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鹿时年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时候是睡懵的状态，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往枕边摸到手机，接通了电话。
“喂？”
“鹿时年，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今天要面试人啊,你这公司还开不开了？”叶图在电话里语气哀怨。
鹿时年眯着眼睛看了眼时间，猛然清醒,“我马上过来。”
“行,你快点过来。”叶图说道。
鹿时年从床上爬起来，头一阵眩晕，胃里格外难受,她闭着眼睛缓了缓,往自己头上敲了几下，走进卫生间洗漱。
鹿时年刷着牙打字,告诉叶图自己还有一会儿,让他先负责面试,然后又看了看手机有没有新消息。
昨晚她又给虞禾发送了一条好友申请，到现在也没有收到拒绝或同意的消息，她想了想，又在验证信息上面敲了一行字上去“早安”，再次发了过去。
一来到公司，叶图就骂了她一顿,然后把早餐递给了她,鹿时年随便垫了几口，又吃了颗胃药，便迅速投入进工作中。
两个人从一堆乱七八糟的简历中挑出了七个资历品行都还不错的人加入了团队。这七个人里只有一个人是女生，是他们从网络大会找过来的,其余都是精壮的小伙子，毕竟程序员这一行女生能走下去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他们这一忙就忙到了下午三点多，中午也只是用快餐应付了一下。
“你昨晚下车，跟谁走了？”叶图趁着休息时间，突然问她。
鹿时年手上敲着代码，回道，“没跟谁，你竟然没喝断片？”
叶图笑道，“我这人喝酒从不断片。”
鹿时年：“那你还记得你昨晚哭爹喊娘的样子吗？”
叶图皱了皱眉，“放屁，我昨晚只是说了些——鹿时年，你真是越来越坏了。”
鹿时年笑了一下。
“对了，一株苗谁啊？”叶图问道。
鹿时年脸上表情明显僵了一下，眼睛瞄着他，“你怎么知道？”
叶图眯着他的小眼睛，一副八卦的神情，“平时你工作时候都不看手机的，今天却看了七八次，我好奇就看了一眼，就看见你在给这个人发好友申请，好几次都是删删减减敲了一排字发过去，话说，你一直没被同意？太惨了吧。”
“”
“到底谁啊？”叶图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我猜应该是你前女友，不然有谁能拒绝你七八次。”
鹿时年承认道，“嗯，是她。”
“那你们现在复合了吗？”说完，叶图摇了一下头，“肯定是没有，不然你怎么连人家好友都加不上呢，要我说，你就直接去找她，当面把事情说清楚，不然你把手机屏幕敲碎了都没有用。”
自从叶图知道她有个前女友的事情，就格外热衷于助力她的感情问题，明明自己是个母胎单身狗，说起大道理却一堆一堆的。
叶图又说道，“她一直不同意，
不会不喜欢你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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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看笑话的人走了，鹿时年目光重新回到电脑上，发现自己刚刚敲了一大堆乱码，扶着额抽了口冷气，删掉了乱码。
其实叶图说得挺对，隔着网络不如当着面聊天，况且她真的很想虞禾，原本之前只是想着远远看她一眼就好，不要打扰她的生活。
但从昨天真正的触碰到虞禾后，她才意识到欲望是这么可怕的东西，她看到虞禾会想到当年在器材室被她亲得眼底发红的样子，她很想牵她，想抱她，想吻她她就是想像以前一样把虞禾变成她的女朋友，或者自己成为虞禾的女朋友。
虞禾想怎样对她都好，只要她是我的，我是她的。这个想法真是有点疯，但她愿意去实践。
