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成闵归心
“李释之！你还要在旁边冷眼相观到什么时候！”
勉强又躲过了一剑，成闵的布衣多了无数的碎片，感受到体内内气渐渐枯竭衰减，成闵心态都快炸了：
这辈子还从没有被人逼得如此狼狈过！
“古城，潘将军，请吧，收手吧。成先生没有恶意，他可是本帅的座上宾，自己人，一切秘辛要务都可以让成先生知道的！”
大概试出来了成闵的石粒，李释之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成闵虽然现在没有任何的恶意敌意，但大宗师已经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小小核武器了！
不把他的底试出来，李释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如今看来，结果幸好是好的。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对阵刀剑金铁多少占了点天时地利人和的便宜……
李释之的心思成闵当然知道，他其实也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小算盘：
故意不敌主动示弱虽然丢了一点脸，但是何尝又不是一种表态。即使他真的是汗流浃背了。
“不多说了不多说了，来，古城坐吧，怕什么呢？我们接着说刚刚的话，不用避讳成先生！”
笑眯眯地拍了拍成闵和潘伦，李释之背着手慢悠悠走到首座，四仰八叉一座，抬头示意了一下张勇先，后者随即会意：
“嘿嘿，怎么样，老张的表演可以吧？李帅？这任务是不是让老张合格完成了？光辱骂不动刀，全部正确！”
“何止是合格完成呐！”
李释之齐齐一叹，张勇先的演技实在是太炸裂，吃完五十军棍后的那副模样是真的把他给吓到了，当时李释之是真以为张勇先被棍子捶死在那里了：
“当时本帅是真的怕啊，提前都跟你说了，商量过了，要不就吃三十军棍意思意思得了，你就是嘴硬骨头硬，非要吃满五十军棍，这下好了，半条命都丢了吧……”
成闵虽然站在一旁一声不吭，但心里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牛魔的，辣妈快快的，娘希匹，妈卖批，这次冲突还真是你李释之背后一手策划起来的啊？你是怎么敢的，你是怎么敢的？！
背嵬军刚刚归心，谁知道会不会离心离德，在这个前路全都晦涩难明的情况下，他竟然敢如此大胆的主动策划一场冲突和叛变，还借机除掉了异己和刺头……
他不怕玩脱了让背嵬军彻底哗变么？退一万步讲，胜捷军的下属军士是不清楚计谋内涵的，背嵬军的全体更是都蒙在鼓里，稍有不慎，就会直接扩大到全军的混战乱局！而后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成闵实在不敢想，虽然李释之表面上干的事情并不多，但每一句决策和每一步操作，切入的时机都绝对要非常精准恰当。不然就会脱手，一个萝卜一个大棒的操作，哪里有那么简单？
“成某人此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布衣之人，毫无功名在身，不慎误入中军帅营，窃听得如此军机要事，理当被罚！”
“李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成闵无奈地把双手一摊，李释之的意思他也明白，无非就是故意让他听得秘辛知晓军务之要了嘛。
他不想跟他打谜语搞太极，于是很干脆地把李释之的小九九毫不留情地戳破，把皮球踢了回去：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看似表了态，实际上等同于一句话都没说。
李释之无奈笑了笑，成闵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已经很满足了，至少没有明面上直接给拒绝了不是？这是在向他要姿态啊，而姿态，他李释之是完全不缺！
“噗通”一声，李释之竟然单膝跪地，直直地冲着成闵抱拳，俨然表露出来了一副下级拜见上级的姿态，眼看李释之就要把头磕下去，成闵赶紧一把扶住：
他已经记不清楚这是进大营以来第几次汗流浃背了，千想万想他都没有想到是这么一个结局！
以李释之表露出来的城府，心胸，计谋，算计，成闵早就不把他当成一个后背看待了。恰恰相反，成闵是真真正正地把李释之看作是同辈，甚至是长辈！
然而现在这么一个让他由衷叹服敬佩的同辈，却在他面前行此大礼，他如何受的住？
