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善恶
夜深风寒。
刘千河躺在草铺上望着夜空，心里暗自设定计划，“这山上的妖怪说多也不多，尤其低修为的较少，今日转了一天才见到两只，而且是杀一只少一只。我现在的修为已近五品，等再杀得两只七品左右的妖怪便可往上登一段路。那里的妖怪基本都是五品左右，杀一只便抵得过三只七品。我若一天杀一只，杀得一年半载，将整座山的妖怪都杀光，到时想必未到一品却也差不了多少。届时便可去都城朱家搅他个天翻地覆！”
这一夜没下雨，睡得很香。次日卯时初，一如往常醒来。他起身走到熄灭的火堆旁，从昨晚剩的那条狼腿上撕下一块肉，放到鼻前闻了闻，确定没坏之后，便丢进了嘴里。一日三餐早膳为重，不可不吃。只是冷掉的狼肉已没昨晚的半分滋味，又硬又膻，食之难咽，弃之又不舍，只得强行下咽应付早餐。
吃完，两人便一同上了山，依旧待到黄昏时分才下山。不过今日运势不佳，两人上上下下不知转了几个圈，竟连一只妖怪也没碰见。刘千河问小蓝这是怎么回事，小蓝直直摇头说她也不知道。晚上刘千河扔了掉昨晚的狼腿，从那具残躯上撕下一条前腿来烤，口感味道倒是差不多，只是肉较少。刘千河吃得也有些腻了，心想明天说什么也要打几只兔子野鸡来吃吃。
第二日，卯时起，食冷肉，即上山，寻妖打猎，日暮方归。这一日比昨日要好，斩了一只九品的鸡精，只可惜不能用来调味。兔子没有瞧见，倒打了一只野鸡，看来今日运势旺坤。
便如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了数日。
这一日，一如往常地上山寻妖打猎。两人在寻了一个上午后，终于寻到了一处妖气。小蓝指着前方林中道：“那里有一只成精和一只化形。”所谓成精与化形其实是妖怪入尘境前的两个启蒙境界，与修行者的练气与筑基不同，兽须先成精开智，后而化形聚丹，这才方可踏入尘境成为妖怪。
刘千河闻言却是一愣，“怎么这里会有修为如此低的妖怪？”早在两日前，他们便向上登了三百米左右，这间山段的妖怪修为普遍在六品之上。前日刚上来时他就斩了一只六品牛妖，昨日也碰见了一只五品的妖怪，只不过让它给跑了。所以此刻听小蓝说有一只九品和一只八品的妖怪，才会感觉奇怪。
不过只微微迟疑了片刻，便即朝林中行去。管他为何，反正不过弹指挥手间的事，虽说经验值颇少，但积少成多，苍蝇再小也是肉啊，要搁在数日前，还算得上是块肥肉呢！
他步伐轻灵，速度径自不慢，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行不多时便看见了目标。只见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一大一小有两只鹿正低头吃草。他只瞅着身形像是鹿，也不知到底是驼鹿，驯鹿，麋鹿，梅花鹿，还是别的什么鹿。他心里想的是，“原来这里居然还有鹿！早听闻过鹿肉鲜美无比，是道珍馐美肴，却一直无缘品尝。这里既有鹿，那定要捉两只来尝上一尝！不过可惜这两只已成精，不能作食，还是等明天再好好寻它一番。”
想罢，轻轻抬手一挥，两道青芒急射而出。他也不去瞧结果，转身便向回走，想来这两只小妖精也万不能避开。岂知刚转过身，便听身后一声凄惨嘶鸣传来，声音自是哀伤，像是幼儿啼哭。他回身望去，只见不远处那棵树底下，大鹿已然倒地周身血流成泊，小鹿跪在其旁兀自悲鸣。他眉头微皱，心中有些诧异，“方才明明是朝着二鹿一鹿一道掌中剑射过去，怎么大鹿中了小鹿却是没中？”迟疑片刻，他缓步走了过去。
小鹿幽自悲切只是鸣叫，声音尖锐稚嫩如似孩啼，全然没注意有危险人物已悄然靠近。
刘千河望着大鹿身上左右两道血淋淋的创洞，心中一惊，“难道是它发现青芒之后立即推开了小鹿？掌中剑速度极快，它虽发觉却无力避开，情急之下便扑向小鹿，是以向它的剑击中了它，向小鹿的却也击在它身上。”
正思索间，忽听得一道女声传来：“求……求……”。他目光望去，居然是眼前这只大鹿尚未毙命在口吐人言。声音微弱，断断续续，显是已无力说话。他蹲下身子，侧耳凑近，便听大鹿说道：“求……你……放……放……过……我孩……”只说得一句，已将它本就不多的气耗得所剩无几，但它仍未断气，只是望着眼前的人类。
刘千河只觉心猛地跳了一下，接着竟好似不再跳动了。他目光呆滞望着大鹿，又撇头看了一眼小鹿，过得半晌才缓缓点头，说道：“我答应你。”一言甫毕，大鹿即刻死去。只留幼鹿悲鸣在林中悠悠回荡，却再也得不到回应……
这一刻，刘千河心中情绪翻涌，便如波涛海浪撞击着心灵。“我……在做什么？”他喃喃自语。
“这两只鹿妖，别说害人，只怕见也没见过人，而且它们以草为食，或许也从没杀过生。我却一抬手就将之杀了？我……我这是怎么了？”他突然跌坐在地，目光空洞望着前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脑中却是思乱如麻。
忽然想起那个红月的夜晚，那个恐怖的人身蛇尾的黑蛟大王，心中顿时一阵恐惧。忽的又想起刘家庄的猪妖，撕成人吃孩童，心中顿时又一阵愤怒。忽的又想起那只奸诈的妖童，将人炼作傀儡变成一只没有思想的怪物，心中顿时又一阵忧虑……
恍惚间，听见有人说道：“人固有好坏之分，妖自然也有善恶之分。人的欲望是无穷的，既可以无穷小，也可以无穷大，往往为了一己私欲能无所不用其极。”
他眼睛慢慢恢复焦距，心中骇浪渐渐平静。
“妖怪的善恶不过天性使然，对人而言，于人无害便是善，于人有害便是恶。而人性的善恶，却难以单用某件事来区分，往往妖之恶不及人之万一。”
“我因对实力的欲望而滥杀妖兽，确实不该，若非心本向善及时发觉，恐怕会由此堕入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