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革命吗？先革我家！
话不投机半句多，萧文寿说完话，立刻就让刘裕送客。
“东乡侯请留步。”
“萧大人慢走。”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门口也只是客气一下，萧源之就被一个年轻人扶上了马车。
年轻人刚要和刘裕开口打招呼，马车上萧源之道：“思话，走了。”
“是！”
目送着萧氏的车队离开，刘裕才缓步返回。
看萧氏依旧闷闷不乐，刘裕安慰道：“娘，也不怪萧侍郎，要您是我妹妹，当初我也看不上穷困潦倒的父亲的。呵呵。”
萧氏回道：“你这孩子，哪个有这么说爹的儿子。”
“娘，我也是实话实说。”刘裕笑道：“除了您谁还能看上我爹啊。”
“这你可说错了。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当初你爹丰神俊朗，是多少少女的梦中情郎啊。”
萧氏回忆道：“而且前途远大，几年之内就从县令一路到了四品功曹，可不是你小时候看到的一瘸一拐的邋遢样子。我当初对他也是一见钟情。
要不是你亲娘难产去世，我是这辈子都和他无缘的。虽然那时候他已经落魄了，但是你外公觉得他一定会再次飞黄腾达，而我则是单纯地喜欢他。
可惜八王之乱，这场晋国皇族的大乱斗，终是引来了外敌，一个刚刚建立的国家轰然倒塌，你父亲也被世道冲击地一蹶不振，再无志气。”
说罢萧文寿对刘裕严肃道：“如今你已经是青州刺史，三品高官，你要做的便不再是锋芒毕露，否则你父亲的下场说不定还会再次降临。”
“啊？”刘裕疑惑道：“娘亲，您这是什么意思？宿命论吗？难道刘氏被诅咒了不成？”
萧文寿笑道：“哪有那么玄乎，只是因为你姓刘而已。你可知金刀之谶？”
“什么意思？”刘裕不是很明白。
萧文寿解释道：“当初王莽篡汉，天下流传一条谶言，“卯金修德为天子”，卯金刀者，（劉）刘也！光武帝刘秀的成功，也确实证明了这条谶言的正确性。
自黄巾起义以来，到如今已过两百多年，期间“刘氏当王”、“刘氏主吉”等谶记从未断绝，无数刘姓子孙冒着杀头的风险起兵造反。
皇帝、权贵、世家大族自然会严加防范，以免像王莽一朝一样，富贵权利因为刘氏再兴而化作流水。
而咱们刘氏，从世系上来说是真正的刘汉皇族子孙，连北方的匈奴人刘渊都敢立国为汉，你觉得楚国这些人会对你没有防范之心吗？”
刘裕愣住了，自己确实不知道这句谶语，当初刘裕就有些奇怪，岳父臧俊被罢官之后可不想自己的父亲那样，看来这里面确实有别的因素，
再结合萧氏说的，刘翘当初有多么优秀，那么答案显而易见，那就是当初刘翘一定是让很多人感觉到不安了，所以联合起来打压他，让他再无出头之日。
见刘裕陷入沉思，萧文寿缓缓叮嘱道：“所以你要记住，从今以后韬光养晦，切莫行差踏错啊。”
刘裕虽然不同意萧文寿的观点，但依然点头道：“母亲，我知道了。”
下午，仙客来。
今天刘裕做东，所有回京的北府军将官汇聚一堂。
其实吧，也就六个人。田洛，刘裕，刘牢之，诸葛侃，高衡，何谦。再加上几个亲卫。
“来，大家举杯，恭贺田大人高升！”刘裕招呼道。
田洛已经被调回京城任礼部侍郎，加从二品金紫光禄大夫。
众人举杯道：“恭贺田大人高升！”
“哈哈，你们这帮人，这是埋汰老夫啊！”田洛笑道：“礼部侍郎，这就是要让老夫隐退的前奏啊，还高升？”
刘牢之道：“老大人，这刀口舔血的活计您还没干够吗？要是我得了您这位置，做梦都能笑醒。”
“就是，就是！”众人纷纷笑道。
就在众人笑闹的时候，突然包厢的门被一把推开。
来人轻蔑道：“就是你们抢我的包间？来人！把他们都给我清出去！”
门外的侍卫就要进来赶人，包厢内还有北府军的亲卫，见状直接拔刀。
“呦呵，在建康城还有敢跟我呲牙的？”
“王公子，切莫动武。”旁边陪伴的伙计赶忙劝道。
何谦酒意上涌，直接骂道：“这玩意儿谁的啊？裤裆没夹住吗？”
