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家
孙娇娇一个趔趄，就被小九的木剑抵在了脖子上，自此，浮华剑仙，孙家大小姐败与二小姐之手的传说也如燎原之势，传遍西地的各个修仙世家、门派。
小九算是一战成名，从叶家武斗场中“酒剑仙”的名号，是传的越来越远。
“哎呀九剑仙~还是酒剑仙~”
孙娇娇在闺房调戏着矮她一头的小九，此时的少女刚从酒意中醒来，揉着脑袋一脸苦涩：
“丢死人了，你也不劝着我真陪我闹……”
“这有啥的？现在开心多了吧？”
“嗯，开心。”
“哈哈哈哈——”
孙娇娇笑的奔放，连隔壁睡着的孙峥都扰的无法静下心来写字。
孙峥痛苦的伏在桌案上，苦恼自己快二十二岁的大女儿嫁不出去，没人要。
他老婆钱宴看自己丈夫这么苦恼，上前轻轻捏着肩。
“老孙，急啥，女儿嫁又不是你嫁人，你天天催催催，我这个当妈的都觉得烦。”
“她过完今年二十二啦！这个岁数没有成婚的你在城里给我找一个出来。”
夫妻俩谁都有理，钱宴就是不喜自己丈夫催婚，自己女儿那么优秀，随便嫁出去自己还心疼呢。
“老爷，叶家公子请见。”
“岚儿来了？让他直接进来，下次不用通报。”
叶岚一身黑袍，青丝飘扬，他站定于孙峥桌案前，面色坚毅，抱拳行礼，久久不抬头。
“这……岚儿，何事？”
“伯父，伯母，侄有一事相求！”
“说就行了，莫要再这么规矩。”
叶岚犹豫再三，慢吞吞的开口：
“还请伯父，把……小姐许配……”
“你愿意娶娇娇？！当真！”
孙峥面色一喜，真是饿了有人送饭，冷了有人添衣！
“不不不！是二小姐！”
叶岚大惊，他可不想夺人之妻，方释若是看到自己与孙娇娇成婚，自己身上不知要被剑戳多少窟窿眼。
“是小九啊……唉……”
孙峥好似瞬间老了十岁，说到底，小九并不是自己真正的骨肉，只是穗王抽完所谓“佛运”后，不忍杀死，随手丢给自己的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小丫头。虽自己视如己出，但也不能乱给人家做主。
“此事还有待商榷，侄儿莫急。”
“伯父！”
叶岚踏前一步：
“我与父亲谈过了，他对此事无异，只要您肯，我就上门提亲！”
孙峥很是为难，小九这丫头啥都好，懂事，努力，对待下人的态度从来不傲不恼，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女儿模板。
若他是其父，便会把这事给定下来，可……
“虽说婚配之事在父母，但若小九不愿，我也无能为力。”
钱宴对孙峥这个死脑筋无语：
“侄儿，我意你们小辈之间先聊几时，待双方相识过后，再做考虑也不迟。”
叶岚松了口气，只要有的谈就好。
孙峥起身，示意老奴去请二小姐与叶公子去池园谈心。
“谢伯母。”
……
“二小姐，老爷请你去池园一叙。”
小九疑惑的点了点孙娇娇，悄悄问到：
“何事啊？莫非昨日我太过张扬，惹孙大人生气了嘛？”
“不知，你先去嘛。”
小九略有些担心，不过还是跟着丫鬟来到了池园。
冬日的池水已经凝结成冰，一亩梅林也长出骨朵，被富有灵气的土壤滋润着，含苞待放。
“二小姐，就是这里了。”
小九坐在池中亭苑中，却感觉对面男人的气息不像是实力强大的孙峥，而更想是一位与自己相当的同辈修者。
“我先下去了，二位请用茶。”
丫鬟走后，小九端起茶碗，不知该怎样开口。
“二小姐。”
叶岚看着少女，玉脂琼鼻，雪肤剑眉，樱唇轻轻吹着热气，胸脯也在呼吸中上下浮动。
他有些看的痴了，连忙反应过来，懊恼与自己的无理。
“是叶公子啊，抱歉，你不说话，我刚才还真猜不到是谁，不知怎么开口。”
“无事，我就直言了。不知小姐是否……是否有倾慕之人？”
叶岚脸色红润，下了极大的勇气。
少女一愣，想起那个现在或许在云麓仙宗中睡懒觉的丫头，嘴角微扬。
“算有吧，只是我不知该如何面对。”
