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一头栽下来
潘伦听到这种下一秒就是取项上人头的话，吓得手脚都不听使唤的哆嗦了：
一头从马背上栽了下来，潘伦连疼痛至极的额头都不敢去揉，第一时间就冲上前去抱住了李释之的双脚，而后就开始痛哭流涕：
“李帅，李帅！为何如此猜疑，你我推心置腹，岂容相负呐！”
潘伦两只手抱着李释之的脚丫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那叫一个痛。同时心中也不由得显现出一种悲凉：
难道，兔死狗亨鸟尽弓藏是这样的吗？可是，可是老子似乎也没有发挥什么很厉害很非人的能耐吧？？？
什么东西能够让他感受到威胁反过来威胁我啊？这么搞笑的么？
在潘伦的心目中，李释之早就是一个无所不能无所不包的神的形象了，能让他感受到威胁的存在，再怎么说也应该是半神那个级别的：
他有这么厉害的么？她自己怎么不知道，何止是不知道，毫不知情啊！
牛魔的，不就问了个话，你打了个话么，怎么就成了这么一副模样，老封建也没你这么封的吧，你小子是活在带青？
看着脚下潘伦小心翼翼又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李释之心里是一阵狠狠地吐槽：
这潘伦是油饼吧，这么不识逗不经逗的么？搞笑死了简直！
结果一转眼，看到叶古城眼中没有什么震惊的神色，反而是嘴皮子动了又动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李释之才一点点缓过神来。
敢情，他们似乎就是有点带青嗷，我似乎才是那个橘外人？好好好这么玩是吧，李释之瞬间哭笑不得：
“潘将军，快速速请起！”
李释之温和地从马上一跃而下，拱下腰来就要将潘伦扶起来说话，没想到这不扶还好，一扶之下潘伦竟然“噗通”一声匍匐在了地上：
“李帅，李帅，你要怎么潘某人你就直说吧！不带这么折磨人的！”
在潘伦眼中，李释之又是故意试探，又是躬身弯腰请他起来，越是恭敬，越是心中不安！
他可是一军的统帅，怎么可能对我这个小小的正将毕恭毕敬好言相待。
看到潘伦眼神深处的小心翼翼，再看了看一边同样带着点敬畏神色的叶古城，李释之忽然就懂了：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厚障壁，这就是所谓的隔阂，原来这一切真的存在！
无来由的，李释之忽然就想起来先前和潘伦张勇先王峰杨崇贵四人勾肩搭背无比亲昵一同逛采香阁时的场景；无来由的，李释之也想到了和叶古城以心换心后她倒在自己怀里失声痛哭的场景。
原来，早在这以前，一切就都回不去了么。或许，早就都回不去了，只是他现在才发现而已！
森严，森严，森严！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背嵬胜捷军统领，他们这些推心置腹的好下属好兄弟就这样对他了，那以后呢？那以后呢！
十万大军，百万大军，乃至一万万黎元黔首，天下进入吾囊中之后呢？这一切之后呢？
怕不是和天下所有人，都有了这一层的森严吧！得天下民心者得天下，可，从某些意义上来说，得天下者，又何尝不是失了天下民心？
至少，当上皇帝后，他不再可能有机会和什么人勾肩搭背地前往青楼，不再可能有机会和什么人以心换心彻夜长谈，这都显得有点泡影甚至搞笑了！
李释之心中忽然就有点烦闷，很没劲：
似乎，当上皇帝，拥有整个天下，所谓的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乐趣……
“潘伦，起来吧！”
李释之收起了脸上吊儿郎当平易近人的笑容，恰恰相反，他的声音似乎都变得那么的遥远和威严：
回不去了，可能真的回不去了吧！那个阳光笑容没什么架子意气风发的少年，呵呵。李释之忽然有点想笑，也有点厌恶现在的自己，他现在感觉自己的脸上仿佛带上了一层厚厚的面具，怎么摘也摘不下来，怎么拉扯也拉扯不掉！
“遵命！李帅！”
潘伦行了个军礼，看到熟悉又陌生的李释之，他心底里感觉什么东西乱套了，彻底错了！但直觉又告诉他，这样的李释之才最为正确……
直觉和深层感觉上的冲突，让潘伦心下不安，但又不敢去说出口：
现在李释之给他一种很奇怪的状态，幽暗深邃的眼神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潘伦真不敢乱说什么话，生怕再说出什么不对味的东西让李释之暴怒。
