过去。
恰在此时，叮，李小白留在长枪内的灭雷劲气有所感应。
弱弱和铁头回来了？对，有熟悉的气机在长枪附近出现，应该是回来了。李小白心一动，有了打算。
他拍拍地龙王厚实的肩膀，向后方指了指，轻声道：我们先退回去，商量一下。说罢倒退了一步，看地龙王的意思。
地龙王犹豫了半天，终于不情不愿地，跟着向后了一步。众地龙见王动了，也后退一步。
这样一步一步，整个潜行队伍又退回到山坡上，一座黑岩小山的背面。
李小白对地龙王比划着道：“弱弱铁头回来了，我把他们带过来。”
他掌中虚握，仿佛长枪在手，心中缓缓起念第一枪：轮回。
还在地龙王洞穴的灭雷劲气立刻有了反应。应该是带动玄铁枪杆嗡嗡嗡振动。
周围的三人立刻听见了，围着长枪看了一会儿，还在猜测怎么回事，见长枪自行离地而起，向洞穴外移动。
三人不免跟了几步，来到洞穴外凹地中。各独角地龙看了一眼长枪，没觉得这个闪着亮光的物事有什么危险，继续忙着睡觉玩耍。
长枪等了一等，继续向外。三人一商量，跟着出了凹地，过了缓坡，就看见李小白和地龙王在张望他们。一群独角龙随侍左右。
三人紧跑几步。弱弱小声笑道：“就知道是小白哥在喊我们。”小黑哥和铁头摸着玄铁枪，羡慕地道：“这一手漂亮。”
李小白不好意思地笑笑。第一次以轮回灭雷感应控枪，加上荒野寻宝组四人心有灵犀，一下就成了。
“小白哥，怎么来这里了，有情况”弱弱问到。
李小白把异族给三人描述了一番，道：“我看那厮嘴里念念有词，好像是不太高兴，我估计是不是有个异族营地，不止这一个异族。”
三人道：“确实有可能。”
弱弱有点紧张了，第一次出来寻宝就遭遇敌人。她压低嗓门，极小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李小白看了看小黑哥和铁头，又看看地龙王，低声道：“打草惊蛇肯定不行。所以我想，我先一个人去探一探，如果对面人少，打得过我们就打，打不过就别硬上。”
众人都同意这个办法。铁头说道：“你一个人不行，我也去，方便策应。”
李小白想了想，铁头的铁甲功护体，力气又大，应该可以。但小黑哥就不去了，和弱弱一起，稳住地龙王等后备战力，进可攻退可守。
和地龙王比划了一通，李小白、铁头二人向下方的水泽摸去。
走到刚才的地方，那异族已经砍了一个大枝桠，在往回走了。两人正好悄悄跟上。
只见那厮，一面在费力地拖那根大枝桠，一面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什么。
铁头向李小白点点头，确实听不懂说啥。
借助枝桠拖地的声音和地面上四处拔起的岩石，二人轻轻松松跟着异族转了几个弯，又爬了些坡，到了几块互相堆叠着的巨石跟前。
异族将那根大枝桠拉到巨石边，开始嘣嘣嘣拍打着巨石，嘴里还在喊着什么。
铁头附耳道：“在叫门。”李小白微微点头，正是。
偏头悄悄看去，隐约可见那巨石根部有暗绿色光芒闪动，可能是个法阵。
拍了一会儿，又高声喊了一会儿，见巨石和法阵一直没有动静，那异族开始不耐烦起来。
只见他拔出腰间的破刀，在巨石上，和那根好不容易拖回来的大枝桠上砍来砍去。
一边砍着，他还继续喊门，声音越来越粗野狂暴，到后来，简直是在咆哮。
但这样毫无用处。二人见那拖回来的枝桠已被砍成了柴火，破刀在石头上更砍出了深痕，那巨石法阵依然没有丝毫动静。