“成先生本就是我的前辈，更何况雄才大略早就天下闻名，渡航七十二岛，谁人不知背嵬亲军的大名？于情于理，成先生都完全当得起我这一拜！”
“更何况，成先生为了将背嵬亲军托付于我，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放低姿态纳头便拜，而我李释之只是在这大营之中浅浅单膝下跪还了一礼。怎么说来，这都是我李释之赚了啊！”
“成先生，如今您神功大成，修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三十年华彩时光何其漫长，何不与我携手，共创天下辉煌？”
“成先生心心念念着背嵬亲军的前途未来，视若己出爱军如子。那与其三叩九拜地将他托付于我，何不考虑亲手执掌，亲身操作，让背嵬亲军再创佳绩呢？！”
携手背嵬亲军再创佳绩么……
成闵缓缓低下头，深深沉思着：
似乎……也不错？
背嵬胜捷联军的帅营大帐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了帐前“滴答滴答”地声音，可谓针落可闻。
四双眼睛都紧紧盯着眼前的耄耋老人，但气氛却不像方才那般剑拔弩张。
李释之也不急，后脚跟不疾不徐地提起，又不慌不忙地落下，就静静地等待着成闵表态，他相信成闵是一个能认清时局做出正确选择的明白人。
完全没有受到大帐中无形压力的干扰和影响，成闵只是自顾自地低着头沉思，最后终于张开嘴缓缓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李释之，你常常将创下一番功业共创天下辉煌挂在嘴边，但是，老朽想要问问你，你所谓的天下辉煌，所谓何事，所谓何人？还有，如今天下群雄争霸，乱世之内民不聊生，到底是谁的错，为什么会如此这般！”
李释之只是稍稍思索了片刻，帅帐外的滴漏落下了三五滴水的功夫，便不假思索毫不犹豫张口就答：
“继百年之史学，开千年之太平，护一万万黎元黔首的安宁，我李释之在此立誓，一日天地不宁，我一日不称霸称王。我称霸称王一日，天地之间便无战乱之时！”
成闵心中一惊，原本还以为李释之会讲出来什么十年打天下三十年治天下之类的霸气话语，没想到他竟然搞出来这么一出！
虽然不是什么豪言壮语，也没有立下什么时间限制的承诺，但是“天地无战乱，黎元黔首安宁”。却是成闵听所未听，看所未看的。
但随后，回过神来，成闵心中涌现出来的便是无穷地感动与敬佩：
征战多年，又出身贫寒卑贱，成闵最能体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中的悲凉和凄惨，易子而食绝非空言。
他真切的知道底层到底是什么一副人间炼狱，满坑满谷腰肢还没有碗口粗细的饿殍，树叶子树皮都被薅秃噜皮的荒野！他全都见过。
仅凭这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成闵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决断，但他还想听听李释之对第二个问题的回答。
“至于第二个问题么……天下错在何人？谁应该担责？唔……”
“很简单，这天下之乱，途有饿殍，人民水深火热，全都在于一人，都怪他！”
“谁？！”
成闵双眼死死盯着李释之，这个答案他很有点失望，天下之错归于一人，这岂不是太偏颇太执拗了点么？
“这错就错在本人，全都是释之的错！”
成闵：……？？？
你在这儿调侃洒家是吧，老夫可没跟你开玩笑，正经问题这是！
成闵倒想看看这错是怎么错在他一个人头上的，简直抽象，荒谬！
“因为释之晚生五百年，难以拯救黎元黔首，生于乱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深火热何不食肉糜。释之敢为天下先，愿为天下先，天下兴亡，乃我的责任，天下大事苦难都与我息息相关。”
“难民的悲哀，我来拯救，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好，好，好！好一个哀民生之多艰，好一个天下兴亡我的责任！好一个敢为天下先愿为天下先！”
成闵抚掌大笑，看到李释之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样子，他仿佛看到五十年前的自己，仿佛看到当年那个想要救世济民的少年。
他李释之这个问题虽然回答的离谱，但却显露出他无比博大的胸怀和胸襟，而这，就足够了！
“主公在上，李帅！请收属下一拜！”
成闵纳头便拜，这一刻，他才算彻底全心全意归心李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