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陆相计施粥
晋城，陆怀鸣好不容易带着随从逃出了灾民群，他整个人都不太好。
陆庆跪在地上，回禀的声音毫无波澜。“老爷，我们把周边都排查过了，并没有发现卿清小姐的踪迹。”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有多愧疚，若素小姐走了，他们一群人居然把卿清小姐弄丢了。“都是属下之过，愿领责罚。”
陆怀鸣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他爹陆丞相曾经说过让他不要怀妇人之仁，早晚要吃亏。他吃亏没关系，却没想到竟是应在了这时候，他因为一时心软接纳了不能把控的人，才有了这次祸患遗失了妹妹的女儿。
卿清不过七岁，才丧母现在又落在陌生的境遇里，也不知她可曾暴露了女儿身？是不是躲在哪里哭泣？有没有被欺负？“不必多说，如果责罚能让她回来，我早就罚了，也怪我发什么善心。”
陆怀鸣把写好的信交给陆庆，现在由不得他隐瞒了。多当误一天时间，卿清就多一份危险。“把这封信传回相府吧！你们继续散开找。”
“是，属下遵命。”陆庆退了出去。
徒留陆怀鸣一个人望着窗外明月沉思。
他想起了妹妹若素，妹妹从小就聪明伶俐，父亲曾不止一次的可惜她不是男子，否则父亲也不至于因为无人继承衣钵而明哲保身。要说若素选择于星平是糊涂了，他是不信的，那么妹妹在图谋什么呢？又是为何自缢？于星平没有那样大的脸面。
也不知父亲收到信会是怎样的担心、气怒。夫人带着大郎二郎抗倭也去了几月了，否则倒是可以叫他们过来帮忙寻人。
不过三天相府就接到了加急的信件。
管家拿了书信，不敢耽误乘着丞相还没上朝就赶了过来。“老太爷，老爷传了信回来。”
“拿进来。”
相爷听到来信就知不好，女儿的死讯传来已是万分悲痛，儿子马不停蹄的去接，万幸孙女知事愿意回来。算着日子再有大半个月他们就该到了，偏偏这个时候来了信。
陆相爷接了信一目十行的看起来，不过片刻，相爷几乎就要站立不住，女儿的长女遗失，竟是只剩一个周岁的外孙了？
管家时刻留意着，见情况不妙，马上就一把扶住了陆丞相。“老太爷，您怎么了？”
相爷还是撑住了，长子性子稳重有才华，却没有急智也缺了变通，他要赶快布局尽最大的努力找回外孙女。“快拿笔墨来。”
为今之计，只能拼力一试了。
陆相飞快的写好了两封信。“将此信以最快速度传往白家，另一封传给怀鸣，去备马车吧。”
“是”管家寄信去了，车架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相爷整理朝服坐上马车上朝去了，手里捏着的还有他一直犹豫是否上奏的折子，到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朝堂上，一众朝臣为着赈灾的事吵得不可开交，究其原因就是朝廷没有余粮。如今沿海有倭寇之乱，边关有领土之争，这才是重中之重，如今举朝之力都向之倾斜，再无余力。
文臣武将各执己见，已是吵了几天了，眼看今日也是要不了了之了。
“臣，有本启奏。”
陆丞相此声一出，朝堂上落针可闻。
陆相已经久不发声了，陆怀鸣无相材，陆相后继无人。稳如泰山一直明哲保身的相爷，今日竟是发言了。
众臣纷纷猜想，难道我已经脱离朝廷政治中心？或是我这些时日错过了什么？
皇上对于陆丞相出列有惊讶，但面上丝毫不显。“陆爱卿，请讲。”
陆丞相声音还算高昂。“如今朝廷内忧外患，臣愿为陛下解忧。”
“哦！陆相说说要如何为朕解忧？”皇上已是烦扰多日了，总不能放任流民起义，那就是国之乱象了。
陆丞相跪伏在地上。“臣年老丧女，犬子陆怀鸣月前去往西南晋城接我苦命的外孙。如今回程恰好遇上了灾民潮，传信回来言饿殍遍野，灾民易子而食。臣妻白氏已去多年，臣花甲之年丧妻丧女之痛，不忍百姓与我同苦。惟愿陛下江山稳固，百姓安居乐业。臣携江南白氏愿献出全副家私筹粮万石，解西南燃眉之急。”
陆相一番话说得声泪俱下，说到饿殍遍野、易子而食更是几度哽咽，皇上与朝臣都陪着落泪；说到丧妻丧女，皇上今日才发现相爷已是满头白发，相爷日子过得这般苦？
