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北街十五巷
二人对视半晌,谁也不让着谁。
最后还是小公子转过身,用施舍般的语气愉悦道:“今日便罢了,本公子不和你计较,许捕快这便回去吧,明日早些来,记得带上南三街的桃花酥,我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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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似乎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了,许言向路人打听了南三街的桃花酥,是杭城有名的小吃,一般只有富贵人家吃得起。
她纳闷这桃花酥有什么稀奇,那路人拉着她将什么工艺繁琐,诸如此类,她只能时不时点点头,左耳进右耳出,她又不是厨子,知道这些做甚呐?
总之这东西,得凌晨排队去买才成,得了,这小公子就是为了磋磨她,若是这样能让他解气倒也算了,日后少找她麻烦便是。
大抵是姜公子良心发现了,后来只是偶尔为难许言,不痛不痒的,她便懒得计较。
时间一晃便是三个月。
她的日常便是在姜公子的院子外抱着剑守着他,看似悠闲的躺在外头的树上偷懒,实则竖着耳朵留心周遭的事物。
这些日子可谓是无波无澜,生活平淡得很,也悠闲得很,他不来招惹她,她便乐得自在。
直到某日,许言大清早拎着昨夜姜公子点了单,提着剑晃晃悠悠的去了姜府。
姜府此刻有些乱,大开着的府门站着不少人,有些看热闹的百姓,还有几个护卫在门口。
小翠看见人群中的许捕快,连忙小跑过去,带着些哭腔道:“许捕快不好了,公子……公子他……”
许言大抵明白姜公子或许出了什么事,只是却不知道到底如何了。
“公子他……失踪了。”小翠道,便拉着许言的袖子往里走,“陈大人已经来了,许捕快先随我进去吧。”
许言一进门,一盏装着茶水的瓷杯便向她飞来,她伸手将瓷杯稳稳当当地抓在手里。
“你们官府的人是干什么吃的?我花了银子请你们来,我儿子怎么说失踪就失踪了?若是我儿出了什么事,我……我定要这捕快……”姜寒指着许言,似乎想说什么。
却被黑着脸的陈春打断了,“姜夫人慎言,许捕快怎么也是府衙的人,即便是做错了什么也该有府衙按律处置。”
姜寒显然是不服气的,转头对陈春道:“陈大人,姜家是信任府衙这才找了府衙的人来护着秋白,可这人怎么就丢了?你们总要给我一个交代吧?”
陈春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姜公子失踪一事,还请姜公子的近侍随我去府衙说明情况,府衙一定竭尽全力寻找姜公子。”
“好……好,那何时能有结果?”
“此事我们不能保证……”
“陈春!难不成我儿就这么平白无故消失了?如今他下落不明,府衙竟连一个承诺也给不出?”
陈大人被姜夫人大骂了一通,黑着脸带着许言回了府衙,集结府衙力量,全城搜寻姜家公子。
“许言,人虽然是在姜府丢的,但到底是你办事不利,罚二十鞭,由南舸执鞭。”
二人不打对付,但到底是同僚,自然手下留情。
打完二十鞭,南舸扶着她问道:“到底什么情况啊?”
许言摇了摇头,晓春将一瓶药递给她,“大人已经召集了府衙的捕快开始巡逻查找了,应该不久会有结果的。”
外头的风言风语已经传了满城,有人说姜公子被采花大盗掳走,清白不保。
还有些说姜公子只是出门散心去了,也有些说姜公子说不定投江自尽了,反正是说什么的都有,长了嘴的似乎都要讨论两句这件事。
许言上了药,拿着剑便跟着一同去寻找姜秋白的下落。
南舸有些吃惊的看着她,“不是吧,你还带着伤呢,先回去休息一下,明日再同我们一起寻找吧?”
她摇了摇头,“这伤不打紧,得尽快找到姜公子才是。”
她虽然不喜欢他,但若是出了什么意外……
官府的人拿着搜查令家家户户去找,但是人数有限,官府人手不足,陈大人便拿着地图分区域派人去搜。
“南舸,你搜东城区。”
“是,大人。”
“晓春,你心细,便跟着南舸一道。”
“好的,大人。”
“大牛,你去城外巡查一下是否有可疑之人。”
“时一,你搜淮河岸边的商铺街区。”
“午五,你去南城区查探。”
“是,大人。”
“许言,你搜北街十五巷。”
“是,大人。”
“一旦有消息,立刻来报,若有紧急情况,则拉响信号烟。”陈春一只手撑着案台,一只手揉着额角。
东城区是富人区,南舸活泼,晓春圆滑,便于搜寻。
大牛武功高强,功夫好,适合巡查外围。
时一和商户们熟悉,是个小财迷,最喜欢逛街吃糖葫芦,武功却不大好。
午五功夫尚可,却有些花心,最爱美人,和南城区城门口那处的人打交道最好,毕竟有不少酒肉友。
北街十五巷的街市复杂程度和南城区相当,人口流通大,多是花楼赌坊,最适合许言这般心里没有那些个弯弯绕绕又功夫好的。
一直到深夜,官府还亮着灯,秋讼师在一旁陪着陈大人处理事务,已经过去六个时辰了,还是没有消息。
许言拿着官府的搜查令沿着北街十五巷家家户户的搜查,一些小老百姓还算配合,有些小公子扯着她的衣袍问她家在何处。
还有些乐衷于给人牵线的,“姑娘年岁几何?家住何处?可婚配否?”
