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直以来，骆可如的数学和理科成绩都不如韩抒旸，她的强项是语文和英语，这两科单科成绩她一直都是年级第一。凭着这个优势，骆可如硬是将自己的总成绩以和韩抒旸总分以堪堪几分的差距生生拉到了第二的位置，将韩抒旸在理科方面的优势踩在脚下摩擦。

    至于岑尧……岑尧的数学和理科与韩抒旸差距不大，两人经常在这方面你追我赶，单科第一韩抒旸不是没有拿过。但是岑尧的语文英语比他好一点，虽然赶不上骆可如，但是在总分上面压制骆可如足够了。

    他们之间以这种单科成绩你死我活，总分排名岿然不动的方式维持着怪异的三足鼎立的局面，要是其中一人打破了这种局面，那么十八中高二年级的前三名就有可能会重新洗牌。

    自从知道了这次考试的成绩以及排名，韩抒旸一整天都处于昏昏噩噩的状态。没道理啊，他做题的时候分明感觉还是不错的，每道题都写了，而且差不多每道题都能在脑子里找到参考题型，虽然他写半天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写什么。

    由于他这次成绩起伏过大，自习课的时候班主任专门找了他谈话，担心他清明节时候生病还没好全所以影响发挥，叮嘱了几句注意身体。

    晚上回到家中，妹妹看到他进门便举着一个小东西哒哒哒跑过来。

    “哥哥我送你一个小礼物！”

    韩姝玥手上拿着一块形状不明的黄色橡皮泥，兴高采烈地对他说：“这是我捏的小鸭子哦，送给你哦！”

    韩抒旸脑海中搜索着“要是碰到妹妹送礼物该怎么办”的熟悉场景，还真发现不少。小姑娘送过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给他，但是他向来都是轻轻摸摸妹妹的脑袋要笑不笑地说句谢谢就完了。

    “妹妹今天在幼儿园学了捏橡皮泥，闹着不睡觉，一定要等你回来。”徐爱笑着走过来帮他取下书包，“给你温了牛奶，去喝吧。”

    之前，韩抒旸面对徐爱的时候还能像以前一样，现在他是完全做不到了。毕竟他不再是那个考第三的韩抒旸了。

    他有点心虚。

    “哥哥，拿着呀，你不喜欢吗？”

    韩姝玥还举着那只不伦不类的小鸭子，大眼睛水汪汪的。

    “……谢谢。”他笨拙地接过来，又生硬地摸了两下妹妹的头发就朝厨房走去。

    微波炉里的牛奶温度刚刚好，餐桌上还有一小碟牛肉干。

    韩抒旸耸了耸鼻子，眼睛直了。

    “那是三舅妈老家寄过来的，自己家做的，吃晚饭的时候你没在，特地留了一点，快尝尝。”

    听着徐爱温柔而关切的话语，韩抒旸觉得背上跟长了刺一样，一下一下戳得他难受。就像是细小的松枝掉进皮毛之中，他要花好长的时间才能弄出来。

    他再也不能心安理得信誓旦旦地假装韩抒旸了。

    他决定，自己暂时先做回绒绒，等到他考回第三再心安理得做韩抒旸，然后帮韩抒旸实现第一的梦想。

    在此期间，他要花更多的时间来消化韩抒旸脑子里面的知识，争取和真正的韩抒旸做得一样好。

    对，真正的韩抒旸。

    九天前，清明节，云溪山。

    这年的清明节没有下雨，独属于春日的阳光和煦又舒适，晒得山间的小动物毛毛蓬松，惬意自在。

    绒绒坐在树枝上，抱着红松果仁吃得嘎吱嘎吱，这是他最喜欢的食物，每年都要屯好多好多过冬。他是云溪山最聪明的松鼠，也是云溪山最聪明的小动物。

    吃饱松仁以后，他沿着河流往下跑。他跟其他的松鼠不一样，他听得懂人话，也拥有自己的思维，用人类的话说，叫开启了灵智，或者叫成精？

    前些日子他下山时候听人类说山南的花开了。绒绒喜欢花，他想去看。正好这天日子好，村民们怎么说来着……择日不如撞日。虽然他不是很懂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隐约知道应该就是想做就做的意思。

    其他的松鼠没有他这种闲情逸致，春天到了，他们都忙着吸引配偶传宗接代。而绒绒自从开启了灵智以后，他和别的松鼠就不一样了，别的松鼠一天到晚只关心吃喝睡玩和配偶，太肤浅，跟他没有共同话题。而他觉得，有朝一日他一定会离开云溪山，会去往更广阔的世界，和那些松鼠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从人类的电视上了解到这个世界不只有云溪山，不只有红松果仁和各种坚果。人类电视里的动物是可以变为人的，他看得心潮澎湃，想着总有一天他也可以变成人，然后走出云