眼见就要起冲突，刘裕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上门，开口问道：“稚远兄，这位是？”
王谧见气氛紧张，大声道：“王默，你给我过来！”
王默道：“哥，他们这帮人抢我的包厢，居然还敢骂我！”
王谧没搭理他，冲着刘裕笑道：“德舆贤弟，久违了。”
刘裕拱手道：“稚远兄，久违了！我是随便选的，不知道这是王兄的包厢。”
王谧笑道：“德舆，整个仙客来都是你的，你愿意在哪里待客都行。况且这也不是我的包厢，是他经常来而已。”
王谧指了指王默。
“哥，你认识他们？”王默问道。
王谧也不回答，转头问道：“是谁让你上来挑事儿的？”
见兄长有些恼怒，王默摇头道：“没谁啊。”
“哼！”王谧冷哼一声。
王默麻溜道：“哥，是虞先之。他说我被一帮不三不四的人抢了包房，居然屁都不敢放一个。”
王谧听见这个名字，眯缝一下眼睛对王默道：“下去，让他滚蛋。就说是我说的！你回去领家法，王氏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
见王默不动换，王谧再次命令道：“还不快去！”
王默这才不情愿道：“是。”
“噔噔噔。”
等王默带着侍卫离去，王谧才继续对刘裕道：“德舆，恭喜高升。”
“托稚远兄的福。”
王谧摆手道：“托我什么福啊，你现在官职可比我高。呵呵。”
刘裕闻言摇头，郑重道：“我这可不是客气，要不是稚远兄，我现在说不定还在刁逵手里挨鞭子呢。还是那句话。稚远兄的大恩，裕没齿难忘。”
“呵呵。”王谧笑着拍拍刘裕胳膊道：“你的才能就如囊中之锥一般，总会显露出来的。过几天去乌衣巷，正好王氏的几位长辈想要见你。”
刘裕点头道：“好。”
王谧又跟刘裕寒暄几句，而后告辞离开。从始至终都没有踏进包厢中。北府军这几位将领，在王谧看来不过就是几个幸进的流民帅而已，不值一提。
等刘裕回座，田洛努努嘴道：“王氏的公子？”
刘裕点头道：“没错，王导的孙子，王谧。”
田洛对何谦道：“何谦，幸亏今天德舆在场，否则你就要横死街头了。”
何谦此时酒也醒了，起身对刘裕道：“德舆，多谢了。”
刘裕看何谦的反应不像开玩笑，疑惑道：“不至于吧，一个纨绔子弟而已，他难道还真敢对一个从四品武官下杀手？”
田洛眼睛一斜道：“你以为呢？那是琅琊王氏的子弟，杀了他也就罚铜了事儿，甚至不耽误补缺做官。”
刘裕问道：“朝廷呢，不管吗？四品武官，朝廷重臣啊。”
“嘿嘿，朝廷？”
田洛嗤笑道：“朝廷不就是这些世家把持的吗？什么叫做世家？树大根深，整个国朝之内遍布枝叶，这才叫世家。
从丞相一直到县令，谁不受影响？制定律法的是王氏，审判的还是王氏，管理百官的还是王氏。
你觉得一个区区四品武官，有什么用吗？能够阻挠一个世家的，必然是另一个世家，皇帝也不行。”
二楼甲字包厢中。
虞先之霍然站起道：“王默，你安敢对我如此说话？”
王默根本不虚，再次开口道：“骂你怎么了？赶紧滚！”
“哐当！”
王谧推开门，定定地看着虞先之道：“我弟弟虽然有些简单，但也不是你可以拿来指使的枪！今天的事情我会向虞亮讨个说法，现在立刻给我滚！”
王谧不同于王默，这是真正的王氏下一代掌舵人，虞先之本来就理亏，见人家家长上门，话也不敢多说，拱拱手低头离开。
王默不屑道：“这个虞先之，跟他爹一样，都是欺软怕硬的货。”
王谧闻声怒道：“滚回家去，王氏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哎。”王默赶紧回道。
“哈哈。”
见王默点头哈腰，麻溜滚蛋。包厢内的其他公子哥笑成一片。
萧思话来的有些晚，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等王谧坐下之后，走到身旁笑问道：“稚远哥哥，上面谁呀？值得你发这么大火？”
“北府兵的一帮将领。”王谧说完解释道：“跟身份没什么关系，这家伙心甘情愿给人家当枪使，这才是我生气的地方。”
