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弃女
烦躁又冷漠的女声在破旧泥屋里响起：“等天色晚点再去”。
说完，木床上平躺的婴儿再次啼哭起来，「哇哇哇」，扰人得很。
微弱的蜡烛灯光下，头发凌乱，脸颊消瘦干瘪的妇女狠狠伸出手在婴儿身上重重一掐。
“哭，哭，哭，讨债鬼，贱皮子，晦气！”
坐旁边的汉子一副愁像，双指夹着草烟巴巴抽，白色烟圈不停吐出，呛得木桌前三个小家伙连连后退，并不断挥手咳嗽。
大点的男孩子，约摸十岁左右，头发潦草小脸蜡黄，他说：“爸，妈，你们真要把妹妹扔掉。”
站他身后的两个弟弟妹妹手拉手，竖起耳朵等待父母的回答。
汉子抽完最后一点草烟，理所当然道，“不扔咋办，家里就这么点粮食，不扔她，你们都得饿死。”
被老爹这么一吓，饿肚子的滋味顷刻席卷全身，三个孩子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这年头，妹妹终究抵不过实实在在的粮食。
少个人，少张嘴。
不过一个赔钱货而已，男孩如是想。
持续大半个月的干旱，使得庄稼颗粒无收，农民们苦不堪言。
每个人都在想方设法去哪弄吃的，在如此严苛的生存环境下，弱者只有被抛弃的份儿。
等星星爬满夜空，整片村庄隐匿于黑暗中，万籁俱寂之下，女人捂住婴儿的嘴巴快速递给丈夫，悄声嘱咐：“快抱走，往山里那边走”。
男人接过襁褓，大步流星向前走，很快就消失在小道上。
哼哧哼哧走了二三十分钟，怀里的娃渐渐没了声音。
此时，深山里忽然传来动物的嘶吼，鸣叫声。那怪叫听得人汗毛倒立，不敢动作。
男人惜命，心想就放这儿吧，反正一般人不会到这边来。
他借着月光将野草灌木丛扫开，然后把襁褓搁在空地上，一眼都不带留念的，快速离开了。
而襁褓里的婴儿呢？
原本渐渐停止的呼吸，一点点恢复过来。小胸脯有微弱的起伏，方才阖上的双眼也睁开了。
米歌啊啊叫着，大呼救命！
不过这声音发在她自个儿的脑海里，内心独白，无人回应。
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倒霉催的，刚穿书就给她开启地狱模式吗？
米歌恼怒的抓了把空气，面目扭曲并咬牙切齿，骂骂咧咧地腹诽该死的系统竟把她搞到这个鬼地方。
给她安排如此艰难的设定！即便有空间，有异能又如何？
出生就被亲生父母抛弃于荒山野岭，如果没人捡……
她可能会成为穿越史上首个「还没开始就结束」的悲催女主。
咵嚓—
头顶刮过一阵凌厉的风，下一秒，身边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削断。
“什么东西？”富有磁性的青壮年男声由上至下，待那人看清是婴儿后。
倒吸凉气，“怎么是个孩子！”拿手探鼻息，还有气。
随后男人左右环望一圈，思忖下，还是决定将孩子抱进怀中。
感受到自己的小身躯腾空被人抱起，米歌才松下一口气。
幸好，幸好这人有爱心。
虽然视线很模糊，看不清上方那张裹挟在晚风中的脸，但她能感知到对方的细心与友善。
襁褓紧紧挨着有力的胸膛，不知走了多远的路，没有再听见蝉鸣蛙叫，好像走进一间房子。
木门吱呀打开，又吱呀合上。
“阿远，这，这是？”米季远的妻子方棠在看清丈夫怀里抱的是个小家伙后惊呼。
“在山脚下捡的，诶，我看着不过几个月大，她爹妈太狠心了。”
方棠听完，心疼地从丈夫怀里抱过孩子，“看这小脸都有点泛紫了，真可怜”。
米季远凑上来，和妻子一起站在烛光旁盯着小家伙专注地瞧。
“要不……”
“要不……”
两人异口同声，米季远让妻子先说。
方棠抿了抿唇，柔声坚定道，“我们收养她吧？”后面又加一句，“这孩子跟我们有缘，我想养”。
结婚五年，她没给丈夫生下一儿半女，若不是上头没有婆母公公，她早要被赶回娘家，与丈夫离婚了。
虽然丈夫不嫌弃，待她关爱如初，但村里的闲言闲语少不了。
现在有个天降的孩子来到他们身边，肯定是老天爷怜悯，想帮他们夫妻一把。
“我说过，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而且……，咱们夫妻有默契，我也是这么个想法”。
得到丈夫的支持，方棠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激动地说，“既如此，咱们就要好好的养。”
“孩子看上去太小了，营养不良，看这小嘴动的，应该是想吃东西了吧？”
可不是想吃东西了嘛，米歌感觉肚里的肠子饿得在打结。
快饿晕的她顾不上自尊心，张开嘴本能地就哇哇大哭。
方棠焦急地望向丈夫，“咋办啊，饿得直抽抽了！”
孩子这么哭，哭得她一颗心揪成一团。
米季远摸摸后脑勺，根据有限的育儿知识，快速思考一圈家里的食材。
“不然我去厨房煮点稀饭粥，家里还有点小米。”
“能吃么？”方棠没有养孩子的经验，半信半疑。
“能…吧”
米季远行动迅速，很快就煮好一碗白米稀饭粥。
房间里方棠给孩子换了套干净的打补丁衣服，原先裹在身上的粗布太硌人，把孩子皮肤都刮红了。
“快喂她喝。”
捏起调羹先舀小小一勺，吹温热后才送入孩子嘴边。
米歌的嘴一沾白粥便迫不及待吧嗒吧嗒吃起来，狼吞虎咽的样子，把身旁这对新晋父母给逗乐了。
“宝宝慢点吃，不急啊。”
米粥煮的稀了点，喂小宝宝喝正合适，不然太稠的话容易糊嗓子。
肚子里进完食，米歌慢慢恢复精神，她小手往半空中抓着，想摸摸养母的脸。
方棠大喜，将脸颊凑过去，贴上宝宝的小手。
肌肤相触的那瞬间，米歌露出一个「无齿之笑」。
新妈妈是个好人，心地善良的好人。
“爸爸呢？”米季远有点吃味，明明是他把孩子带回家的，怎么不和他亲。
听见这话，米歌也没有厚此薄彼，她伸长手臂，在养父的配合下成功摸到他的下巴。
嗯，他也是好人，老实聪明的汉子。
烛光的蜡油扑扑往下掉，使得光辉微弱。不过也因此为这狭窄的小屋增添了一丝温暖，被光火照亮的三张面容此刻不约而同得绽放着名为「满足」的幸福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