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周三下午,半期以后例行的家长会到来。十八中采取的是集中开会,一次一整个年级,学校里有个大礼堂,容纳千人没问题,实行轮流开会制,高一的周二开,高二的周三开,高三的周四开,和学生上课不冲突。绒绒一早就觉得心气不顺。
每一次开家长会学校都要表彰前几名同学以及进步最大的同学,以往韩抒旸的名字从未缺席过,这一次一下子跌倒后面去,他无法想象徐爱的心情,以至于吃早饭的时候都不太敢面对徐爱。
他魂不守舍地出了门,在等电梯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温季筠身上,温季筠回过头啧了一声。
“有点出息,与其在那唉声叹气不如趁着时间多背几个单词,这周末可是考英语。”
一听说要考试绒绒就更加悲伤,学校弄这么多考试不烦吗,半期才刚过,缓缓不行吗?他皱着脸点开手机,无奈地开始复习前一天背的单词,时不时还要接受瘟鸡的提问。
地铁上,绒绒正在回忆一个单词的用法的时候,电话响了,是秦飞。他看了一眼旁边正在看手机的温季筠,将头转到一边接了电话。
“旸旸,去上学了吧?”电话那端的声音颇有种讨好的感觉。
“嗯,在地铁上。”
“旸旸,爸爸这周生日,你周末来爸爸这里住好不好?你想吃什么告诉爸爸,想去哪里玩爸爸带你去好不好?”
“我……周末有事。”他已经答应要去庄辰庄景的生日聚会了。
“旸旸,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上次也只吃了一顿饭,爸爸这么多年没有和你过过生日,爸爸现在一个人住,也没个陪着吃蛋糕的人,你陪爸爸过一次吧。”秦飞说得很可怜,绒绒也觉得他挺可怜,但想想韩抒旸和徐爱以前经历的事情,他决定那问你韩抒旸的人设。
“我周末有事,不好意思。”
秦飞连续两次被拒绝,他都说得这么可怜了,韩抒旸一就不肯松口,他自知理亏,心里也堵着一口气。
“旸旸,再怎么说我们都是父子,你妈妈有了新的家庭和孩子,她精力有限,给不了你多少,而我们是实打实的父子,以后我的东西都是你的,我们才是一家人!你听话,来陪一陪爸爸。”
绒绒听得嘴角抽抽,年幼的韩抒旸以及哭泣的徐爱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内心升起一股莫名的厌恶感:“妈妈对我很好,韩家也对我很好,爸爸并没有因为我不是亲生的就苛待我,这么多年,我很幸福。”
“旸旸,爸爸当年犯了错,你总得给爸爸改正的机会,爸爸知道错了,你看看爸爸,你妈妈有了家庭,可是爸爸只有你了!”
“你不是结婚了吗,难道没有小孩?”绒绒早就想问这个问题,当时他对温季筠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温季筠含糊过去,并不打算跟他多说。
“……爸爸只有你一个孩子,”秦飞被他突然的提问噎了一下,“旸旸听话,周末来爸爸这边好吗?”
绒绒瘪了一下嘴,正打算回嘴,手机被人拿过去。温季筠挂断电话以后将手机扔回给他:“拒绝的话这么难说,你跟他闲扯什么,单词背完了?”
“……没。”
“快点背,下车前记住,到教室马上默写。”
绒绒:……
到了教室以后刚好碰到庄景出去接水,庄景看到绒绒眼睛一亮:“韩抒旸早啊。”
绒绒矜持地回了个早安,挺直了背走进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绒绒总觉得班上同学对他态度好像不太一样了。以前同学们对韩抒旸都是敬而远之的,几乎不存在什么主动打招呼的情况,明目张胆看他的人也多了。
怎么回事,是韩抒旸人设崩了还是他想多了?
“旸哥早,”刘真进教室的时候将书包往桌上一甩,从兜里掏出一包奶糖,“新包装,看看口味变没变。”
绒绒愣愣地看着桌上的奶糖,眼睛瞪得鼓鼓的,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刘真继续说道:“中午一起吃饭吧,一食堂做了新菜品,昨天凡子打了,味道还不错。”
凡子就是徐一凡,徐一凡听到刘真提起自己,转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又转了回去。绒绒被突如其来的奶糖晃花了眼,他抬起头冲刘真笑了笑,答了个好的。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吸气声。绒绒闻声望去,是几个女生,见到他看过来立马将头扭了回去。
这是在做什么?
绒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拆开奶糖外包装拿出一颗塞进嘴里,其余的放进桌肚
里。
正式上课的时候他一本正经听着,拿出笔记本做笔记,不小心翻到放在本子里的鬼画符。那是他之前画的为了夺取岑尧和骆可如智慧的符咒,现在看来,应该是他不专业,画的符咒没用。
绒绒叹口气,将符咒放回去,幽怨地看了一眼岑尧和骆可如,又埋怨了自己一下,怎么就那么不争气呢?