犹记得陆相教导皇子时的意义风发、庭庭玉树。此去经年，如今他成了一国之君，却忘记了曾经的老师也年事高了。“相爷与白家慷慨，解了朕与百姓燃眉之急。既然陆怀鸣就在晋城，就封他为户部侍郎，出任赈灾钦差，领着地方官就地解救灾情。”
陆丞相叩头谢恩，也算为儿子谋了一个出身了。“老臣代犬子，谢主隆恩！必不负皇上所托。”
皇上见陆相几乎站立不起，心里也是又敬又怜。“来人给陆相赐座。”见陆相又要跪下谢恩，忙从金銮座上下来亲自扶住了陆相。“老师辛苦了，且坐吧不要再多礼了。”
陆相感动垂泪，一时君臣相宜。
陆相今日出了头的同时，又示了弱，总算没有失了圣心。臣子太过出挑并不是好事，他也是几番揣度筹谋，才定下了今日这番说辞。总不能为了救外孙女，把自家儿子、孙子的前程都撇下，如今儿子入朝，他也是快要告老还乡了。
皇上对陆相另有恩赏这是后话，至此相府圣眷昌隆，羡煞了一众朝臣。只是陆相的遭遇与献出两家全副身家的举动，并不是谁都能有这样的魄力。也有人猜测白家巨富，只怕不是万石粮就能的掏空的，但是大家自认做不到也就乖乖闭了嘴。
陆怀鸣带着随从又找了几日，于卿清是女孩子，并不能大张旗鼓的找官府和故交帮忙寻人，短短几天时间他头发都白了不少。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丞相府的回信终于到了，陆庆带着信过来请见。“老爷，老太爷的书信到了。”
“快拿进来。”陆怀鸣迫不及待的拆了父亲的来信，信很短一目了然。
[白氏调粮万石，不日即到，赈灾寻人。]
陆怀鸣松了一口气，看到信就知道，跪祠堂必是免不了的，万幸父亲想到了办法。“陆庆速去联系白家，有赈灾粮要到了。我们施粥，把随行见过白卿的人分到各个粥棚，找到白卿少爷的赏千金，让左先生尽快拟章程出来。”
陆怀鸣激动万分，一向镇定的他，这次发起指令来也多了迫不及待。如今时日已是拖得久了，早一日，早一时，找到她，她也能少受一些苦楚。
陆家借着朝廷的手，浩浩荡荡的施粥很快就进入正轨，寻找“白卿少爷”的人手更是卖力万分。
几个陆怀鸣的心腹找人之余，凑在一起难免提起这个话题。“陆总管，你说这小公子还在这灾民中吗？”
陆庆不苟言笑“小公子吉人天相，至于在不在灾民中就靠我们去确认了。”
几个心腹倒不是抱怨，只是客观的分析。“这寻了好几天了，灾民也基本都过来领过粥了。施粥的声势这样浩大，小公子如果在，只怕自己也该找过来了。”
“我会和主子禀报的。”陆庆也知道，施粥已经三天了，如果卿清小姐在里面的话，早就应该找到了。
再见到陆怀鸣的时候，陆庆也如实的作了回禀。“老爷，各处回报均未见到小姐的踪影。”
“按之前的计策，用白家的名义发布白卿的画像及悬赏。”陆怀鸣无奈只能用这个办法了，她应该不在灾民中了，只希望能获得一点消息。生死不论，总要让她归家。
陆怀鸣第一次觉得，自己确实年纪有些大了，心里焦虑。
各个粥棚很快就都出现了关于白家少爷白卿的寻人启事。
几个今天才赶到城北的灾民，看到粥棚的旁边围了许多人，领了粥也都围观过去。“这陆家和白家提供的粥，真是实在，筷子都能立住了。”
“谁说不是，朝廷总算是愿意管管我们了。”
“也不知今天这顿吃完了，明天可还有。”
“听说是陆丞相牵头的，他的儿子就是这儿的主事。”
几人不顾粥烫，唏哩呼噜的吃了几口。
“大哥，那里围了那许多人是做什么？”
几个人没能挤进去也就放弃了，一个小伙子好奇问了问。
有先来的已经知道了情况的，马上就和心来的小伙子解说起来。“是白家的小公子丢了发了告示，见过的人提供线索就能领赏，听说还能直接进城居住。”
“有这等事，那我可得进去看看。”几个人又端着粥，奋力往里面挤了挤。
“这，这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一个年纪大的看着画像有些眼熟。
年轻的小伙子看清楚告示上的人像，不等通行的人反应过来，直接就上前揭了下来揣进了怀里。他才不会傻傻的叫破自己知道的事，现在他也有了安身立命之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