萧思话回道：“一帮流民帅而已。就算王默有些冲动，你也不至于当众发火吧，这不是和虞氏交恶吗？”
王谧沉默一下，最后还是解释道：“里面有我一个朋友，新任青州刺史，刘裕。”
萧思话闻言道：“刘德舆吗？那我要去拜见一下。”
“你也认识他？”王谧问完之后，恍然道：“他继母也出自兰陵萧氏，和你有关系？”
萧思话点头道：“正是小弟的亲姑母。刘德舆算是我表兄。稚远兄，失陪一下。”
“行，你去吧。”王谧点点头。
经过刚才王默一番吵闹，众将也没了喝酒的兴致，约定好北府大营相聚之后就草草散场了。
等刘裕将众人送走，回到包厢就看见，早上随着萧源之的那个年轻人正在等候。
“是你。”
“表兄，小弟萧思话。”
刘裕瞬间反应过来：“你是萧大人的儿子？”
萧思话笑道：“表兄。正是在下。”
刘裕挥手让侍女沏茶，坐下对萧思话道：“奇了。萧大人是生怕我和他有什么关系。你倒好，生怕我不知道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萧思话笑着应道：“呵呵，表兄。无论怎么掩饰，血脉中的牵绊总也是斩不断的。”
刘裕道：“得，我生母姓赵。和兰陵萧氏确实没什么血缘关系。”
“表兄错了。”萧思话道：“我祖母与表兄的生母一样，同出下邳赵氏。你我怎么论都是亲戚。”
“走亲戚，走亲戚，走动起来才叫亲戚。你我两家最少有十几年不曾走动了吧。”刘裕说了一句直接问道：“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儿？”
“表兄”
萧思话刚要开口，刘裕打断道：“事先说好，我母亲回萧氏这件事儿免开尊口，我可做不了主，也不敢做主。”
“表兄误会了，我父亲早上是一时失言，回去之后就后悔了。这件事我会登门向姑母专程解释。”萧思话解释一句，然后道：“我上来拜访表兄是有一事相求。”
见萧思话不是说继母的事情，刘裕端起茶杯道：“你说。”
“我想加入北府军。”
“噗！”刘裕还未咽下的茶水瞬间喷出：“咳咳，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加入北府军。”萧思话重复一遍道：“淝水战胜的消息传来，我彻夜难眠，考虑几天，我想追随表兄，加入北府军，建功立业！”
“建功立业？”
“对！”萧思话点头。
“呵！”刘裕冷笑一声道：“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萧思话拊掌赞道：“表兄的诗文功底依旧如此老辣，此诗不输那首登山。可惜有些不合时宜。”
“哦？”刘裕疑问。
萧思话道：“小弟不是不识疾苦的纨绔子弟，建功立业也不是封侯拜相。”
刘裕闻言一愣，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如今的朝廷弊端丛生，最主要的就是国无锐气！表兄难道不觉得这大楚已经快完了吗？到时候胡族南下，那才是真正的泽国江山入战图啊。”
“你想如何呢？”刘裕再问。
“革除弊政，廓清天下！”萧思话道：“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手里要有压服天下的力量！我觉得北府兵就有这样的能量！所以我想加入！”
刘裕点头道：“这倒是没错，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嘛。可是你想没想过，最没有锐气的就是国朝的门阀世家，你要想革除弊政，首先就要革掉萧氏？”
萧思话道：“我知道，出身世家自然百般皆好，但我更喜欢陈汤那句话‘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既然世家让国无锐气，令蛮夷小儿腥臊中原，那就革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