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仁心（完）
医者的意义？
他闭上眼睛。
说实话，他打心眼里就不觉得那个莽撞的姑娘能真正的告诉他什么医者的意义。
她很强大，无匹的强大。
就像月御将军一样。
但是她又和月御将军不同。
他躺在床上，脑中回想的仍是当初那个高挑女子站在阵前，头也不回的模样。
还有她说的那些话。
【瞰云镜被运过来了，我们接下来的唯一目的，就是守住瞰云镜。】
【这是单程票，椒丘，不要留下来了。】
【我？我没想过那些事情，什么活下去，什么退休养老，那不是我应该想的事情，从出生开始，我想的就是该怎么想狼头恩主复仇。】
【至于你，椒丘，留在这里对你来说毫无意义，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可以做，有很多人仍等着你拯救……你应该已经明白了，医者，不光医治伤口，更重要的是医治心灵，还有自己的心灵，能做到这些，才是一个好的医者，但是谁又能没有执念呢……】
【我们不需要你留在这里了，我将青丘军接下来的日子托付给你，等到下一任曜青将军出现，你就随心所欲罢。】
【离开这里，做个顶天立地的人，做一个你想做的，真正能做到的医者。】
【飞霄？哈哈，我没让她跟我们一起，这是大家决定的，她有更重要的任务呢。】
【至于在哪……估计现在正在某个地方跟我生闷气，气的跳脚呢吧。】
【她也会改变的，我相信她。】
月御将军。
他不得不承认，那是个很让人怀念的人。
也很有人格魅力。
大门被敲响，椒丘眼睛都不眨：“进。”
“先…先生……”
门童怯怯的声音响起。
椒丘察觉到不对，睁开眼。
高挑的狐人女子就站在他床边，笑吟吟地望着他：“许久不见，先生。”
她的长相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就是长高了不少。
椒丘坐起身，沉默片刻，笑道：“原来是天击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别这么拘谨了，大家都是老熟人。”
飞霄挥了挥手示意门童退下，找了张椅子坐下。
“将军这次来是……”
“找先生吃口饭，小聚一下。”
飞霄笑道：“先生总不至于连口饭都吝啬吧。”
椒丘沉默片刻，站起身，端起一旁的鼎镬，朝着里面加了无数辣椒：“那便坐下吧。”
飞霄面露难色。
但是椒丘十分满意——他就是有意要逼退这位将军。
只是……飞霄最终还是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的吃起饭来。
椒丘有些摸不准了。
这位天击将军此行前来，总不可能是单纯来吃饭的吧？
“唉……当将军才多长时间，这个职位果真是不简单啊。”
飞霄轻叹一声。
来了。
椒丘心中暗想，也不说话，等着飞霄说出自己的来意。
“椒丘先生。”
飞霄咽下嘴里的牛肉。
要说了吗？
椒丘已经准备好拒绝之词。
“这肉好辣。”
椒丘险些翻过去。
“您坐稳些。”
飞霄挑了挑眉，眸中带着笑意：“我确实不太能吃辣。”
“曜青的天击将军竟然吃不得辣？”
“嗯，谁知道呢。”
飞霄轻笑一声：“若是我把这一整锅吃完，先生可跟我走？”
“将军如此直接？”
“求贤若渴，不需要掩饰什么。”
飞霄笑了笑：“你就直说好了，我都吃完，你跟不跟我走？”
“……”
椒丘没说话，只是扬了扬下巴。
飞霄笑了，低下头，闷头开始解决锅中的肉和菜。
椒丘不说话也不吃，只是看着她低头吃。
等到飞霄耳朵上的毛都被辣的立起来了，他淡淡道：“将军不必如此大动干戈，我已经不再是医士了。”
“那你说我能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吗？”
飞霄问道。
“……您随意，但是我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一幕。”
“你看，我也一样。”
飞霄又低下头：“我也不愿。”
脸被辣的发红，但是飞霄还是把锅里的东西都吃没了。
椒丘递过去一杯热茶。
飞霄撇了撇嘴：“先生拒绝的意思还真是如此明显。”
“热才止辣。”
椒丘有心想看看这个将军的忍耐力。
飞霄轻笑，仰头将热水一饮而尽。
辣的直吐舌头。
还挺有韧性。
“跟我走吧，椒丘。”
飞霄笑了笑：“我很强，不会随便就死的。”
“那将军是什么病？”
椒丘歪了歪头。
“月狂之症，你应该听说过。”
飞霄笑了笑：“生死倒是不甚重要，但是在除尽孽物之前，我还不能死的这么快，起码临死之前，不能成为云骑军的阻力。”
生死不甚重要。
椒丘睁开眼，突然有些生气。
不重视自己生命的人，为什么有这么多？
“照你师父的说法，咱们两个是互为医患，你治我，我治你。”
飞霄站起身，拽住椒丘的肩膀：“走吧，让我好好治治你，我都吃了一锅了，你好歹跟我走一趟。”
“等等……火还没关……”
“欸，小事。”
女人弹指，火焰熄灭。
……
“在想什么呢椒师傅？”
有些慵懒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回过神来。
那之后，已经过了十几年了。
当初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跟她走呢？
是她带着他走在营帐中，告诉他，她会让青丘军不再面对死亡，让他看好了。
还是因为她真切地活着，让他的那颗心也朝着复生走去。
他已记不清了。
他一向记性差。
椒丘转过头。
“这件衣服甚合我心意。”
飞霄披着一件白色的宽肩大衣，对着他笑：“晨跑，都叫你好多次了你不应，我看你坐在这没睡觉，就自顾自进来咯。”
“……”
椒丘叹了口气：“我不去。”
“这可不行，就算是医士，也要有锻炼的。”
飞霄坐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快点，貊泽都等了好久了。”
“其实我刚到。”
男人显出身形。
“你们一个两个的……”
椒丘咬了咬牙：“都习惯潜入别人家里不说一声了是吧？”
“别拆我台嘛。”
飞霄对着貊泽摆摆手：“快走吧椒师傅，我们昨天看到一家超有食欲的早餐，但是带回来肯定是要凉透了，你不跟我们去那就是你的巨大损失。”
“我爱吃点凉的，加麻加辣谢谢。”
椒丘还是不动。
飞霄见状，对着貊泽眨了眨眼。
貊泽会意。
他就这么被两个人架了起来。
“欸欸欸别架着我……我文件还没写完呢！”
“我是将军，反正你写完也是给我看，别想那么多啦！”
两人架着他，朝着阳光跑去。
阳光洒在他脸上，椒丘微微眯眼。
医者仁心，却难自医。
他总是想着当初被寒冷禁锢着的日子。
始终忘了，阳光洒在身上，也是暖洋洋的。
足以融化冰雪。
……
思来想去，第一个番外写了椒丘的。
曜青三人组挺不错的，至少我挺喜欢的。
医者难自医，这就是椒丘的通篇故事。
写这个是因为，之前写第一个战争文的时候，我也产生过同样的想法。
战争胜利，但是死的人永远回不来了，所以胜利有什么好开心的？
能医治伤患，但是他们的结果始终相同，终将奔向死亡。
那我为什么要当医士？医士还有什么意义？
但是后来会有人告诉我，告诉椒丘，这是不对的。
那不过是另一个结果，另一个过程。
救上来十个人，可能他们又要冲向战场，但是我可能能够改变原本十个人全部死掉的结果，让这十个人不用带着伤上阵，有更大的概率活下来。
重要在于希望。
有希望，就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