鹿时年掏出手机，在好友申请上打上一行字“我去找你，你在哪儿”，然后靠在椅背上等着，手机震动了一下，她忙不迭的拿起来看，却发现是工作的消息，心瞬间落空。
她现处于进攻的状态，立刻觉得不能再等了。
鹿时年揉了下脸，把消息回复了，然后合上电脑，提前结束了工作，路过叶图的工作位，她说道，“我走了，胖子，剩下的交给你了。”
叶图问道，“这么早下班，去哪儿？”
“加人好友。”鹿时年一脸认真。
叶图笑了声，“祝你成功。”
另一边，北清的数学研讨室里。
虞禾看到好友申请上的话后，手指在同意的绿色按钮上停留了一会儿，最终熄灭了屏幕，跟教授打了声招呼，“老师，我出去一下。”
她走到外面，拨通了一个号码，“方兴，麻烦帮我去校门口接一下鹿时年，我在开会走不开。”
方兴昨天和群里高中的好友讨论了很久，于晶晶恨不得立刻坐飞机过来，来一个快打快闪，讨论到最后一致决定由他作为代表声讨鹿时年，一听机会来了当场应下，“没问题，她在哪个门等我？”
“我不知道。”
“你问问看，咱们学校有四个门。”
虞禾沉默片刻，淡声说道，“我没同意她的好友请求。”
方兴反应过来，“你俩昨天都抱一块了，还没和好呢？”
没有等虞禾开口，方兴自顾自说道，“也对，不能这么快和好，毕竟这么多年没见，多多少少要别扭一会儿，但你这是想让她找你，还是不想让她找你？”
虞禾硬邦邦地回道，“我怕她找不到我。”
“我懂了，我懂了。”方兴笑了好几声，调侃道，“你就还是别扭呗。”
虞禾默然片刻，说道，“不，是她在别扭。”
鹿时年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平时直率坦然，一旦遇到感情问题就举棋不定，思前顾后，总在考量别人的感受，也没想过对方是不是这么想的，可以一声不吭就把决定做了，从前是，如今亦然。
() 当初虞禾还能用激将法一步步把人拉回来，但现在她不想耽误很多时间，她们已经错过太多了。
“放心，你在研讨室吧，我待会儿我就把她带到那边。”方兴说道。
——
鹿时年到了北清的大门口，问了好几个学生，也没问到虞禾在哪儿，正想着去学院外面蹲着，就被方兴炸着嗓门喊住了。
方兴一路跑着过来，气喘吁吁说着，“看我这运气，随便挑了个门，就能逮住你。”
鹿时年这一听，面露喜色，“虞禾让你来的？”
方兴不满道，“诶嘿，你真是没良心，我跑得累死累活的，你倒是只想着虞禾。”
“我错了，方兴，好久不见，都变帅了。”鹿时年笑着说道，后面一句话她倒是没有说假，以前方兴个头还很小，尤其经常和戴齐这个大块头待一会块，就更显得矮了，可现在个头蹿了一截，至少有个一米八了。
方兴：“去你的，现在想着讨好我，没用了。”
鹿时年：“我这可不是讨好，实话实说。”
熟悉的吵闹瞬间拉回了几年前，方兴仔仔细细打量了下鹿时年，他变帅了，鹿时年也变好看了，明明几年没有见面，都有点不太熟悉对方现在的样子，但是他觉得他们还是好朋友。
“虞禾在开会，估计还有一会儿，我先带你逛逛。”方兴说道。
鹿时年点头，“好。”
没有等鹿时年问起，方兴就主动跟她说起这些年其他人的情况，“我参加了自主招生进了北清，原本学的数学，但是这专业我学到后面实在学不下去了，考研就转了计算机。于晶晶考得还不错，毕业后自己创业开了一家网红店，每天来打卡的人超级多，她忙得团团转，抱怨自己老了十几岁，绝美容颜已不再。”
鹿时年忍不住笑了声，方兴继续说道，“戴齐最后一年拼了一把，考上了警校，现在在燕宁当警察，混上了个队长，每每见他都威风的很，看得我是真想踹他一脚。舒晴家里给她找了政府里的工作，但是她不愿意，进了摄影的行业以前大家都说要离开燕宁，结果只有我和虞禾真正离开了。”
听见一个个熟悉的人名在耳边，有了各自的生活，鹿时年突然有点惆怅了，感觉她们还在同一间教室上课还是昨天的事情。
“对了，你过得怎么样？”方兴问道，当初鹿时年离开，他们这些好朋友心里都不痛快，甚至想把人狠狠骂一顿，好歹是朋友，怎么可以说走就走，但是见到她，又想想她和虞禾的事情，就忍不住心疼起来。
