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赴夜生
“你在看什么？”方圆转过身去看寻阳。寻阳镇饶有兴致的盯着手上的平板。手上的烟都烧到了屁股。他的表情仿佛在深思。甚至没有听到她的询问。
一想到明天片场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方圆就着急。而他的老板现在又在对着他的那个平板一句话也不说。
方圆没好气的出声：“哥…”
寻阳这次倒是听到了，不过还是没有打算处理手上的事务。
“等一下我把这个看完…快结束了。”
方圆往他身边凑近，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又在“追星”了。
过了半晌，寻阳终于放下平板，捏了捏鼻梁，躺在沙发上，往天花板看去…
方圆：“这次又是谁？”
寻阳：“赴夜生。”
方圆：“那不是你一年以前就喜欢的一个…作者？他不是消失了吗？”方圆顿了顿，因为她不知道是不是能称为作者，只是偶尔寻阳在一个微博里面看到了他写的一些文章。
寻阳一进去就被里面的在里面的一些语言所触动：“我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被错误的对待，却被赋予命运的厚望，我更不能理解，我已经被击得粉碎，他们都围上来，举着火把，窃窃私语，甚至愤怒的要我一片一片捡起碎片去把我自己拼凑成一个该死的玛瑙，那样才对！或这样才对！”
“可怕的是，无形之中，我也觉得，那样是对的，那样是对的。”
作为一个新晋导演兼一个作家，寻阳当时就来了兴趣，不断的翻阅，甚至每天都会在工作之余去翻看他的微博。有时候他会写日记，有时候仅仅是句子。有时候又是他对人生别样的见解。
他的语言中，那是另一个世界，混乱又无处不在的世界。
寻阳常常觉得现在拍摄的，都是大众爱看的，从他执笔以来他的剧都大爆，却也引来许多口诛笔伐。
——他的剧也很烂熟啊，感觉他的花边新闻比他的剧有趣。
——没有经历过人生的贵公子，写不出好剧也情有可原。
当然也有他大堆的粉丝一拥而上去斥责这些黑粉的攻击。
——我们家寻阳大大，笔下的哪个少年不是能让我们心驰神往，哪段感情故事不让大家泪流满面。写书只要写的好，你管他是不是经历过的。
——永远站寻阳，他笔下的温润如玉的顾川是我的人生期望！
…
尽管，他的好评远远多于差评，却也让他无比介意。
他们说的没错，他的人生过于一帆风顺，他从年少就热爱文字，但是因为缺乏现实的支撑，他常常觉得自己的故事，一吹就散…
直到那篇短文出现。
标题《蜘蛛》
它被裹挟着，从出生开始，命运就做好了铺垫，一大群它的姐妹兄弟和它一起，在母亲柔软的尸体上嗫嚅着，毒液将其融化然后它们去吸吮。这是自然给他们上的第一课…
密密麻麻的往四处散开，却没有落脚的地方，它被推搡着，母亲很快就消失殆尽只剩下一副空壳，它好饿，它动了动它刚长出来的新牙，和柔软腹部下的毒液，身边全是它的家人，它想忍住，可抬眼望过去，亲人却全部都纠缠在一起，厮杀啃咬，稍有不慎的就会成为下一个盘中餐…
所以它不再有疑虑，而是扑上去，它将其归结于本能。
很幸运它活下来了，它成为一只能拥有自己地盘的蜘蛛…
结网，修补，进食，只在无聊的时候它用爪子去勾勾它蜘蛛网上的水珠。
命运使然。它遇到另外一只小小的，雄性蜘蛛。
她为了繁育和腹中孩子的营养，一步一步逼近那个陪伴她的另一半。她将其一口一口拆卸入腹…甚至没有任何迟疑，因为这样的事情从来睁眼以来就开始了…
可是她在拥有孩子的时候开始思考，她并没有过够现在的人生。
她想：或许我可以在它们出生时就将他们吃掉，或者我迅速跑掉，任它们生死…
