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条条是死罪!
“不敢,不敢!”
唐小志故作谦虚道:“墨兄胸怀天下,为惠及百姓而来。若此事能成,大功非墨兄莫属。唐某又怎敢与你贪功?”
燕羽墨轻笑,“能成,也是本公子按照你的点子办成的,你如何不能居功?除非你觉得这生意实行起来,仍有变数?或者说,你根本不看好本公子能办好?”
听此,唐小志脸上一滞。
废话!
你自己办,肯定是不可能办好。
你若能办好,我还让你去办干嘛?
这不是得等你入坑,水深火热之时,我再出手救你,将你身上的羊毛薅光吗?
但嘴上却说道:“那倒不是,墨兄可别误会!唐某只是一介乡野之人,胸无大志,只想偏安一隅。即便空有一身鬼点子,也奈何无力施展壮大。墨兄就不同了,你一看便知是人中龙凤,正所谓好马配好鞍,好生意要留给有实力的人来做。墨兄无疑就是这样的人,而唐某只是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主要还是看墨兄自己运筹帷幄,因何敢居功?”
他说得云淡风轻,视功名利禄如粪土一般,大义凛然,着实令外人看了都不免有些敬仰。
就好像那种只在幕后默默耕耘,不图功利的“英雄”,高风亮节之至。
一旁的周仓,冷汗却已经流了一地,奈何无法插得上话。
因为唐小志上一次这么恭维人时,过后不到三个月,就把那位“冤主”的所有家产都给坑到了自己的口袋。
若对象是其他人,周大县令此时或许已经笑逐颜开,但此人却偏偏是燕羽墨这个女阎罗
周仓心中叫苦不迭,当下也不管适不适合,就强行插嘴道:“行了。唐小志,你也别老谈生意,墨公子说仍需斟酌,便是心中有数,你无需多言。这不是要请人吃饭吗?还不赶紧多上这几道菜?你亲自去厨房吩咐,马上去…”
燕羽墨一听,便知是周仓在有意支走唐小志,微微一笑道:“哎,周大人,唐里正之前说了,今日他做东,你怎可让东家劳烦?上菜这种事,不是有下人做吗?”
言下之意,却是不肯放唐小志离开。
唐小志浅浅一笑,看了周仓一眼,也道:“那倒是!你看我与墨兄聊得起劲,差点就失了礼数。马户,即刻去吩咐厨房,多上几道好菜,不仅要上好菜,还要上美酒。”
马户应是离去。
而后,又转头看向燕羽墨,黠笑道:“墨公子远来,相见恨晚,今晚别跟我客气,尽情吃喝。从现在开始,只谈风月美酒,花前月下,如何?生意之事,来日方长。墨兄既来,怎么说也得多待两日吧?”
说完便坐下,挪动椅子,往燕羽墨身边靠近了一些,满是殷勤之色。
直令一旁的紫莺和霍兵不禁冷眼,稍稍警惕。
这只井底之蛙在干嘛?
他竟然在靠近大王?
是有何居心?
大明王身份尊贵,若非心腹,平时无人敢贸然近身。
虽说此时他们是乔装而来,但唐小志“自来熟”的举动,也未免让侍卫和侍女有些警惕起来。
周仓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嘴唇发抖。
还是那句老话,别人不知唐小志的秉性,他周仓可是心知肚明。
这小子色心色胆俱全,此番殷勤,怕是已经瞧上了大明王?
周仓又怎能冷静?
但见燕羽墨脸色泰然,暂时并未有排斥之举,倒也先视而不见。
片刻后。
餐桌上的酒菜被换了一遍,犹比之前要更加丰盛,摆盘也更加精致。
唐小志亲自给几人倒了酒,举杯道:“来!墨兄远来是客,唐某敬你一杯。”
燕羽墨也是稍稍举杯回应:“不胜酒力,可否随意?”
“可以,可以!墨兄随意,我干了。”
唐小志说着,一饮而尽。
而后,在接下来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唐小志不断地找各种借口与燕羽墨推杯换盏,就连紫莺和霍兵也没有放过,一视同仁,都全数敬了过去。
且极为豪爽,一碰就干,干了就再倒。
没多久,便把自己给喝趴下了,被马户搀扶着走出了包厢。
当然,酒醉是假,马户早就将他壶中的酒给兑了水。
提前离开,不过是为了迫使燕羽墨这条水鱼买单,毕竟清风楼唐大里正可是大股东,能宰则宰,能坑就绝不放过。
唐小志一离开,周仓便摒退了包厢内所有侍者,继而跪倒在地,颤声道:“罪臣周仓,叩见大明王大明王千岁”
燕羽墨冷笑了一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周大人何罪之有啊?你将这清水县治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本王想夸赞你都来不及呢,因何请罪?”
周仓汗颜:“臣臣惶恐”
燕羽墨脸色蓦然一冷,啪的一声将酒杯重重敲在桌上,斥责道:“哼!你惶恐?若有半点惶恐,为何不见你将清水河村之事上报朝廷?本王若不是恰巧路过,你是不是打算瞒一辈子?”
周仓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大王息怒,罪臣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想着来年县官大考,再将清水河村公之于众,以满足罪臣心中的小小虚荣,绝无他意啊”
“哦?那周大人的意思是,你此举无可厚非了?依照朝例,未免官商勾结,利益输送,为官者不可营商。而本王一路走过这清水河村,路过之店铺皆有你的影子,唐小志更是直言,你给了他很多额外的包容政策。想必村中诸多产业,你也有一份利益吧?”