异族彻底暴走了。
他仰天咆哮，头顶上的盘角隐约竖起来两三根。身上的鳞甲也爆竖起来，手臂上和大腿上的暗红色的条纹越来越红，红得好像要喷出火了。
特别听那那喉间的咆哮，仿佛嗜血的野兽一样，准备吃人了。
铁头碰了碰李小白，扬了扬手中铁棍，指向那厮的一堆盘角。
李小白眼神会意，玄铁枪一点，对准那厮正在变得粗壮的右腿。
敌人现在浑身都是破绽，机会来了！
两人蓄劲于身，开始深深吸气。这口气末，他们要以摘星第五式腾空，行燕翎之力无声滑向异族。
他们一个取上，一个取下，争取一招制敌，干干脆脆拿下。
这口长气即将吸完，两人对视一眼，正要起身腾空，忽然听见砰一声巨响，吓得二人保持着半跃起的姿势，没敢继续发力。
巨响来自前方，就是那异族弄出的动静。
原来他一口破刀砍了半天石头枝桠不过瘾，直接砍那暗绿色法阵去了。
这声巨响就是暗绿法阵被砍中发出的。那异族显然很满意这个声音，于是继续挥刀，更加用力地砍那法阵，每刀下去，还爆发出夜鸦般的狂笑。
也就笑了五六刀的样子，那法阵显然受不住这样摧残，轰一声，竟然爆了。
这一爆颇有气势，碎石粉尘漫天纷飞，其中几块石头落过来，就打在两人脚边。
碎石粉尘中，两人听见那异族更加暴笑不止。
待灰尘稍定，咦，暴走的异族怎么不见了。只听见那暴笑越来越小声，好像是往地下去了？
果然，几块堆叠的巨石被炸出一个大洞，那异族应该是已经进洞了。
“他，这厮，是把自家大门炸开了？”铁头疑惑道。
应该是吧。两人再次确认了一番，尴尬地相视一笑，正要起身跟着进去，身后忽然传来三声虫鸣。
弱弱来了。二人回身一看，可不是么，身后三丈开外的岩石阴影里，弱弱正在挥手，小黑哥，地龙王及其侍卫们在她身边。
两人只好退后，和他们汇合。
“你们听见动静，也来了么。”铁头道。
“可不是，你们半天没消息，我们就摸过来了。”弱弱警惕地看着巨石方向，回道：“那丑八怪还在砍树，我们就到了，你们都没发现。”
李小白二人吐了吐舌头：惭愧，只顾着前面去了。
“现在怎么样，一起进去？”小黑哥道。他之前调息得甚好，现在浑身是劲。
李小白看了看地龙王胖大的身体，又看了看那虽然被炸开、仍然显得不够宽阔的大门，摇头道：
“还是原计划。你们后备，随时支援。我和铁头先去探探。记着，异族容易暴怒，这一点好好利用。”
嗯嗯。弱弱小黑点头。
李小白铁头手持兵刃，先到了破损的门口，仔细听了听先。
嗯，一切安静，没听见那厮难听的笑声了。
向后方挥挥手，两人一闪身进去了。
进门后是一个狭窄的平台，地上散乱放了些晶石，估计是法阵运转所用。
平台往下有七八步石梯，二人轻轻走下去，一个闪着暗红光芒的土石通道出现在眼前。
这通道不知道有多长，暗红光芒来自于镶嵌在土层中的发光木片。
还是李小白在前，顺着通道往里走。
李小白顺手摸了摸木片，光芒从他指缝间透出。这是个好东西，他暗想。有机会让弱弱全部带走卖钱。
左拐右拐，往下没走多远，通道就到头了，引着二人来到一个小小房间。
这房间极小，一张床，一张石头桌之外，站两个人都嫌挤了。那床还是个土床，一大半都是贴着地面挖进土里的小土台，外侧胡乱拼了些碎石，也不平整。
这里平常可能住着某个异族，是个门哨，负责看管门口的法阵。刚才怎么没来给开门，有点奇怪。
