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咱城里有人
“哎哎哎！”张有粮气得跺脚，要上前理论。
叶支花一把扯住，小声说：“咱是来求人的，不是吵架的！”
能忍且忍着吧。
这边钱老太好像才看见两人，皮笑肉不笑开口：“哎呦，是强子他大姨啊，真不好意思，没瞧见。”
叶支花脸上带笑：“老太太，身体好啊，家里都好吧，我给秀英送面来了。”
听到送东西来，钱老太笑意才算有点真，但态度依旧倨傲。
她抬抬下巴：“进来吧。”
她将叶支花和张有粮请进院，却不让到屋里坐，而是站在院里喊：“秀英，你姐来了！”
喊完就看到张有粮扛着面袋要放地上。
钱老太急忙拦住：“地上脏不脏呢，放厨房去。”
指使张有粮跟指使小工一样。
张有粮噗通将面袋往地上一砸，笑得那叫一个憨厚老实：“脏啥唉，碾麦子的时候不也是在地上碾，我看你家这水泥地比俺村里扬麦场干净多了。”
“你不知道俺那扬麦场，小孩尿的，小鸟拉的，臭脚丫子踩的，啧啧。”
当然没他说的那么脏。
扬麦场用的时候要清扫的。
可他就是要故意恶心钱老太。
瞧不起谁呢。
钱老太的脸果然绿了，哆嗦着嘴不知道怎么接。
骂回去吧，跟农村人吵架掉份；不骂吧，自己生气。
她只能看向叶支花，想让对方递把梯子，她好顺着下。
叶支花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好在叶英秀出来缓解了气氛。
“姐，你咋有空过来了，家里都好吧？”叶英秀看到大姐，挺高兴的。
“好，都好。”叶支花见对方套着袖口，拎着抹布，就知道正忙着呢。
叶支花见钱老太盯得紧，便冲叶英秀打个眼色：“新小麦下来了，我就是来送点面，顺便看看你们。”
“既然没啥事，我走啦，还要往青贤家去。”
青贤就是叶支花弟弟的名字。
叶英秀当即说：“我送送你。”
“不用不用！”叶支花说着不用，手却拽着妹妹出来。
一直走到家属院大门，看到钱老太在家门口探头探脑。
叶支花终于呸了一句：“你这个老婆婆，大毛病！”
“可不咋滴，明明是工人阶级，偏偏有资本家小姐的毛病，要我一早一晚都要将家里从上到下擦一遍，每周五还要来次大扫除，这不正好让你赶上。”
跟自家姐妹，当然要一起吐槽老婆婆，叶英秀扬扬手里抹布，然后又问：“姐，你是不是有啥事？”
叶支花立刻将事情说了一遍：“你丈夫的二姑父家亲戚，是不是在法院，帮我打听打听。”
叶英秀一脸为难：“你听他家吹，都不是啥正经亲戚。”
“青贤他老丈人好歹是个官，说不定有门路问一问。”
因为帮不上姐姐忙，叶英秀挺不是滋味。
当初爹妈身体不好，等于是大姐拉扯她和弟弟成人的。
想了想，叶英秀说：“大姐你等我，我跟你一块去青贤家。”
不等叶支花答应，她扭头就回家进屋换干净衣服。
没一会儿她又出来，给钱老太说了两句什么，就空着手出门了。
等到跟前，叶支花好奇：“你老婆婆舍得让你出门。”
“这不是说去咱弟弟家。”叶英秀一边催赶紧走，一边解释：
“咱弟弟之前帮了大忙，让我婆婆脸上有光，何况还凑你的礼，她精着呢。”
说完，叶英秀左右看看。
现在上班的点，天又热，出了家属院，路上就没什么人了。
叶英秀从怀里拽出一张存折，飞速塞进叶支花手里。
叶支花不要，要推回去。
叶英秀一把摁住叶支花的手，压低声音：“快别，再让人瞧见！”
叶支花这才没动，说：“我收着，等会儿你再拿回去。”
叶英秀摆手：“放心吧，这钱我老婆婆和丈夫都不知道。”
“年初不是涨价厉害，城里人抢东西都抢疯了，连电视机都抢。”
“我婆婆也想要，结果没抢到，还摔了一跤，正好让弟弟碰见，给送家来。”
“知道她想要电视机，咱弟就说他们单位有门路，能从厂里直接拿。”
“不但送来电视机，连电冰箱都给了，你是没看到我婆婆那容光焕发的脸，见天出去显摆。”
“我给弟弟送钱的时候，说是厂里拿比市场价便宜一半，回头我给婆婆说打八折，她还以为捡老便宜呢。”
“给你的就是我扣下的钱，拿着吧！我这当姨的帮不上晓洁的忙，出点钱应该的。”
叶英秀一口气把钱的来路说完，口怪渴的。
叶支花听到不影响叶英秀家庭关系，于是就将存折收起来。
不知道要赔多少钱呢，唉。
不过她还是提醒叶英秀：“能别麻烦咱弟就别麻烦，他在人家手里讨活，咱帮不上忙，也不能拖后腿。”
弟弟到工商局上班，单位领导看他人俊眼里有活，做主将闺女嫁给他，嫁妆就是一套两居室的房。
叶家人老实，从来不去添麻烦。
叶家二老走后，叶支花和叶英秀各有各的孩子照顾，除了逢年过节，真想不起来还有个工作光鲜的弟弟。
但叶青贤想着两个姐姐呢。
上辈子叶支花三个闺女出事。
他跑前跑后。
最后看大姐实在糊涂，叶青贤一气不跟她来往，不过听说常去监狱给晓洁送东西。
唉！
叶支花不能想这些事。
一想就有拍死自己的冲动。
叶英秀家在城南，叶青贤家在城西，距离不算近。
但三个人说着话，并不觉着累。
中间路过县一中，叶支花多看了两眼。
可能是中间大休息时间，有学生出校门，在校门口买汽水。
打打闹闹，青春洋溢。
叶支花露出羡慕的目光。
上辈子，张晓兰骂她，叶支花才知道晓洁最大的愿望就是进县一中，然后考大学。
是叶支花，生生折断了孩子的翅膀。
这辈子，她一定要让孩子像其他家的一样，高高兴兴奔向梦想。
“唉，大姐！”叶英秀突然拽拽叶支花胳膊，打断了她的憧憬。
叶支花：“怎么了？”
“你看那边，那个捡破烂的小女孩，像不像晓洁？”叶英秀指着学校门口的小卖部，拽着叶支花就往那边走。
汽水有玻璃瓶的，也有塑料瓶的。
玻璃瓶的喝完退给小卖部，塑料瓶的喝完，学生顺手一扔。
张晓洁过去踩扁，然后捡起来往编织袋里一扔。
一连捡了好几个，这才直起身擦把汗，结果就对上叶支花震惊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