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一直等到虞禾把话说完过了很久,鹿时年迟迟没反应，嘴巴微微长大，她盯着虞禾看了很久。
对方似乎不意外看见她的反应，面色如常,在对上鹿时年的眼睛的那一刻,低垂下眼睑。
“你要和我谈恋爱？”鹿时年其实没想好该说些什么,但这个场面她必须得说些话。
虞禾说，“嗯。”
鹿时年小声说道，“那个我我确实没打算高中谈恋爱。”
虞禾声音平缓，“嗯。”
她这个耐心且坚决的态度,让鹿时年有点招架不住。
“而且也不是考虑考虑的问题，主要是我这个人没什么好值得喜欢的，我话多、成绩不好,脸皮又厚。”鹿时年诚诚恳恳地说道,“我很烦人的。”
虞禾看着她，微微点头,“我知道。”
“”
鹿时年沉默片刻,“你不反驳我一下吗？”
虞禾眨了下眼睛，没回答问题。
她问,“你是拒绝我了吗？”
鹿时年想了想,吞吞吐吐地回应,“应该是的。”
虞禾眼睛微垂,没什么情绪地说，“知道了。”
“”
别不高兴啊——
鹿时年硬生生把这句话忍了回去，心道，表白被拒，这种伤心事,总不能让人家乐呵呵的说：没事没事，被你拒绝我特别高兴。她得尊重人吧。
奶茶店人渐渐多了起来，一个女生见她们旁边空着位置，走到她们旁边问道，“同学，你们这个位置有人吗？”
“没有。”虞禾让开身，对鹿时年说道，“走吧。”
鹿时年忍住不去看虞禾的脸色，“好。”
鹿时年直到出了奶茶店，走在马路街道上，脑子都是还是一团乱麻的状态，虞禾怎么就表白了？她是认真的吗？是开玩笑的吗？
她怔怔地低着头，心里忽然涌上一点郁闷。
现在她和虞禾算是什么关系？
走在梧桐树下，脚踩过摇曳的树影。
“鹿时年。”虞禾忽然开口。
鹿时年偏头看她。
“如果我要追你。”虞禾直直地看着她，深墨的眸色带着几分认真，“你会同意吗？”
“”
虞禾声音不大却震得耳边嗡嗡作响。
鹿时年心跳似停了一拍，而后似不要命地般砰砰直跳。
原来，是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关系。
鹿时年慢慢地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
虞禾看着鹿时年空白的表情，唇角往下压了压，抬脚，往马路对面走去。
鹿时年见她要走，着急问道，“你去哪儿？”
“去买河粉。”
“哦，我去买水。”
鹿时年站在原地来回踱步，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刚才看见虞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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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她跑了。
所以现在是自己是怎么想的，既想和虞禾继续做朋友，又不想谈恋爱
谈恋爱，和虞禾？
鹿时年眼睛飞快地瞟了一眼虞禾背影，光是想一下，心脏就跳得飞快，太他妈的不可思议了。
而虞禾在十字路口一拐弯，就停下来了，肩膀微微塌陷，手捂住自己的心脏处，感受到胸腔里如擂鼓般地震动。
在等待鹿时年回答的时候，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紧张，恐看见她脸上的厌恶同时，又徒劳地期待一个回答。
那瞬间，鹿时年仿佛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决定着她的生死，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本不该这么冒冒失失地就表白了，她可以等，她有很多时间和耐心去等待鹿时年喜欢上自己。可是鹿时年问了，她就不能骗她，人真的会在某一瞬间，一把火燃烧了心中所有的坚持。
接下来她不确定会是怎么样的，鹿时年拒绝了自己，她其实并不意外，她真正害怕的是鹿时年不是不想谈恋爱，而是不想和自己谈恋爱。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她不能再莽撞了。
怔松片刻，虞禾垂下手，敛起神色，恢复成平常冷淡的模样，在店里点完单后，鹿时年过来了。
一如往常一样，她们坐在彼此对面，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炒河粉被端上了桌，鹿时年没有像以往一样先夹虞禾碗里的火腿肠，而是闷着头挑着河粉吃了几口。
然后支支吾吾地问道，“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虞禾掀起眼皮看她，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我不是拒绝你了吗，我怕你一个不高兴，不和我做朋友了。”鹿时年扯了下嘴角，表情有点僵，“这样我怪难受的。”
虞禾听到这，觉得她好像有点傻乎乎的，“不会的。”
鹿时年松了口气，“那就好，做不了情人，我们可以做朋友嘛，友谊会比爱情更长久——”
虞禾直勾勾看着鹿时年，在她即将绷不住的那一刻，垂下眼，轻声说道，“我不想一直是朋友。”
“”
你说清楚，你这什么眼神？
鹿时年刚刚下去不久的心跳频率又上来了，低头开始吃河粉，扒拉几口后，还是没忍住，“虞同学，你有本事说完这话别脸红啊。”
虞禾安静几秒，揉了下泛红的耳朵，没什么起伏的“哦”了一声。
凌晨一点，鹿时年熄了灯，躺在床上，脑子无比清醒，学习上的疲惫并不能给她带来睡意。
