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织梦食魂
“这孩子……这是怎么了?”皇后看向叶霄雲。
叶霄雲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时辰不早了,母后要回宫休息了。”皇后捧着她的脸,笑道:“怎么像长不大似的。”
见她仍舍不得松手,皇后安慰道:“好啦,明日你早早来母后宫里用膳。”
明日?
何来明日……
沈云扬心中一滞,这才木讷的缓缓松开手。
沈云扬知道这是梦谁也留不住,她目送皇后离开,望向叶霄雲,眼神空寂:“你也要走了吗?”
“嗯,时辰不早了。”
听他如此回答,她沉默低下头,神色匿于暗处,却能感受到她周身散发的失落。
叶霄雲默了默,终是没有挪步,思索再三开口道:“公主,你今日怎么了?”
她缓缓抬起头,勉强挤出笑:“如果我说这一切是我的梦境你相信吗?如果我说,我其实已经死了一次重新回来见到你们,你会信我说的吗?”
叶霄雲平静开口:“哦,如果你这么说,这一切才符合常理,我相信。”
“……”
“既然是梦,也挺好的。”
“此话怎讲?”
叶霄雲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
她大惊,一动不动的仰着头,感受他冰凉的指尖在她脸上轻轻滑过。
他知道沈云扬心中所想,只是淡淡道:“反正是梦。”
是啊,反正是梦,他不用再隐藏自己的内心;
反正是梦,只有这一次机会可以为她拭泪。
反正是梦……
叶霄雲心疼的看着她,从没用过这般温柔的语气与她讲话:“公主,你后来经历了很多痛苦吧。”
沈云扬心中咯噔一声,眼眶有一丝灼热,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看起来不再快乐了。”
沈云扬再也抑制不住:“对,因为你们所有人都被韩祺害死了,我如今在梦里改变不了过去,也阻止不了一切,我对不起你们。”
叶霄雲眉心皱的厉害,喉咙哽住了一般:“那……你呢?”
她声音低哑带着轻颤:“我这样的罪人,最后在城墙上谢罪自刎了……”
他阖了阖眼,忍住酸涩,良久,平静的声音有了一丝转变:“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她点头。
他抱住她瘦小的身躯,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剜了一下,他的指尖微微颤抖,心底暗暗揪成一团。
他根本不敢细想,那个天真单纯的孟元夏究竟经历了什么,曾经受尽宠爱,性格开朗的她,如今眼里满是悲伤再无一点光。
“没人会怪你。”叶霄雲轻声安慰。
“可我不能原谅我自己”
“不是这样的。”叶霄雲抱着她:“我们不是你害死的,是韩祺。”
“韩祺……”沈云扬抬起头,眼里瞬间腾起杀意:“没错,就算这是梦,我也要亲手将他碎尸万段!”
叶霄雲松开她,语气仿佛能抚平她所有的怨恨:“既然是梦,为何要去做这无意义的事,难得重逢,不如去见见你的亲人,何必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亲人……对,我还没有见到父皇和兄长们,我都记不清他们的脸了,我拼命的回想,可还是越来越模糊。”
“那就去再见一面。”
“好!”
沈云扬正欲起身,却发现脚下一软,四周瞬间出现白色的浓雾,把她淹没其中。
梦境像燃烧的灰烬一样慢慢消散,她惊恐的拉住叶霄雲的手,语气几乎带着恳求:“不,我不要醒!”
她盯着叶霄雲慢慢消失的脸,周围的一切都握不住,叶霄雲淡淡一笑,嘴巴轻轻开合,她却没有听清。
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水神姐姐?”
她仿佛听见玉霖的声音,下意识捂住耳朵。
“水神姐姐,快醒醒,这是梦魇织的噬魂梦境,如果你再不醒,元神会被他慢慢吞噬。”
梦魇兽?
沈云扬霍的睁开眼!
四周恢复平静,她盯着已经腐朽的房梁,四周散发淡淡霉味,她又回到了这间客栈。
沈云扬眼神变得黯淡无光,唇角微微下垂,所有的美好又破灭了一次。
“太好了,醒了。”
凤凰负手而立,不屑的嘲笑起她:“堂堂水神身体这么虚,竟让低等妖兽控制了神识,真是没用。”
“水神姐姐在人间法力受限,被趁虚而入有什么奇怪的。”
沈云扬一言不发,僵直的躺在床上,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玉霖在她眼前晃了晃手:“这是醒了吗?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元神已经被吞了?”