    溪山，走向更大更远的世界。

    怀着这样的远大理想，加上交流代沟，他觉得别的松鼠太蠢，别的松鼠觉得他有病，大家互相不待见。于是乎，绒绒的终身大事就这样被耽搁下来了，他这一单就单了七年，成功地成了云溪山松鼠界乃至于整个松鼠界前无古鼠后无来者宝藏级别的大龄光棍儿。

    大龄光棍儿撒欢地沿着河流奔跑，他已经闻到了花香，就在不远处，只要再跨过一道山涧就近在眼前。

    可惜。

    当他准备跨过山涧的时候他发现山坳出的水流旁边躺着一个人类。

    绒绒是只有灵智的小动物，也是只善良的小动物，他知道这个人类遇到麻烦了。他应该去找人救他。但是在他去找人之前他应该要想办法把这个人的脸从水里拽起来。松鼠在水里不能呼吸，人类在水里也不能呼吸，时间久了还会死。

    绒绒跳下去，牙齿咬住人类的衣领使劲往上拉。他力气在松鼠群里算是大的，但远远不足以大到能拉起一个看上去很大一坨的人类。他使劲地拽，用了比啃松壳还要大的力气，咬得牙眦目裂，就差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七岁对于松鼠来说已经算是高龄，绒绒作为一只老年松鼠救人救得自己头晕眼花，终于，在他的牙齿快要报废力气快要耗尽的时候人类的脸脱离了水面。

    绒绒粗喘着气，累如死鼠。天快黑了，他要尽快下山找人，不然这个人类可能活不了。绒绒撑起软绵绵的身体，使劲眨了眨眼，冲着山涧上面奋力一跳。

    哐！他眼冒金星头晕目眩，眼睁睁看着自己因为体力不支而撞到树干一下子被甩到山涧里的情景。

    他完了。

    他还没有修炼成精，还没有走出大山，他就这样挂了？

    绒绒不甘心。

    他在掉入水中之前咬牙发力伸出细小的爪子，他好像勾住了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不知道，眼前已是一片黑暗。

    醒来时，绒绒发现自己躺在人类的房子里，到处都是白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女人类。女人类看到他醒了，立马扑过来问东问西，摸脸摸手。

    绒绒彻底懵了。

    他成了人类。一个名叫做韩抒旸的高中生。这具身体应该是被他拉出水面之前就已经断了气，而他在撞到树干之后估计也死了，但是不知怎地，他的灵魂跑到了韩抒旸的身体里。

    一只动物突然间进入了一个人类的身体，这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若是绒绒只是一只没有灵智的小松鼠的话那他可能早就吓死了。还好他开启了灵智，没有惊吓多久，对于整件事情接受还算良好。而且让他更放心的是，这具身体还保留着生前的记忆。也就是说，绒绒可以凭借着韩抒旸的记忆更加容易地适应人类的生活。

    他醒过来之后在医院待了两天，又回家中休息了两天才回的学校。据说，韩家是去云溪村参加一个远房亲戚的葬礼。韩抒旸原本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但是这回不知怎么的，他竟然答应了。并且在葬礼结束之后一个人去爬山，导致出了意外摔下山涧，被人找到的时候昏迷着躺在水边。

    别人不知道韩抒旸为什么要去云溪村，但是绒绒通过探查他的记忆知道了——韩抒旸最近学习压力大，三月的月考成绩出来，他依旧是第三名，心中郁结，原本只想待在家里学习。得知父母参加葬礼的地方在山里，就想着走进大自然散散心。谁知道这一散就散出了问题。

    韩抒旸特别想考第一，他心目当中迫切想要打败岑尧和骆可如的意志太强烈，以至于绒绒一进入他的身体以后完全招架不住立马就缴械投降，完美继承了他的遗愿。

    刚醒来的时候绒绒不敢上学，他不是韩抒旸，害怕露馅。待在医院里的时候，他费尽心思熟悉韩抒旸的记忆，熟识的人以及学习上面的事。回到家中以后，他以身体不舒服不喜吵闹为由关上门一笔一划在草稿纸上模仿韩抒旸写字。不知道是因为肌肉记忆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真的有学习天赋，绒绒花了几个小时就找到了感觉，并且能写出和韩抒旸本人相差无几的字迹。

    然后，他凭着韩抒旸的记忆做了一些题。绒绒的脑子里只能出现韩抒旸以前的解题画面以及所记住的知识，但是他根本不理解那是什么东西。所有的东西都是依样画葫芦，不知所云。好在韩抒旸练过的题如山似海，只要多回想一下，总能找到一些相似的解题方法。

    绒绒想着，毕竟他占了韩抒旸的身体，那么作为回报，他有责任为韩抒旸实现第一的梦想。他是最聪明的松鼠，所以学习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

    么难事。

    自信的绒绒回归了课堂。他完美地伪装成了韩抒旸，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连他也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完美。直到这次考试。

    他始终不是那个对知识点灵活运用，能够举一反三的韩抒旸。松鼠生性胆小敏感，不管他再怎么扯虎皮拉大旗，这下子，他都有点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