“释，释之……我，我还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可，可以嘛？”
叶古城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其中的试探性刺探性简直拉满了，和潘伦相同，她也觉得此刻的李释之很不对劲：
似乎，再也不能回到当时那个彻夜长谈相拥而眠的夜晚了……
“额……古城你问吧！”
李释之一秒破功，摇头失笑，从冷若冰霜无比威严状态彻底脱离出来，又变回了刚才那个平易近人好话好说的李释之：
还是这样最舒服啊～～或许，我真的不适合当什么统帅或者皇帝吧！或许吧～～
看到李释之变回常态，潘伦和叶古城也是齐齐松了一口气：
对嘛，这才对嘛，平易近人吊儿郎当的李释之虽然没有个统帅样，但这样的李释之在他们的眼中才是最熟悉最好的李释之！
“释之，是这样的，他们几人在原地逡巡不敢进，就是因为他们害怕海王赵光胤对他们不利啊，因此抱团取暖相互联盟也是如此。”
“可我们如此冒进，真的还合适么？”
李释之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微笑着伸出臂膀，一把将还在地上放着的潘伦捞起来，稳稳放定在马背上：
有着背嵬亲军军魂的加持，现在的李释之捞起来个人还是轻轻松松的。
“潘将军呐潘将军，你让我说什么好，有意栽培你让你独当一面培养帅才，你怎么就油盐不进忐忑不安呢，你叫我说什么好啊！”
李释之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于这群还活在带青的家伙，他是真的没话说了。
刚刚被他们一撺掇，险些老子也成带青人了，幸好幸好还是摆脱了这一副面具，不然面具戴久了就真成脸了，那个时候估计也就是彻底迷失自我的时候了吧，呵呵！
李释之庆幸自己保持了自我，这破天下破皇帝不要也罢，他一个人逍遥自在天高地远的也好，反正他永远都是那个阳光向上吊儿郎当的少年。
如此，也挺好。
此刻的潘伦哪里还看不出来李释之的苦心，感情人家真的只是为了栽培啊～～
一想起刚刚吓得滑落下马的模样，潘伦就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真丢不起这人……
“听，听从李帅栽培，啊呸！敬谢，敬谢李帅栽培！”
潘伦脸色羞红，不敢和李释之似笑非笑光明磊落的目光直视，低垂着个头闷声说。
“哈哈哈哈！你啊！”
看着潘伦鸵鸟一样的怂样，李释之哈哈大笑：
感觉回来了，这种汪洋恣肆的畅快感！当皇帝能有老子现在畅快？什么龙颜大悦，其中能有几次是真的高兴？！
“潘伦！这次还是你来说，你说我们为什么天不怕地不怕地直接挺进紫微城大庆殿？为什么不怕那十万禁军？！”
心里有底，不再胡思乱想的潘伦完全算得上是个半神，别说是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刻意学习和耳濡目染下，李释之的大多数考校早就已经难不住他了。
潘伦张开嘴就大大方方地侃侃而谈：
“叶大统领，此处不得不说，我背嵬胜捷联军已经到了中州的地界上，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哪怕我们此刻再当缩头乌龟再当鸵鸟，也是无济于事了！”
“既然始终都是要面对要解决的问题，甚至可以说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问题，那逃避还有什么用？难道说在中州门路逡巡不敢进，海王赵光胤就能饶了他们么？实在是搞笑！”
潘伦说完话，见李释之和叶古城半天没有动静，心里又有点慌张了起来。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要说他对胜捷背嵬联军的统帅一位完全没有心思，那纯属扯淡。
他也想要表现，更何况现在李释之是真的有心栽培，好机会他自然也不想错过。如今看到李释之一脸淡漠神色，他又开始怀疑自己：
莫非，这波又分析的不对？
“呵呵，不逗你了不逗你了，我说潘伦潘将军呐！你的才能和谋略都完全担得起统帅一职了，可是，统帅重要的是什么，重要的是举重若轻的气度和统筹全军的气概！”
“你这么一副老是患得患失忐忑不安的样子，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还怎么让下属相信你，让军士相信你？”
李释之嗤笑一声，小潘人是可以，就是性子上差了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