凤凰探头看了看她,冷哼一声讽刺道:“醒了,定是那梦魇筑的梦境太美好,走不出来了。”
玉霖义愤填膺的唾骂:“缺德的妖兽,总是拿软肋去控制人心,本神君若抓到它,一定把它狠狠收拾一顿。”
“它可不好抓,梦魇兽通常不会轻易现形。”凤凰看了看四周:“若是还知道我们来了,没准早逃命去了。”
玉霖对沈云扬道:“水神姐姐,你先休息啊,三皇子和你长姐在梦境里被困的更深,你虽用凡人肉身但好歹是上神,我叫你两声也就醒了,可真正的凡人没那么容易分辨梦境和现实,我们俩得分别进入他们的梦里去唤醒他们,耽误了魂魄就被吃了。”
听到这些话,沈云扬才缓缓回过神,她起身看着身旁的沈云兮,开口问道:“梦魇兽在哪?”
“它能织梦就一定在附近,只是它不会轻易出来,一旦凡人不愿从它编织的美梦中醒来,那么灵魂便会被他吞噬,日后就算醒来也会变成痴傻之人。”
沈云扬起身穿好外衣,冷冷道:“好,你俩分别去救我长姐和三皇子,我要找到它。”
“啊?找它做什么?你法力有限,不要浪费在它身上。”
玉霖说完这句话,沈云扬已经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门:“不用担心。”
凤凰把玉霖扯到床边,指着沈云兮道:“行了,你少管她了,她爱干嘛干嘛,你速速去救她姐姐,我去救帝君。”
玉霖有些担心沈云扬,但当务之急是救人,不由多想,它闭上眼睛,瞬间进入了沈云兮的梦中。
四周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永宁侯府淹没在一片红色的喜气中,沈云兮被喜婆背着下轿,玉霖站在人群里,看着风吹起的喜帕下,沈云兮扬起的嘴角。
好家伙……这个梦魇兽确实会控制人心,难怪凡人入梦后都不愿醒来。
沈云扬看着神龛里的梦魇,四周弥漫着淡淡熏香,掌柜的刚供奉完,最后一截香灰落到桌案上。
掌柜见她盯着神龛,连忙上前,笑道:“客官,您醒了啊?这可太好了,是想吃点什么吗?”
沈云扬回过头看着两眼乌青的客栈掌柜,问道:“为何要说太好了?”
掌柜意识到说错话,尴尬的笑笑:“这不是……看您休息好了嘛!”
沈云扬指着神龛,语气冷漠:“你为什么供奉它?”
“这个啊。”掌柜眼睛轱辘的转了一圈,生怕别人看不出他要扯谎了:“哦,这个是神鹿,我们同官城家家户户都会供奉的幸运神,它可以保平安还能纳福添寿。”
“供奉它还能睡个好觉?”
“那确实能比以前睡得安稳些,嘿嘿。”
“……”
“诶?!”掌柜意识到又说错话,连忙捂嘴:“这位小姐,您怎么……”
沈云扬取出梦魇兽的雕像,还没等掌柜反应过来,便狠狠摔在地上。
碎片瞬间飞溅的到处都是……
“啊!!!”掌柜的愣住片刻,瞬间大叫起来,他满脸惊恐指了指地上破损的雕像,又指了指沈云扬,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云扬静静站在原地,对他道:“你回避。”
“你你你……知道你摔得是谁吗?”
“梦魇兽。”
“啊?你也知道了?那你们知道还来同官城做什么?”
“它来这里多久了?”
“谁?”掌柜的顿了顿:“妖怪吗?哦不,神兽吗?”
“嗯。”
他脱口而出:“哎呀,一年前的冬天,同官城好多人一夜之间丢了魂魄,全都变成了傻子。现在这里能逃难的都跑了,像我这样的,家中还有几亩田产,我这也放不下,逃出去也不知道怎么过活,后来村里的大仙儿说这是梦魇兽来了,让我们家家供奉就能化解,你还别说,确实有点用,只不过……”
沈云扬微微皱眉:“只不过什么?”
“这……梦魇兽啊它确实不入我的梦了,但途经此处的人在此落脚,偶尔也会有被吃掉魂魄的,一来二去,许多人都不来我们同官城了。”
“怎么不上报朝廷?”
“还上报个屁啊,知府大老爷的女儿都疯啦,报了官也都石沉大海,朝廷不信也不管啊。”
话音未落,沈云扬突然察觉到妖气,他警惕的环顾四周,对掌柜道:“它来了,回避。”
“啊……好嘞。”
掌柜麻利的一溜烟就消失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