脸色瞬间变的苍白，叶岚紧咬嘴唇，自己对小九一见钟情，激动之余却未曾考虑到这种情况发生。
“对方……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的语气变得迟缓，好像吐出了全身的力气。
“嗯，私底下总是很邋遢，未更衣便躺在床上，弄乱的东西也从来不去收拾，事事都粘着我。还丢三落四的，问她寻东西就会找半天，明明就在眼前，就是看不到。
还很懒惰，很会享受，每日都要给她按摩，否则就又哭又闹，睡觉还要一直抱着，手总是不安分的乱摸，真是拗不过。但在外人那里表现的可好了，是个既懂事，又有分寸的家伙。”
小九看不到叶岚愈发惨白的表情，只是一边回忆着小天的点点滴滴，一边自言自语的开口：
“但她很努力，虽然赖床，但看我生气还是会努力的爬起来陪我跑圈，陪我练习，虽然每日修习结束都会抱怨着抱怨那，但每日的功课却从不落下，很多我不会的事情对她来说却是随手的小事。
很大方却也很傻，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把极其珍贵的保命丹药给我使用了，我也是后来才得知，那种丹药品阶极高，全天下都没有多少。”
小九嘿嘿一笑，喜悦与幸福不加掩饰。但又有些难堪和苦涩，她缓缓开口：
“我知她爱我，却不知她爱我何。
我不知是否爱她，何为爱，何为情，我都不清楚，只是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她对我来说与常人不同。
可到底是亲人还是爱人，我分不清。
况且，世俗……罢了，也许修仙本就是抛俗，到是我钻了牛角尖。”
小九长舒了一口气，用手中温热的茶水润喉。
叶岚心中苦涩，有些痛苦，自己第一次鼓起勇气的恋意，就这样失去了。
“对了叶公子，你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些？”
叶岚实在是开不了口，许久，才开口：
“二小姐，您还未及笄，就与人同床共枕，如此亲密……这，这有伤风化……况且，伯父也，也会不喜吧……”
小九摆摆手，哈哈打趣：
“两个女孩子有伤什么分化嘛，说的我都不太好意思了嘿嘿……”
叶岚猛的抬起头，腾的一声从亭苑中站起：
“女！女孩子！？”
“啊啊，是，是女孩子啊，叶公子怎么了，吓我一跳。”
小九握着纳镯，庆幸自己没有下意识拔出剑来。
叶岚又一屁股坐了回去，自己一见钟情的女子，居然有磨镜之好。但心里也好受了些，男人就是这样的，宁可看到是一个女人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也不愿是个男人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对着小九抱拳道：
“请恕我刚才的无理，我本欲提亲，不知小姐心中已有人，还请原谅。”
“啊！提亲！我吗？”
“是。”
“你你，我我我……”
小九有些慌神，自己之前与叶公子说了那么多，是以为他只是单独谈心聊天，不知对方心意如此。之前那些话，岂不是在伤对方的心？
连忙站起，对叶岚躬身道歉：
“我不知……”
“无妨，也是我太过鲁莽，过于心急了。虽二小姐倾慕者也是女子，但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莫要被这世上的伦理道德绊住了脚。
今日虽遗憾，但也了却了我的心意，心意达到，结果如何便不再重要了。”
随后，抱拳鞠躬，离开了池园，与孙峥道别，回到了叶家。
他在路上遇见了方释，好兄弟问他情况，见他哭丧脸，也是没忍住的安慰。
不安慰倒还好，一安慰，心中的不甘与刚失恋的遗憾瞬间涌上心头。他死死捏住方释的肩膀，脑袋扬的高高的，不让泪水流下来。