告白了，她被最好的朋友告白了。
虞禾要和她谈恋爱。
她实在无法冷静下来，于是爬起来打坐静心。
深深的吸气，缓缓地吐气，再吸气，再吐气，反复循环。
鹿时年跟着呼吸的节奏，默念《道德经》，“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 ”
她渐渐放松身体，内心当真平静了不少。
“咚——”
忽然枕头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打破了平静。
鹿时年拿过手机，就看见虞禾发来的消息提醒，莫名又紧张起来。
手比脑子转的快，手指已经点了进去。
【一株苗：晚安，明天见。】
鹿时年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
她还以为虞禾又要说些什么令人胡思乱想的话来。
【一只鹿：晚安。】
【一株苗：嗯。】
简洁的对话结束。
鹿时年手往上又翻了翻聊天记录，每一天，几乎是每一天她们都会聊天。
前期虞禾不怎么搭理她，都是她在主动，慢慢地她们越来越亲密，从某一天开始，虞禾聊天的白框子超过了绿色框子。
到底是从哪一天开始的？
她不打坐了，侧躺在床上，翻看之前的聊天记录。
越看越想，彻底睡不着了。
而在另一边，虞禾单手支在桌上，手指没什么力气夹着一支笔，常年绷紧的冷漠和防备消散殆尽，墨色的眼底罕见地透着迷茫。
鹿时年什么时候会喜欢上她？
盛年岁月里，喜欢仿佛是个无解题，抓不住，摸不到。
心动如同风穿过夜色，抚过黎明，吹不灭心中的烛火，点点星火如燎原之势，来势汹汹，退无可退，燃烧了整片荒原。
在这个夏季的夜晚，两个女孩怀揣着心事在深夜里辗转反侧，迷茫徘徊，羞赧滚烫。
最后，在星河清浅的夜晚，坠入彼此的梦里。
翌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来到教室，一个从前门走进，一个从后门走进，同时相遇于座位上。
她俩来的晚，方兴等着她们交作业，看见她们过来，惊呼一声，“你俩这黑眼圈怎么回事，太吓人了，说实话，你俩昨晚一起做贼去了？”
鹿时年下意识瞥了一眼右边，虞禾就在此时看了过来。
对视间，眼睛有些东西与以往不一样了。
鹿时年迅速败下阵来，从书包里抽出作业，连带着虞禾的作业一同交了上去，转过身来，发现桌上放着的长方形餐盒。
呵，李景明还真是坚持不懈。
鹿时年拧着眉，转头，“晶晶，你吃早饭了吗？”
于晶晶抬头，“吃过了。”
“那你再多吃一份。”
“行啊，你看我这几天脸都圆了，都怪你。”
于晶晶接过餐盒，惊讶一声，“哟，他不用塑料袋了，整上餐盒了，上面还有卡通老虎呢，还怪可爱的。”
“你什么眼光？”鹿时年嫌弃地瞥了眼餐盒上的图案，“丑兮兮的。”
早自习铃响，梁红英出现在走廊外。
鹿时年转过头，发现虞禾一直盯着她看，含糊地说道，“老班在外面看着，拿书，别看我了。”
虞禾听话地抽出课本，
淡声说道，
“那是我送的早餐。”
鹿时年愣住，“啊？”
虞禾抬起眼皮，平静地说道，“没事，你不想吃，就给别人吧。”
鹿时年连忙解释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是你送的，你刚刚怎么没告诉我？”
虞禾嗯了一声，垂下眼，“对不起，没提醒你。”
“她吃完后，可以帮我把餐盒拿回来吗？”她说道，“我明天还要用。”
“”鹿时年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十恶不赦，糟蹋他人心意的渣女。
鹿时年深呼一口气，一字一顿说道，“我没说，我不吃。”
鹿时年这节早习课如坐针毡，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虞禾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招数。
下课铃响，鹿时年立刻从位置上起身，飞快地走到于晶晶的位置上，手一伸。
“早餐还我。”
“原来是早餐啊，你这架势，我以为你是来找我寻仇的，吓死我了。”于晶晶慢慢悠悠地从抽屉里拿出餐盒。
鹿时年接过，发觉不对劲，“里面东西呢？”
于晶晶疑惑，“当然是被我吃了。”
鹿时年不敢相信，“你一节早自习就把它吃完了？”
于晶晶笑道，“对呀，诶，不对，里面还剩一个奶黄包。”
鹿时年扯了扯嘴角，“老师眼皮底下偷吃，你厉害。”
于晶晶没听出其中的好赖话，“谢谢夸奖，有一说一这奶黄包味道真的挺不错的。”
“好吃，下次也别吃了，容易长胖。”
鹿时年拿着餐盒，转身离开，留下于晶晶一个人在位置上凌乱，“舒晴，她是不是暗示我胖了？”
“我拿回来了。”鹿时年打开餐盒，如于晶晶所说，里面就孤零零剩下一个奶黄包。
虞禾嗯了一声。
鹿时年捏起奶黄包，在虞禾面前晃了晃，“我吃咯。”
她轻轻咬了一口，眼睛一亮。
又糯又香，好吃极了。
鹿时年把剩下半个奶黄包全部送进了嘴里。
虞禾问，“好吃吗？”
鹿时年竖起一个大拇指，把嘴里奶黄包的吞咽下去，“我吃了，这下你不难过了吧？”
虞禾：“嗯，把丑兮兮的餐盒还我吧。”
“”
说出的话如同一个回旋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中胸口。
鹿时年把餐盒推过去，用她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这盒子特别好看，可爱极了。”
“虞同学，明天必须用它带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