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解毒
轶司臻身上的毒来得属实奇怪。而这几日除了昨天他们二人一起在溪边找轶司臻要的东西，分开片刻，就是今天没有在一起了。
要是这毒是在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粘上的，那山越也应该和他一样浑身发冷陷入昏迷。同贺青山交谈时，就应该被看出来了。
但实际上，他也只是靠近轶司臻时突然昏迷了一会儿，再醒来时运气一周，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毒，是只对轶司臻有用。
换言之，是对凡人来说，危险的毒。
山越将昏迷的轶司臻安放在神像后，仔细探过他滚烫的脉搏，心里越发疑惑。到底是何种伴生花毒，会让人浑身如冰窟般寒冷，心跳脉搏却炙热跳动如烈火呢。
而且虽然对神没有作用，但它散发出的奇异花香仍然能让无防备的自己冷不丁昏迷。
今日，轶司臻若是听他的话去了白头崖，一路上是绝对不可能有什么能伤害他的东西出现的。如此让人措手不及的毒，难不成轶司臻又想着下山去了？
他这份执着的劲儿，和自己还真像。
也不知道这毒还有没有其他的症状，眼下贺青山回来了，山越也不敢乱在山中走动。只能先安顿好轶司臻，再做打算了。
这样决定后，山越便从轶司臻身旁站了起来。方才那一下昏迷，他硬生生磕在轶司臻胸口，虽然没有什么硬装饰伤人，但以那样不舒服的姿势半趴着，也感觉上半身僵得疼。
“轶司臻，你等着我啊。”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又在轶司臻脸侧停下。抿抿唇，手势一转，便用法术在他周边设下了障眼法。
“我会救你的。”
一定。
……
山越只偷过贺青山两次东西。一次是能隐去他山神气味的换息丹，一次便是现在，为了查清楚轶司臻中了什么毒，而偷下的“百篆书”。
相传百篆书是上古神书，由天下群山的树木之魂炼制而成，记载了世间万物与山神有关的所有故事，在信使手中代代相传。后又分化成不同的别册，记录了每一地域群山的演变。
因其古老，还会留有部分与山川无关的内容。
贺青山手里的这本，据说是最开始的“百篆书”。是真正意义上记载了千百万年世间所有山神故事的“百篆书”。
山越无心去探查为何这本书会在贺青山手里，因为他知道以贺青山的身份来说，远不是他一个渺小的山神可以洞察透彻的。
但他清楚的明白，这本“百篆书”记录了松露山的万事万物，一定可以找到轶司臻中的是什么毒。
用老法子从贺青山的百宝袋里偷了百篆书。拿出来时，看着它原本被压缩的体积分秒中放大，古色古香的模样幻化在面前，竟说不出的紧张。
山越也来不及细看这书的样子，便赶紧拿起卷轴走到神像后面。
轶司臻依旧昏迷不醒，面色苍白，紧皱的眉心昭示着他的痛楚。
山越心沉了沉，连忙动手解开了绑着卷轴的带子。
淡黄色的光芒霎时间在眼前绽开。
山越将卷轴平铺开，定睛一巧，那上面居然一个字都没有。
百篆书…居然是无字的。
生怕这上面有什么障眼法骗人，山越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搭在上面，它却还是纹丝不动。
“…奇怪。”
深吸一口气，山越将手慢慢放上去，巨大的光亮在掌心挨上卷轴那一刻闪出，强光刺的他眯起眼睛。
一股气流似乎从卷轴上涌出，顺着掌心在吸取山越的法力。
山越吓了一跳，便把手抬了起来，堪堪浮现的字符因他的动作而消散。
他瞥见了那几个消失的字符，心里大致明白了几分。原来这百篆书不是无字，而是需要有人来唤醒。
他又试了一下，忍着不适的感觉，卷轴上竟真的缓缓浮现几行字。山越凑前一看，可不就是他最近几日发生的事。
百篆书，居然是这样用的？
那若是把轶司臻的手放在上面，是不是就可以知道他去了哪里，中了什么毒。
也只能如此了。
