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这天过后,连续三天鹿时年没和柴萍说过话了，周末也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就算吃饭在一张桌上，但两个人没了交流。
鹿振鸿夹在中间难受,来找过她做过工作,但鹿时年依旧咬定了自己的想法,结果就是鹿振鸿在两边都没讨到好,索性放手不管这件事情了。
鹿时年知道这个时候比的就是谁先沉不住气。
周一班课，梁红英走进来选举新班长,用传统的投票方式来选举出班长,想竞选的先上台演讲一下,然后每个人投票,票数最多者获胜。
底下一下子热闹起来,七嘴八舌的开始讨论。
班长的活跟课代表不一样，上到和老师交涉,下到解决班级间矛盾,好事坏事都要第一个上,做什么活动都要跑第一个,起带头作用，稍微没干好就特别容易和纪律委员一样得罪人。所以班长这个头衔虽然耀眼，但没什么人愿意去做。
梁红英说道，“开学选班长的时候,我就说过了一遍，我现在要再强调一遍,班长这个职位，不看成绩，只看个人能力,看这个人能不能服众。大家也别不好意思，想来竞选的同学可以大胆上来。”
“谁来第一个？”梁红英扫了眼全班。
于晶晶朝后面，对方兴怂恿道，“之前你不说上吗？别怂啊，上啊。”
方兴看上去有点紧张，嘴硬道，“谁怂了，我后面再上，到时候你们可要把票留给我。”
中间的人突然拉开椅子站起身，方兴的桌子晃了晃。
鹿时年笑了笑，“老师，我先来。”
话音一落，方兴脱口而出一句：“卧槽——”
于晶晶：“？？？”
在周边疑惑的眼神下，鹿时年走上了讲台。
伴随着稀稀落落的掌声，鹿时年扬起一个笑容，视线慢慢扫过全班，“同学们好，我是鹿时年，今天我要竞选的职位是班长。”
虞禾扣上笔盖，抬起头看向前面。
“很多人会疑惑我为什么站在这里，我在班上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学生，各方面都不突出，但英国作家毛姆曾经说过，‘要使一个人显示他的本质，叫他承担一种责任是最有效的办法。’所以我想要一个机会，一个锻炼自己，服务大家的机会”
鹿时年讲话的节奏把握的很好，该停顿时停顿，站在上面没有丝毫怯场和畏畏缩缩，从头到脚透着着自信，明明说着谦逊的话语，却依旧听出“我就是最牛”的意思。
舒晴说道，“鹿时年讲话的台风很好，有模有样。”
于晶晶回头小声问虞禾，“她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写的稿子？”
虞禾想起刚刚鹿时年抓耳挠腮想毛姆名字的场景，回道，“刚刚。”
于晶晶惊了，“我去，真有一套。”
虞禾目光停在讲台上，悄声说道，“嗯，真棒。”
“在最后，希望同学们能投我一票，我定然不会辜负大家的期待，谢谢大家。
”鹿时年不疾不徐的说完结束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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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有虞禾知晓，这人在回应她的注视，好似在说：你看我厉不厉害？
鹿时年回到位置上，朝方兴挑了挑眉，“到你了。”
方兴趴在桌上，凉凉说道，“哥不上了，把机会留给你。”
后面陆陆续续又有三个人上了台，最后梁红英宣布五分钟内投票时间。
鹿时年手一挥，在小纸条上写上了“鹿时年”三个大字，完事后看了眼虞禾，“同桌，你会投我一票吗？”
虞禾没说话，拿着笔在纸面上写上了鹿时年的名字。
鹿时年洋洋得意说，“我猜对了。”
于晶晶收纸条时，瞥了眼鹿时年的纸条，“你还挺不要脸。”
鹿时年说，“这叫对自己的自信。”
鹿时年在班上也不像她所说的那样平平无奇，首先人长的确确实实好看，加上她的那些倒追人的八卦，在班级和学校的知名度是有，还能算上个一个风云人物，这次讲话画的大饼也是挺好，所以班上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了。
最后，她以十票之差领先第二名，成功当上五班的第二任班长。
梁红英敲了敲桌子，示意班上安静下来，“恭喜鹿时年同学当选我们班的新班长，光荣上岗，希望大家以后多多支持鹿班长的工作，班长要站起来，再说两句吗？”
鹿时年站起身，“谢谢同学们的支持与信任，大家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
“但是我在学习上面可能给不了大家帮助，毕竟我的成绩不太理想。”
鹿时年停顿了下，看了一眼虞禾。
“所以，在学习上还请向虞同学看齐！”
虞禾：“”
全班再次响起掌声。
梁红英抱着双手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的那两个人，露出个笑容。
——
周二，轮到鹿时年这一组四个人值日，去打扫学校里的卫生区，早读可以不用去上。
秋初落叶多，叶子铺满了地面。
她们的任务就是把这些落叶堆积一起，然后一簸箕倒在树下或者垃圾桶里，确保路面干净。
舒晴有感而发，“黛玉葬花，我们葬叶。”
鹿时年说道，“你这说的还挺文艺。”
“你们有听过那个笑话吗？”于晶晶笑道，“某个学校校长讲话，说去年的大扫除由高一负责，今年的大扫除是高二负责，表现的都很不错，我们明年高三的同学大扫除，也要向学弟学妹学习。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
