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对抗世界的勇气
高小小慢慢的走上楼梯，好久没回家，她觉得这个感觉熟悉又陌生。
她从来不坐电梯，每次电梯关闭的时候，她都会感觉到窒息。无论是上升还是下降，她都只能闭眼数数，这个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就是上帝掷骰子里面那个残缺的一。
好在家就在二楼，她在门口等了一会，摸索出了钥匙，却没有插进去，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轻轻把门打开。
她的声音很轻，静悄悄的，房间里的人没有人注意到她，她这个不合时宜的人又在不合时宜的地点和不合时宜的时间出现。
客厅的灯没有开，好在房子南北通透，电视也开着，放着某个时代的年代剧，不用思考，这是何叔爱看的电视剧。
今天周六，难得他在家。她的妈妈正在沙发上刷视频。
她正在挣扎要不要打破这个境况。调整了一下呼吸，又吞了吞口水。正准备开口。
何叔转头首先发现了她：“小小，你回来啦？”说完马上站起来，去接了一杯水，又招呼她坐过来。
她尴尬的笑笑了，接过水，坐在沙发的一隅，腿有些不自主的抖动，眼睛盯着电视，其实什么也没看进去。她不过在等，在等他们的发问。
果然，过了没多久，平静还是被打破，是何叔，他咳嗽两声看了看高妈妈，又微笑着看着高小小
。
他问道：“小小，你最近去哪里了？过得怎么样？我们挺担心你的，”
何叔尽量语气平缓又亲切，可是高小小还是能听得出来这些疏离感。
“我在…嗯”她顿了顿，说男朋友吗？她下意识隐藏了:“我在朋友家暂住。”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透露，在她的潜意识，王晨星代表着安全区，她还不想把她的安全区显露。
何叔好像若有所思，他低头吹了几口茶叶，喝了两口茶。把杯子轻轻放在桌上了。转头对着高妈妈说：“孩子回来了，你不说两句吗？”
高小小没吱声，时间好像停止，房间只有电视的画面在动，声音被何叔调小，她低头静静的看自己的手指，她不敢去看妈妈的脸色，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什么特别好的脸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高小小觉得过得好慢慢，偷偷拿手机看了一下，才过去了几分钟而已。
看手机的行为被抓，高妈妈不满的说:“外面有什么急事等着你处理吗？有必要那么显出一副那么急的样子吗？”语气一如既往的，那么轻蔑。
又是这样…
高小小早已习惯，轻声的开口：“是有点急，所以叫我回来有什么事吗？”说这话时她没抬眼睛。
如果在旁边观看，她就像个死气沉沉的洋娃娃，她松弛的盯着电视没看她妈妈。只不过紧紧的抿住的嘴唇出卖了她。
高妈妈听她这样说话，愤怒的情绪一下被勾起。胸口起伏渐渐变大。正准备对她发泄，好在被何叔抑制:“你说过，你好好和孩子说的，现在又是干什么？”
高妈妈自知理亏，气消了大多，于是对高小小说：“这么多天都在外面瞎逛，我托人给你找了一份工作，工资虽然很低，但是很稳定，你收拾收拾过两天去上班吧，为了你这个工作我也算欠了别人人情了，希望你不要不知好歹。赶紧搬回来，一个女生干嘛一直在别人家呆着…”
高小小打断了她的话，几乎是冰冷的不带商量的语气：“我不去，我已经在工作了。”
高妈妈努力抑制自己的脾气，没好气的问道：“什么工作？不会是教练吧？对你来说这工作适合吗？现在裁员的那么多，像你这种…”
说到这里她顿住了。不知道接下来的话应不应该说出口。
高小小抓住了主要信息，她反讥道：“像我这种？像我这种什么呢？像我这种没有未来的人？还是你想说什么？”
“你在和谁说话？我可是你妈！”
高妈妈怒不可遏，几乎快要站起来。
她大声的说：“像你这种失去劳动力的人，你还要奢求什么？别人和我说，你这个病报社区的话可以申请慢特病…我给你找工作，你还说这些话？你觉得你还有什么选择？你说给我听听。”
“是啊，你说的没错。”高小小几乎是眼睛都没抬一下，她声音轻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说别人的事。
隔了一会，高妈妈都以为她已经妥协了。她噗嗤的笑了一声，她果然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一人，这个笑声在此时此刻的场景里显得分外突兀。
她突然看向她的妈妈，她总是这样，她的眼睛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如果此时仔细看，绝望又释然。
“像我这种人，如果还在挣扎，一定很蠢吧，为什么不直接疯掉，幸好药物保持了我的情绪和我的理智。因为我如果真的疯掉，我多么可怜。因为我现在闭眼就能想象到你会怎么对我？会像对待舅舅一样吧，用言语辱骂将我杀掉，为什么现在你没有这样对待我？是不是因为我是你生的？”
高妈妈脸色苍白，几次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眼睛睁的很大，看着她面前这个或许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的，她生出来的小孩。
高小小清列又冷漠的声音继续说道：“我记得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如果没有一次一次的逼迫，我或许不会这样吧，你只有现在才承认我需要吃药，需要看病，才承认那么多年，我是病了。”
“让我想想，以前呢？哦我想起来了，你说，为什么别人都抗住的情绪，你就不行？为什么别人都有活力，你却像行尸走肉？”
“我哭着说，妈妈，我很不舒服，我病了，你说什么？不要找借口，哈哈哈哈对，你说我只不过是个逃避的懦夫！”
“而你现在在说什么？像我这种失去劳动力的人，对未来怎么还有那该死的期望？”
说到这里，高小小突然不可遏制的笑出声音，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捂住肚子在笑，笑得眼泪从她的眼角浸润出来，笑得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才渐渐停下来。
“其实我真的不会怪你，无论你怎么对我。”高小小说完，突然站起来，正准备往外面走。
“你要去哪里？”高妈妈反应过来，上前拉住她的胳膊。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儿，实在太陌生了，仿佛只是身体一样而已。
高小小低头看了看那只手，又看了看妈妈的脸。
她轻轻扒拉开她的手，又语气温和的说：“妈，我没有怪过你，无论你做过什么，我都没有恨你，只是，我真的需要找到我自己能呆着的世界。一个能包容我的世界。”
说完，高小小就离开了那个她称之为家的地方。
“她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高妈妈缓缓的坐下来，失神的问道。
何叔也不知作何回答。他唉声叹气了好一阵，看着高妈妈的脸试探性的问答到：“或许，我们错了…”
高小小走在回去的路上，遵义的冬天没有呼呼做响的大风，冷空气就像被冻住了，是静止的，凝固的。
但是寒冷已经不再是厚重的包裹人的躯壳，有些阳光开始渗透，它们仿佛是挣扎着，打破自己才挤进来…
是在这个冬天你从来没存在过的预设。
就像有些人一样。
说实话，她从来没有真的质问过她的家人，她不敢她怕，她怕没有家，没有地方去了。
他的出现，给了她和世界对抗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