从这规制看，异族相当组织有序，如果数量多，还是别轻易招惹。两人对望，都看见彼此警惕的表情，手中兵刃不由握得更紧。
小房间没有门，就一个土洞，胡乱支了几根歪歪扭扭的木柱。
二人在木柱那里听了一会儿，远处在回荡着一些奇怪的声音，近处则没有动静。
穿过木柱，是个相对比较宽敞的山洞。这里已经有些敞亮了。两人躲着身形，在山洞门口一望，外面竟是一个广阔明亮的大厅，好是漂亮。
地面上有形态各异的彩色巨石，散发着朦朦的各色光芒。
在几十丈方圆的大厅里，巨石不规则地成堆，既像是天然形成的，也像是精心摆置的。
大厅墙壁也好看。做黑白两个颜色，下面的黑色，是普通的黑岩，到了十几丈高的地方，黑岩被乳白色的某种玉石替代，一直向上延伸。
延伸到数十丈的高度，白色玉石重叠相交，拱成一个造型复杂的穹顶。
那里生满了发着淡银色光芒的藤蔓，一缕缕垂掉下来，落在十来丈的半空中，飘飘荡荡，宛如梦境。
这种梦幻美，和刚才一路下来看见的龌龊局促反差太大了吧。两人适应了一下，才仔细扫视着大厅。
可见的地方都空荡荡的，除了大厅中心处上有个奇异的巨大法阵在闪着光。
远远估摸，那法阵可能有十几丈方圆，一排排不明意义的奇怪符划，在交错着发出红绿光芒。
不忙去惹那法阵，两人当即决定。
顺着大厅边上走，利用那些闪着各色光芒的彩色巨石堆，一点点向有声音的方向摸过去。
走着走着，李小白一停，指了指脚下。
那是一滩黑色的粘稠液体，从前方的巨石缝里蔓延出来。
两人垫着脚尖，小心不去踩到。那粘液一股恶臭扑鼻，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
发出声音的所在渐行渐近，转过这个石堆，可能就要遭遇了。
李小白握紧铁枪，身体紧贴石堆，只露出半个眼睛，一点一点张望出去。
啊！
李小白不敢置信，瞬时血气上涌，浑身猛地僵住。他勉强转过头，调了一下呼吸，再去张望。
这一望，他已经有些不顾暴露，半个身体都探了出去。
身后的铁头心中一紧，不知道他看见什么了，表情如此狰狞！正伸手出去拉，却发现一把抓了个空！
李小白已经跳到几丈外的半空中去了！
他将长枪上刺，借重重枪劲踏步虚空，去到更能看清一切罪恶的空中。
怒火已将他和丹田不语彻底点燃。
他左脚尖点住虚空，右脚踩燕翔之力，气机过处，白色衣衫与黑色长发无风自动。
他冷眼看着下方，眼光之冷，有如寒冰凝结。
他左掌向下，压持雷印，右臂向后，握着长枪尾部，五指因极度用力，捏得枪杆吱吱作响。
他枪尖所向，是几丈外的地面上，一个浑身血红的，正手握一只半透明羽毛小兽的异族。
那异族满脸笑得欢畅，正要用以沾满鲜血的手指，去戳羽毛小兽的眼睛！
杀。
灭雷之力以雷霆速度集聚枪尖，下一刹那，就将那那异族的盘角头颅彻底洞穿。洞穿过处，但见一片焦黑。
还没完，灭雷杀劲继续从焦黑处扩散，由头，而颈，而到那长满血红符纹的全身，直至鳞甲片片的粗腿，统统震碎。
此时，异族内嵌双层利齿的大嘴，吐出来的不是惨叫，而是一块块深黑色的内脏碎片，卡在曾经尽情狞笑的唇齿间。
瘤结凸起的丑陋手指，再也无法往前一点了，在距离羽毛小兽眼睛半寸的地方，与全身一起，碎成了渣，掉落在肮脏粘液横流的地面上。
而杀意未停，李小白长枪一震，这次指向的是地上。
巨石阴影中，那里趴着一只黑色的泥浆怪，正将各种小兽头翅脚尾的残破尸身，统统混作一团，裹在它猩红大嘴里咀嚼。