“这这”
听此,周仓顿然语塞,连狡辩的心思都没有了。
“臣,罪该万死。愿将这三年来所得,尽数上交朝廷。日后清水河村中的分红,也交由大王处置。还请大王饶下官一命”
“哦?”
闻言,燕羽墨眼前一亮。
国战刚停,正值国库空虚。
听闻周仓想要上缴银两,大明王不免有些心动起来。
清水河村处处高消费,他们几人这才逛了半天,便已花了数百两银子。
其中,哪怕利润只有三成,那也属暴利。
三年来,周仓这货必然在此敛财不少,家中资产恐怕不斐。
若是能充了国库,倒也可解一时急需之用。
最关键是,日后清水河村分到周仓手中的银两,还能陆续有来,相当于国库除去税收之外,多了一份额外收入,岂有不受之理?
一念至此,燕羽墨笑了笑,道:“周大人倒是很有自知之名,只不过想以此就可免去罪责,恐怕还不够!”
周仓一听燕羽墨语气有所缓和,心中大石稍稍落下,道:“罪臣愿听大王调遣,大王尽管吩咐。若想即刻将唐小志抄家查办,罪臣立马就去办。那小子的钱可比罪臣多多了大王可喜欢?”
他边说着,边抬头对燕羽墨察言观色,显然是个人精。
此时为求自保,竟想将唐小志推出来做挡箭牌。
彼时的唐小志正装醉坐上马车回府,突然间打了个喷嚏,还带着笑意问了身边的马户一句,是哪位美女在想她。
殊不知,自己正在被他那位“情深义重”的周老哥,在背后捅刀子。
燕羽墨却摆了摆手,道:“此事不急!本王既能来此,便说明那小子身上的所有东西都已经属于本王,包括他这个人!但此子颇有些精明,本王还想多留他几日。”
“听着!在本王彻底弄清此人身上的猫腻之前,你不可对他透露本王的身份。否则,本王马上让你人头落地!”
周仓赶紧连连应是。
燕羽墨这才满意一笑,“行了,那今日便这样。为霍统领和他手下的将士安排住处,明日一早来见我!”
“是!”
周仓这才敢起身说话。
翌日一早。
天刚蒙蒙亮,周仓便已经在白天鹅客栈门口准备好了马车。
燕羽墨也起了个大早,上车后,便问周仓,道:“我听说,这清水河村三里长街,分南街和北街?”
周仓回道:“禀大王,是的。南街主要是集中了村里集体经营的店铺,而北街则是作坊厂区。”
燕羽墨点头,“好,就去北街逛逛。”
没多久,便来到了北街路口。
北街属于作坊区,平时非请勿进。
但负责守卫厂区的人,倒也认得周仓这个县令,外加幕后老板,故而并未私加阻拦。
燕羽墨只带了霍兵和紫莺二人,在周仓的陪同下,绕过北街的路障,步行进入。
却不知为何,越往里走,周大县令就愈发紧张起来。
一间并未悬挂任何招牌的工坊门前,几个杂役模样的村民正在往板车搬抬麻袋,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燕羽墨好奇心一起,便走过去问了问。
一名工头打扮的村民见到周仓也在旁,便笑着回道:“这位老板是周大人带进来的,那小可也不必对你隐瞒。这车上麻袋里装的都是白盐,正要运到南街去售卖,交接给外乡客商。”
燕羽墨大皱眉头,“白盐?本公子只听说过粗盐、细盐,这白盐是什么东西?你们里正自己发明的?”
那工头隐笑,状若神秘道:“其实啊,白盐就是细盐,咱大里正有办法能提炼出精致的细盐,比朝廷盐场出产的还要精纯。但你也知道这盐商生意素来都是官营,大里正说了,得换个叫法。这不就有了白盐?”
燕羽墨恍然大悟的同时,也极为震惊。
唐小志这小子居然有办法大量提炼细盐?而且还私自办厂售卖?
燕羽墨脸色一滞,回头冷漠地盯了周仓一眼,令周仓不禁冷汗四起。
依照朝例,私盐买卖,乃是死罪!
进入工坊内参观,更让燕羽墨大为震惊。
只见里面有无数个大锅炉,众多工人正在往锅里倾倒粗盐块,加水高温烧开,盐分结晶后,去除大部分杂质,反复循环,最终便可得到精纯的白花花细盐。
而这些细盐,价值不斐。
若是在兵荒马乱的时代,可以说堪比金贵。
燕羽墨的脸色发紫,显然心中有了微怒,但并未当众发飙。
出了制盐厂,随着脚步的深入,大王的震惊只会有增无减。
而这里的每一间作坊,每一件出品,似乎都有些违反朝例的嫌疑。
例如:
私开刊印坊、私铸窑器、擅用贡材、私挖铁矿等等。
罗列下来,几乎条条死罪。
燕羽墨折返回来时,脸色已无法用阴沉来形容。
恰巧路过金银器工坊时,见到一名工头将手中一枚金镶玉的牌子,交给面前的小厮,并交代道:“把此牌送去给大里正,就说已经按他的要求,把上面的名字改了。看他是否满意,若不满意再将之退回。”
燕羽墨举目望去,顿时大惊失色,外加咬牙切齿。
因为,她发现工头手里的牌子,居然就是她之前拿出来试图震慑唐小志的那枚亲王腰牌
而那小子认不得就算,居然还叫人把上面的“墨”抹去,改成了他自己的名字?
大王瞬间呆滞的同时,炉火中烧,杀人的眼神已经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