孩子出生了，白色透明纤细无力的，和她才出生时一模一样。此时她没有能力再去捕食。她想把她那黑色的细细的镰刀伸向它们…反正都一样…和以前一样…
孩子们看到她的行为吓得四处逃窜…
有一只瑟瑟发抖，蹲在角落，饥饿使它大哭。
她哽咽了，蹲下了，本来可以逃跑的。
却和她的妈妈，妈妈的妈妈一样做出了同一个选择。
所有小蜘蛛蜂拥而上…将她撕碎…
她一生活得自私和残忍，无数次将挚爱变成盘中餐。
但面对这群小家伙时，她收起了獠牙。蜷缩起了身体。
做出这一生她唯一觉得荒唐又坚定的选择。
本来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文章，可寻阳看后，却沉思许久，他知道这个人，写的不止是一只蜘蛛。故事没有后续，从这里就戛然而止。他忍不住在下面评论了一句。
“既然要歌颂母爱，又为何要凸显残忍？”
作者隔了两天才回复
：“那裹挟他们一生的蛛网就是母爱，它们兜兜转转也只能重复回来，所以残忍。”
寻阳看到这句话时，反复读了好几遍。又忍不住在下面回复。
“可这是昆虫的本能，这样才能繁衍生息…人类对幼崽的喜爱也是如此。”
他回答：“有些人，不，是绝大多数人，至少会在某一瞬间，对孩子反而是憎恨，憎恨他们的出现夺走了自己的人生，却又因为本能带来的爱，让他们又想滋养和哺育这个孩子…这样的结果就是他们之间的链接是扭曲的，诡异的。”
寻阳顿住了…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想起他的母亲在离婚以后，总是在某一瞬间变得歇斯底里，她曾经说“如果没有怀上你，我就不必遭遇这样的事。”或者对着他冷冷的说：“你和你爸爸长得真像。”吓得年幼的他哇哇大哭，他妈妈就会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伤害儿子的话，冲上来紧紧的抱住他安慰，并开口说：“对不起，是妈妈说错了…”
后来他的妈妈再嫁，老公很体谅她，对寻阳也很好，一家人其乐融融。时间很快就吹淡了这些事情…
可是为什么看到这些话他会深有感触呢？
从那以后，他就很关注这个微博了，只是有一天他消失了，寻阳私下发信息，对方却一直未读，他很担心对方是不是出意外了，或者换号了，所幸的是，时隔几个月后，他又出现了。
不过这次他的文风却有了一些改变。
不再只有黑暗绝望抑郁。偶尔也出现阳光破裂的穿透厚重的云层照耀在他的脸上这样的话。
看样子，他或许是遇到了新的转折认识了新的人，有新的境遇。
寻阳由衷的感到开心。
过了一个星期，剧组举行开机仪式，寻阳这次作为副导演和编辑也来参加了，导演王珂是一位影视剧里的有名号的人物，以清宫戏和民国戏出名，手上也有几部大爆的剧。无数流量明星都想攀上他。由他捧红明星不在少数。
寻阳擅长写言情青春校园现代，所以作品大多都是这些时间长了反而感觉有些禁锢自己的风格。于是在导演找上他以后，他几乎没考虑多久就答应了。
整个剧组都来到了江南水乡的古镇上取景。这个古镇是一幢一幢青色的灰石筑成的房屋。灰白的墙面。和黑色的瓦片。在岁月的洗礼下，染上了一层阴郁的朦胧。几乎这里一年四季少有大晴天。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雨季或者是像灰蒙蒙的布遮盖在天空之上一样。一条蜿蜒盘旋贯穿整个水乡的河流并不大。只能同时交错两艘小船。青苔在这里随处可见。尤其在房屋外层的墙面下随处可见，这里每一条路都是青石板修筑成，墨绿色灰白色和暗灰色成了整个水乡的基调色，家家户户的房屋都还保留着过去的模样，一进大厅就是威严的弄堂和世代的牌匾在伫立。附近也开了不少古香古色的民宿，不少人前往这里旅游，节假日都好生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