显然，这泥浆怪完全沉浸在品味柔嫩的快乐中，根本不知道它的主人已经成了碎渣。
灭雷到来时，照亮了它五只大小各异的眼睛里，正在迷醉的眼神。
随后，那恶心的眼神就融化在它已稀碎的肉身中了。
啪。
被血红异族死前握在手中的半透明羽毛小兽落下来，正好落在铁头的掌中。
铁头反应当然快，一眼就知道李小白杀局一定，自己正该出手这里。
李小白还在凌空而立。
他掌中铁枪指地，轮回的灭雷劲气，仍然不停从枪尖喷出。不但支撑着他的身形，还直抵丈许外的地面，将地面坚硬的黑岩层层碎裂。
还有，那边还有什么东西在激我，令我胸上杀意如此旺盛。
李小白在空中冷冷打量着周围。
这帮变态东西，在哪里？
忽然，他铁枪一震，枪尖灭雷劲气自动出枪，循着一股异常的气机，奔向十几丈外的空中。李小白长枪在手，自然跟随而去。
轰，轰，灭雷在前，气势汹汹地穿行在空中。
这里每隔数丈，空中就有某种阻碍，那灭雷什么都不管，呲啦啦闪过去，轰碎了再说。
李小白看得清楚，被灭雷轰碎的阻碍，竟然是一层层近乎透明的的法阵。
法阵碎裂后，一片片残相无力地向地面飘落。
灭雷劲气威力如斯么？
丹田处的不语隐隐有所回应。
李小白懂了。这几枪，是不语积存了千年的郁闷后，借他的手，释放压抑的几枪。
哪怕是千年无尽的压迫，哪怕是只剩残缺魂魄，我不语的轮回，照样可以碎你头颅，破你法阵！
哪怕，哪怕这半透明法阵来头如此之大，竟是异族近百年来的骄傲：迁跃大法阵的重要部分。
它们建造于异族的迁跃营地里，隐匿在这个地下大厅的空中，充分发挥着藏匿掩盖的功效，为正中的迁跃核心法阵运转，提供着掩盖气机的关键作用。
可惜，耗费异族无数资源和智慧的迁跃大法阵，第一次在本界落地，还深藏在地底深处的迁跃营地里，居然被天生的克星，李小白和不语的轮回灭雷遇见了。
若异族至尊在此，立刻就能认出，千年以前，就是这不语长枪的灭雷，送了无数异族入轮回。
所以当年异族倾全族之力，陷害不语长枪于不义，借他至亲挚爱，裂杀枪魂，并将其落于无尽海，永不翻身。
今日，不语的轮回怎么会再现人间，还偏偏出现在异族的迁跃营地里，又让一个少年使了出来，这又是何机缘，何种造化，如何轮回至此？
可惜，异族至尊此时不在迁跃营地，看不见此刻场景，就更提不出这些疑问了。
能有资格疑问的，只有在场异族。
但如今，整个迁跃营地，除了李小白灭杀的一个半，二十多个异族居然莫名其妙消失了，就只剩下大厅里这最后一个异族。
他泡在一口闪烁点点红光的黑水池中，被撕破层层阻碍赶来此处的灭雷镇住了，动弹不得。
李小白掌握灭雷长枪，居高临下，以万钧雷霆之势俯看着这个异族。心中疑惑：
这厮在干嘛，是个残破异族么？肚子下少了一条腿，仅仅就一条生满鳞片的短腿。
那厮除了个长满红色符纹的圆肚子，和顶了盘角的头，就这两个地方像是异族之外，其它地方都不像。
特别是他的脸，哦，他也没什么脸，那个位置就一只眼一张嘴，正在啃着一个异族的身体。
而那勉强可以算做手，只有三根凸起的手，正努力地把异族身体往嘴里塞。
在自己灭雷镇压下，居然还能想着吃，而且吃自己族类的身体。李小白感觉：
这厮不太像是异族，这个品性更像是妖，吃尽天下的血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