“公子,我在执行任务。“许言展开手中的画像,“可见过这位公子?”
“这位啊~,这不是姜公子吗?他失踪的事杭城哪个不知道啊?姑娘来这北街十五巷寻他?若寻着了清白也不在了吧?这里多得是花楼,姑娘不如去那里看看有没有生的像的……“
许言冷冷看他一样,“多谢。”
顺通赌坊。
她抬头一看,此处灯火通明,人声喧闹,看起来比别处热闹许多。
穿着一身官府走进去,里头的人都吃惊的看着她,喊着:“官府的人来了!”
里头一片兵荒马乱,最后一个黄豆大汗的胖管事被推出来。
“这位姑娘……不知您来我们顺通是?”管事有些心虚地问。
她将搜查令放在管事面前,“官府办案,奉命搜查,叫人全部到大堂来。”
管事摸了摸汗,“好嘞。”
招呼着几个手下的小侍把人全给喊到大堂来。
看着面前排排站的各种各样的女子,有衣裳华美的,也有一身素衣的,高矮胖瘦不一,甚至还有几个男子。
许言一一扫过,未曾看见姜秋白。
“只有这些人?”
管事有些心虚的摸汗,“是……是的,今日就来了这些。”
“你是这里的老板?”
“捕快大人,这赌坊的老板……我无权无势,只是个管事的,替上头的人管着赌馆,拿分红的,至于老板是何人……我不清楚啊大人。”
她皱着眉问,“这赌坊可有图纸?”
“哎呦,这哪里有啊,都这么些年了,和其他赌坊的构造都是一样的,大人若是怀疑,自个搜便是了。”
许言仔细搜查了一番,似乎没什么玄机,她此番来只是找人,怕耽搁便匆匆离开了顺通赌坊。
“姑娘,进来看看呀?美酒美人,应有尽有!”
夜间百姓家都已熄灯了,只有这些个地方还灯火通明--酒楼。
在醴朝,许多事务界限并不分明,昭月女帝思想开明,于是这些个酒楼赌坊都没被关闭。
“姑娘!姑娘……”忽然,一个人在街边的遮挡处小声喊她。
“你是何人?”许言走过去询问,男子一身粗布麻衣,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
男子将许言扯到一旁漆黑的巷子里,松开手道:“姑娘,我叫寻安,是上京李府李公子的近侍,前些日子公子出游,在路上被人掳走,我一路跟随,进了这杭城。”
“你家公子被人掳走,为何不回去告知李府夫人也不向当地报案?”许言皱着眉,疑惑地问道。
寻安小声哭泣,边哭边说:“我哪敢回李府,公子丢了,回去夫人定要扒了我的皮的。”
“报官……应天府的陈大人知晓我家公子,公子被掳到秋月楼里,想必是清白难保了,我怎敢声张,被陈大人知晓了,夫人也定然会知晓的……”
“我实在没法子了,见姑娘着一身官服,想是来办案的,只求姑娘能救出我家公子,莫要声张出去……呜呜呜……”
她实在没有安慰男子的经验,只能道:“别哭了。”
寻安却被她冰冷的语气给吓住了,“是,姑娘,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许,单名一个言字。”
“呜,姑娘,我且和你说说我现下知道的……”
李公子今年十六,上京本地人,性子跳脱,自幼便向往着江湖。
因为不满母亲为他和世女定下的婚约,离家出走想来杭城逛逛,却不料半路被人截走,寻安因去方便了逃过一劫。
寻安一路追寻,来了杭城,因为记住了当时李公子被掳走时留下的香味,找到了北街十五巷的秋月楼。
他在秋月楼徘徊好几日,却因为是男儿身不能入内,他买好了秋月楼内部构造的图纸,又打探到秋月楼时常从人贩子那里买人,她们将那些男子关在黑暗的地底。
听曾经从秋月楼里出来的男子说,地下阴暗潮湿,许多人受不了都疯了或是自杀了。
寻安一边担心自家公子,一边担心自己的小命保不住了,他日日焦虑,守在秋月楼旁边。
李府若是知道此事……公子的婚事必定泡汤了,他的小命也保不住了……
索性今日遇见救星,他求求这位捕快,必定能将公子带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