“好啦，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啊啊啊啊——”
方释被捏的生疼，却又挣不开，他惨叫着骂到：
“你失恋了捏我干啥啊！”
叶岚看着天空，眼眶终究还是撑不住泪水的重量，一抹银线被阳光照的发光发亮。
“我第一次，感受过喜欢人是什么滋味……真的很美好。”
“肉麻，你松开我，别捏了！”
“错误的时间遇到了错误的人……”
“你奶奶的咋还没完没了了！这才一天啊大哥！”
……
来到西地一月有余，那苦口的汤药总算是喝完了。
小九的气色也变得健康，丹田也在慢慢恢复着状态，修复好的丹田给心眼灵气，小九也终于可以看清事物，虽不如眼睛那样可以看到颜色，但小九已经很满足了，谁会喜欢黑暗呢？
春天到了。
在感受过西地百姓丰富有趣的习俗活动后，小九彻底爱上了这里。
她爱这里，爱府中的花花草草，爱每一根房梁顶柱，爱暖和的蚕丝被，爱冲泡的红枣茶，爱每日清晨的一碗面，爱下人们和自己讲的城中趣事，爱孙家三口人每日有趣的互动，爱自己磕磕碰碰他们的关心，每日便也不在故作矜持，该生气就噘噘嘴，该难过就掉珍珠。逗的孙峥每日都傻乐，快把这喜人的小丫头脑袋顶的毛薅秃了。
“小九生辰何时呢？”
钱宴看着新的一年里花都盛开了，寻思这姑娘也该及笄了吧？
“不知，春日吧。”
小九看着墙院里的新芽。
“春季开花了，我就长大了。”
“呀~那我们的二小姐马上就是个大姑娘呢~”
孙娇娇有又贴上来，在小九肚子上腰上捏着：
“嘿嘿嘿养了一个月，想必都长胖了不少？咦咦咦~”
“我哪有！”
小九羞嗔，连忙躲出魔爪。
“我现在伤养好了，你教教我仙术嘛……”
“求人办事是这个态度？”
小九低下脑袋：
“姐姐……”
“什么？我没听见？”
“姐姐！姐姐！姐姐！哼！”
羞耻感爆棚，小九跑出庭院，赌气的在门口喊到：
“今天不回家了，急死你~”
小九跑出了府，脚步逐渐从跑到走，再突然停住。她回头看向孙府，孙娇娇从大门里探出半截身子摇摆着手，嘴里喊着什么姐姐是逗你的，别生气之类的话。
下人们捂着嘴堆在一旁偷笑，孙峥恼怒的从后院对着自己这令人无奈的女儿指指点点，并教训她不要欺负妹妹。钱宴则是拧着孙峥的耳朵让他少管女人家的事。
啊……真好啊……
自己真的变了。
变得喜欢笑了；
变得不再那么拼命努力了；
变得喜欢依赖别人了；
变得习惯一觉睡到日高照了；
变得轻松了。
这些，都拜你们所赐啊。
拉我出泥潭的是素素姐姐；爱我所爱的是小天；教我识字读书讲道理的是元先生；训练我一身本领与耐力的是李立群师兄；让我站稳脚跟的是仙宗；赋予我新生的是玄阴真灵。
这孙府，则是让我有了归宿。
怪不得第一次见到他们，就顿感亲切，这就是缘啊，缘让这一个月的相处，已经会撒娇闹情绪。
这是自打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情感。
这就是家的感觉吗？我小九终于找到了归宿吗？我以后不用再四处流浪，不会在找不到目标了吗？我以后也会同别的孩子一样，不再是没爹没妈，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吗？
她跑回去，紧紧抱住了孙娇娇，把脸埋在她柔软的胸口。
放声大哭。
孙娇娇给少女顺着毛：
“爱哭鬼，不知羞。”
眼泪已经蘸湿了胸口的纱衣，小九死死抱着不肯撒手。
少女用细弱游蚊的声音说到：
“我肯定不会给府里惹麻烦，不要赶我走。”
“放心，不会赶你走的。”
“等我成了仙，我一定给你们养老。”
“噗——那还早着呢。”
“我不想流浪……”
“好。”
“我不想每天都担心受怕……”
“嗯。”
“我也怕疼……”
“嗯。”
“我其实，特别喜欢你们，刚才说的是气话，我今晚不会不回来的。”
“啊哈哈哈哈傻丫头。”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