“我还行，国外上完学就回来创业了。”鹿时年顿了下，最后还是问道，“虞禾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方兴摇摇头，叹息了声，“就整天摆着那张臭脸，你也知道，虞禾就是个冰块，原本你在的时候，她还能偶然融化一下，但是你走以后，她就更不爱说话了。她拿到保送名额后，消失了一段时间后来我和她在一个学校，我怕她闷着就经常找她去聚餐，带她认
识新朋友什么的。其实高中毕业后()，
()，
但是吧——”
鹿时年一字一句认真听着，想从这些话里拼凑出她不曾参与的过去，然后在方兴迟疑的时候，她自然地接下去，“但是什么？”
方兴看着她，说道，“怎么说呢，就是没你，她不会高兴。”
鹿时年骤然沉默下来。
“你俩分手这么久了，也该和好了。”方兴悠悠说道。
鹿时年有了点反应，抬起头脸上震惊又茫然，“分分手，这词在我俩身上不恰当吧。”
方兴翻了个白眼，“装，继续装，你俩的事情当初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咱们都知道了。”
沸沸扬扬
怎么闹得？谁传出去的？
鹿时年眉头蹙起，正欲继续问下去，旁边人轻飘飘地开口说道，“这些年我想着她总不能吊死在你这一棵歪脖子树上，给她介绍好几个帅气小伙，那外貌，那品行，我可都是考查过了，但是没办法，人家没看上。”
“”
鹿时年呼吸一下子加重了，咬牙切齿道，“方兴，我真的谢谢你。”
“不用谢。”方兴笑了笑，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加我微信，待会儿拉你进群，等着迎接众人的‘感谢’吧。”
“”
不知不觉走到了研讨室的楼下，方兴看了眼前方，拍了拍鹿时年的肩膀，“虞禾来了，我就不当电灯泡了，等你好消息。”
鹿时年点了一下头，抬眼望过去。
虞禾背着斜跨包，手上抱着一本书，朝身边人打了声招呼，面无表情地往这边走来，从她面前飘了过去。
鹿时年自然地跟了上去，语气轻松，“虞禾，要一起吃个晚饭吗？我知道有一家餐厅特别好吃，我带你去尝尝。”
“不用，我要回家。”虞禾说，“家里有人等我。”
鹿时年愣了一瞬，问道，“谁？你朋友吗？”
虞禾说，“嗯。”
“男生女生？”
“女生。”
鹿时年安静了一会儿，在想什么样的女生会在虞禾家里，如果是朋友肯定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可她也没听方兴说起虞禾交了个关系好的朋友，难不成是
“你女朋友？”鹿时年脸色有点白。
虞禾走路的动作一顿，偏过脸看她。
鹿时年见她没有说话，觉得身体又冷了几分，“你交了女朋友，不和我说吗？”
虞禾目光复杂地看着她，“鹿时年，你是白痴吗。”
“”鹿时年气极反笑，“我是白痴，现在白痴要跟你一起回家，去见见那个女朋友。”
后面三个字鹿时年咬字格外重。
当鹿时年坐在沙发上，跟那个蹲在她旁边的金色圆团子大眼瞪小眼时，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逼，虞禾真没骂错她。
鹿时年见虞禾
() 从厨房出来，问道，“那个女朋友是它？”
虞禾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嗯，我朋友，性别女。”
鹿时年忍不住埋怨道，“那你不早说是只猫，我还以为你有”说到后面她没说得声音格外小了，自己理亏还是别再提了。
虞禾把水杯放在茶几上，很淡地开了口，“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鹿时年望着老虎图案的水杯，微微挑眉问道，“你什么时候养的？”
“大二的时候在学校里捡到的。”虞禾说道。
“它叫什么？”
虞禾垂着眉眼，走向前面的喂猫盆，“你自己问它。”
鹿时年把目光移到旁边，这个猫跟她主人一点都不像，先是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当着她的面就舔起爪子，丝毫不怕生人。
鹿时年当真朝它问道，“你叫什么？”