山越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抓住轶司臻的手腕，将他的手印在卷轴上。
光芒四射，片刻后几行字出现在上面。山越一个字一个字看过，那字却突然又转化成画面，轶司臻的身影出现在卷轴里。
山路、白头崖、杜鹃花田，这些都是山越熟悉的地方，也是轶司臻走过的地方。
没有不听话。
就算是突然跑回山神庙来找他，也没有…山越猛地一愣，僵在原地。
接下来卷轴上的画面，让他整个人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是他以为的旖旎一梦。
但却是…真的。
被抱进神庙，他和轶司臻在英明神武的神像后面，做了大逆不道的事。
浑身没来由的炙热，头顶的阳光好像明镜照得山越无地自容，而轶司臻此刻却安静地昏迷在他手边。
下意识地咬住下唇，破裂的痛感针一样扎的人疼。
“扑通”一声，铃铛声晃荡而起，山越跌坐在地。
卷轴上的画面还在演绎，那上面的他微微皱着眉，泛红的眼尾缱绻深情。轻咬的唇与压抑的声音，被褪到胸口的衣服，白皙的肌肤腌入粉红，痕迹触目惊心。
白色发带反绑住他的双手，抬到腰间的双腿，摇晃叮当的铃铛，那是一片不真切的欲海。
轶司臻回头，那一眼不知道望向了哪里，却与现在看着卷轴的他对视了。
寒星似的眸子，盈满了情欲的桃花。簌簌落下，波光潋滟的温情里还含着无尽的温柔。
山越一言不发。
他的喉咙不停的滚动，却无法组织语言。是梦，亦或此刻是梦。
他分不清，与他的信徒怎么会做这种事。他不是凡人，也不是红楼里那些抹着胭脂，一个眼神便百媚梗生的女子。
他是一个山神。
一个有着无边孤寂、渴望一个信徒供奉的山神。
—
山越把百篆书放进百宝袋里，悄悄还给了贺青山。
他不知该如何去救轶司臻。也不知要如何继续做一个心大的山神。
他骗过了贺青山，跪在自己的神像下，整整三天。
期间有山鸟一直帮忙照顾轶司臻，甚至于…救了他。
山鸟将一朵紫色的七瓣花衔来给山越看，几乎是一眼，加上那奇异的香气，他对轶司臻所中之毒的印象便鲜明起来。
梭若花。
血藤的种子。
血藤划破人的皮肉，吸取鲜血生出的花。它会在掉落那天找到血液的主人，散发出异香，靠着血液悄悄传递毒素，从而——
霍乱人的感情。
似乎这样一切都能解释的通。
梭若花的毒其实好解，摘几多杜鹃花研磨成粉给中毒之人服下便可。但山越的心又陷入新的焦急，因为梭若花的毒…后劲极大。就算解开一时的毒，长久的那些、被催乱的情愫，在他看来，注定无解。
……
但谁又知，他们所面临的所谓的“毒”，从五百年前便种下了。
—
看着面前的梭若花，山越嘴里好像有无数的话想要说出来。是在何时，他不知晓的情况下，轶司臻被血藤划破了皮肉。
又是在何时，他从一个信徒转变了身份。
跪在神像下的三天时间里，山越一直在想原因。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更何况他是最先开始做梦的人。
无形之中，居然发展成了这样。
那轶司臻…是如何看他的呢？
救命恩人？谎话连篇的骗子？还是山神大人的信徒？
山越不知道，又忍不住好奇。想他会不会像凡人那般，对自己。
毕竟他们已然做了那些事。
虽快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但真切刻印，于山越而言，永世难忘。
—
那之后，山越似乎再难拿出看信徒的眼神注视轶司臻。在他眼里，轶司臻的一举一动都被放大。
练剑时摇曳的风，打扫神庙时轻皱的眉，同他下棋时故意输掉的模样，喊疼时大胆拉住的手…都一幕幕刻在山越心头。
无聊时便被他翻出来看，久而久之，竟然觉得这些似乎早已经历过，他同轶司臻，只是再次重复了什么。
是命中注定。
是…造化玩弄。
—
山越也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