下午的课他上得如坐针毡,家长会两点半的时候开始,现在徐爱应该已经坐在礼堂里面了,老蒋作为班主任要在现场安排,学校领导统一讲完话以后就是个班的小会时间。一个班占据一块场地,由班主任牵头,各科任老师有空的也可以去说明一下情况。
生物老师在讲台上讲课讲得激情澎湃,绒绒忍不住扭来扭去,不知道家长会进行到哪一步了。他将草稿纸戳了好几个洞,心慌得不行,老师讲的东西根本没听进去多少。突然间一个纸团砸到他背上。
回头一眼,温季筠冷着脸做了个口型“好好听课”。绒绒没办法,只好坐正了听讲。
徐爱开完家长会以后给他发了条消息,说是先回家了,晚饭时间拿到手机依旧惴惴不安。
“徐阿姨会不会很难过,待会回去我怎么面对她?”
“你的成绩和排名徐阿姨早就知道了,担心那么多做什么,你只要好好学习就行。”温季筠差不多一天都在安慰这个小鬼头,家长会对他的影响太大,导致他这天学习都没什么效率。
“当务之急是你要把成绩提起来,成绩起来了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绒绒不敢苟同,虽然他知道温季筠的话是对的,但是毕竟考砸了的又不是瘟鸡,要担心的也不是瘟鸡,他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温季筠看不惯他那一副杞人忧天的样子,一口气给他布置了几个任务,叫他赶紧写完了作业完成,一脸油盐不进冷漠无情的样子气得松鼠直咬牙。
下晚自习的时候他们在校门口见到一个不速之客。
“旸旸,放学啦,”坐在车里的秦飞看到绒绒走出来之后立马打开车门走过去,“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坐地铁。”绒绒不太喜欢秦飞的碰触。
“坐地铁多麻烦,我送你。”
“秦叔叔,您住香樟路,和旸旸家不顺路,算了吧。”温季筠一开口秦飞才注意到旁边有个人,他看了温季筠两秒,觉得这孩子有点眼熟,乍一想起来是之前和韩抒旸一起来吃饭的韩家亲戚。
“哦,没关系,我开车去哪里都方便,今天也是去谈个生意,刚好从你们学校门口路过,走吧孩子们,我送你们。”
他说着就要自顾自取下绒绒的书包。
“不用了叔叔,”温季筠四两拨千斤一般挡开秦飞的手,“旸旸早就过了需要人接送的年龄,他在九岁的时候就学会了自己上下学,再见,秦叔叔。”
秦飞脸色一阵青白,被挡开的手慢慢垂下,在人来人往的学校门口,落寞得像尊被遗忘的雕塑,被一个外人提醒往事,尴尬难堪。
地铁上。
“他怎么突然间又热情起来了?”绒绒今天一早接到电话就觉得有点奇怪,虽说秦飞平时也会给他发消息,但是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问候之类,难道真是因为生日快到了所以拼命刷存在感吗?
“不用理会,你做好该做的事就行。”温季筠的声音惯例冷冷的,绒绒偶尔觉得他比四十出头的老蒋还要像老气横揪的古板老师。
“他是不是遇到事情了?”
“什么?”听到绒绒的发问,温季筠有点意外。
“不知道啊,就是感觉,听我妈说他这些年都在泽海市,突然回来了,还对我这么好,你上次说他离婚……离婚了难道他就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孩子了?怎么感觉不太像……”绒绒越说越小声,自己在那里嘀嘀咕咕地分析,没注意到温季筠的表情。
这个小野鬼感觉还挺灵敏,居然能想这么多?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七岁能把高中知识学成这样,神童也不过如此,其他事情想的比同龄小孩多,也情有可原。
“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不要想太多,好好学习就是。”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在调查他吗?”
“我为什么要调查他?”
“没有吗,可我感觉你明明知道点什么……你为什么要调查他?”
“……我没有调查他。”
“那你怎么知道他离婚
了?”
温季筠:“……”
他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小鬼那么难缠过?
“你说啊,”绒绒难得看到瘟鸡吃瘪,越问越上瘾,整个人都凑到了温季筠面前,脸对脸,大眼睛扑哧扑哧,“你说啊,你怎么知道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面对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脸,那双眼睛盛满古怪精灵的笑意,温季筠窒了一瞬,一掌糊在绒绒脸上:“人与人之间交往的距离是一米,别把口水喷我脸上。”
绒绒被他掀了一下,挠了挠脸,哼了一声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