猫朝她喵了两声，像是回答她，然后趴了下来。
都说橘猫很容易胖，但虞禾这只胖得有点过头了，往这里一趴跟个水桶似的，养得太好了。
鹿时年忍不住又问它，“你怎么长得这么胖？小肥猫？”
“水桶”虎着脸瞪了她一眼，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鹿时年这一看，立马就乐了，“你还真听得懂人话，跟你主人一样聪明。”
虞禾站在那里倒猫粮，闻声抬眼看见沙发上的一人一猫互相张牙舞爪的画面，偏开脸很低地笑了一声。
她像是一个在黑夜里跋山涉水很久的旅人，终于等到了黎明的曙光，而后四肢骨髓逐渐感受到暖热，血液重新变得鲜活流动。
“年年，过来。”她叫道。
沙发上的人和猫都转过头看向她，神情一模一样，都有点呆滞。
鹿时年用手指了指自己，乐呵呵地说道，“是在喊我吗？”
说完的下一秒，这只“水桶”跳下了沙发，迈着高傲的步伐，晃晃悠悠地走到了虞禾的脚边，亲昵地蹭了一下她的裤脚，然后把头埋进了喂食碟里。
“”
空气安静了几秒，然后响起鹿时年难以相信的声音，“这只水桶叫年年！？”
“水桶？”虞禾皱了下眉，“它叫年年。”
“那我叫什么？”
虞禾说，“鹿时年。”
突然间就不喜欢虞禾连名带姓地喊她了，不过鹿时年的黑脸也就持续了几秒，马上弯着眼睛笑道，“那它为什么要叫年年？”
“抽签算出来的。”虞禾淡声回道。
鹿时年不依不饶地开问，“你还特意给猫算个名字，偏偏这名字还跟我挺像，嘿，虞同学，你这猫跟我挺有缘分的。”
虞禾动了一下嘴唇，被“虞同学”这三个字震得大脑恍惚，上次听到这个称呼是什么时候，哦是五年前。
她没说什么话，绷着脸转身走开。
“别走啊，虞同学。”鹿时年故意不放过，跟了上去。
虞禾走进厨房，径直从橱柜里拿出面条。
“虞同学。”
鹿时年喊顺嘴了，不带停。
虞禾置若未闻，她问道，“晚饭吃面条可以吗？”
鹿时年笑嘻嘻说道，“可以。”
虞禾说道，“好，想吃就出去，不然就别吃。”
“好嘞。”
鹿时年见好就收，屁颠颠地走出厨房，重新坐在了沙发上，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目光开始放肆地环视起这个房子。
这里离北清很近，一路走过来用不到十五分钟，房子比她的公寓大上了点，有两间房间，家具是虞禾的一贯冷色风格，卫生太过于整洁干净，因此生活气息削弱了很多。
窗台上放着一些绿植，算给这个灰蒙蒙的家添了点颜色。
家里看着没有其他的人住，只有虞禾和这只叫年年的大胖橘。
想到这里，鹿时年瞥了一眼哼哧哼哧忙着干饭的猫，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你陪着虞禾。
虞禾端着面出来时，鹿时年正蹲在猫的面前，拿着手机给它拍照，嘴里念叨着，“年年，你太胖了，相机都装不下你了。”
虞禾看了一会儿，说道，“吃面了。”
鹿时年应了声，拉起板凳坐在了她的对面。
鹿时年吸溜几根面条，热乎乎地面食进了肚子，难受一天的胃舒服了不少，“真好吃。”
虞禾勾了勾唇，目光柔和不少。
鹿时年觉得这是个好时机。说道，“吃完面条后，你把我微信加回来吧。”
虞禾嗯了声。
鹿时年眼睛一亮，“那把你课表也发我一份吧，我好来找你。”
虞禾：“嗯。”
“那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嗯，可以。”
鹿时年用筷子翻了翻面条，囫囵吃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那个我们能不能复合？”
虞禾没有轻易被她带进坑里，长睫低敛，沉沉地看着她，“你再说一遍。”
鹿时年停下手上的动作，同样看向她。
她们沉默对视着，眉目间笼罩着浅浅的灯亮，眼中映照着彼此。
许久，鹿时年慢吞吞地说道，“我回去想了想，觉得你女朋友这个位置我很适合，如果你同意的话，未来我还想成为你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