于晶晶笑出了眼泪，“不好笑吗？这校长逮着一个年级薅。”
“好冷的笑话。”鹿时年敷衍的笑了笑。
于晶晶不服气，“是你没get我的点。”
“是你笑话不行，有
() 本事你把虞禾逗笑。”
鹿时年抬头望了望认真扫地的虞禾，“那你的笑话才算厉害。”
于晶晶：“我接受你的挑战，回去我就搜罗一番。”
“我们快点扫，不然等会儿再来一阵风，又是很多落叶。”
“真不知道学校种这么多树干嘛。”
舒晴：“你们看站校门的是教导主任吗，他不会是来检查我们卫生吧。”
“不会吧”于晶晶拿着扫帚，走过去望了一眼，“你看门口还有一辆车，他是来接人的。”
舒晴：“什么人要教导主任亲自来接？”
鹿时年目光也跟着看过去，看见黑色的车身。
这车怎么这么眼熟？
没等她继续仔细看，黑车上走下来一位气质沉稳的女人。
这人也很眼熟。
鹿时年觉得不对劲。眼皮子猛的一跳，目光盯着那边看去，教导主任在和女人说话，看不清楚他们脸上的神情。
舒晴问，“这是学校的哪个领导，挺有气质的。”
于晶晶眯着眼睛说道，“看不出来，不过这人应该挺厉害，有权有钱肯定站一样，你看教导主任那毕恭毕敬的样子。”
“你视力还挺好。”
“那可不。”
他们说了几句话后，然后开始往里面走，离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近，鹿时年终于看齐女人的面容，条件反射的低下头。
虞禾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望了望那边。
于晶晶说道，“扫地，快扫地，他们要过来了。”
他们走过这边，停下了步伐，女人的视线在她们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鹿时年身上，“时年，过来。”
鹿时年怔怔抬起头，叫道，“妈。”
于晶晶：“”
舒晴：“”
柴萍面色淡淡，开门见山的说，“你和我一起去你们班主任的办公室。”
鹿时年捏紧了扫帚，“等一下，我把地扫过完再过去。”
“嗯。”柴萍收回视线。
教导主任笑着说道，“那我们先过去找梁老师，等会儿时年再过来，也不迟。”
柴萍点头，“麻烦您了。”
柴萍一走，于晶晶就感慨道，“你妈真好看。”
鹿时年“嗯”了一声，原以为这次冷战会耗个十天半个月，没想到柴萍竟然主动出击，杀进了学校。
“你妈不像是来找班主任聊天的，倒是像来视察学校。”于晶晶说道，“你妈找班主任干什么？”
鹿时年说道，“转文的事情。”
于晶晶叹了口气，“那你真要转了？”
鹿时年下意识看了眼虞禾，“不清楚。”
虞禾也看着她，下一秒垂下了眸。
“怎么我们班的班长都要转文。”舒晴无奈道，“这是魔咒吗？”
——
扫完责任区后，鹿时年把扫帚让
她们带了回去，
自己从另一边楼梯绕到了办公室的门口，
刚准备进去，里面传来柴萍的声音。
“我是希望梁老师能劝一劝时年转文。”
她停下脚步，静静地靠在门口听着。
梁红英叹息，“时年妈妈，可是我看鹿时年并不想转文，文理选择虽然重要，但还是要听听孩子的意见，我们做老师、家长的总不能逼着孩子去做不愿意的事情，而且她最近也是很努力的在学习。”
柴萍礼貌地笑了笑，“我的女儿我知道，她是一个三分钟热度的人，小时候学学钢琴，努力不到两个月就放弃了，那架钢琴至今还在地下室摆着。所以她这段时间努力，不代表以后会努力。况且她的努力有用吗，这次月考的成绩您也看到了，很不理想。”
梁红英：“我知道您的意思，学习是长久的过程，不是一次成绩可以代表的，何不再给孩子一次机会。我之前也和她聊过转文的事情，她的态度很坚决，这样可能会伤到孩子。”
柴萍说道，“难受只是暂时的，我都是为她好，做父母的总是为孩子都考虑一些，我不指望她以后能出人头地，只求她无功无过。”
“我当然知道你们做父母的心。”梁红英停顿了下，“如果你真的想要她转文，我当然会劝但是作为老师，我想说其实是，时年这孩子在我们班上的表现一直挺好，昨天还成为了我们班的班长，她并没有您想象的那样不优秀。”
柴萍沉默了一会儿，似有点惊讶，“哦，班长吗？”
鹿时年靠在墙壁上，心里堵得慌。
她抬起了眼，看见在一片嘈杂的读书声里向她走过来的虞禾。
这个时候虞禾不应该在上早读吗？
虞禾走到她面前，和她对视着，没说话。
鹿时年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虞禾说，“去厕所。”
听你扯，厕所在左边。
“我陪你一起去。”鹿时年说道，“我不想进办公室。”
虞禾说，“嗯。”
她们没真的走去厕所，从教学楼门口的花坛。
鹿时年在花坛上坐下，眨了下眼，“我没带纸，擦不了，要不然你先站一会儿？”
“不用。”虞禾淡声说完，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
鹿时年歪着头问，“你不是有洁癖吗？”
虞禾看了她一眼，“这不脏。”
没有下课的校园，安静的厉害，清晨的一缕阳光穿过树梢，落在掉落的树叶上，校园里的一切都笼罩在晨雾里，折射出别样的色彩。
鹿时年愣愣地望着虚空，忽然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选文吗？”
虞禾顺着的她话，“为什么？”
鹿时年问，“因为我姐学的是文。”
虞禾抬眸，看向她。
“很奇怪吧。”鹿时年自嘲地笑了下，“可这就是事实，你知道我姐文科有多好吗，她的高考672分，其中文综考了258分，你
说说这分数是人能考的吗。”
“我知道你理科也可以。”她瞥了眼虞禾，又转向别处，“反正我是考不到。如果我学了文，我姐就会成为我的目标，我姐有多厉害，就衬着我有多没用。”
虞禾只是看着她，眉头很轻的皱了一下。
鹿时年继续说道，“以前我妈让我们去学乐器，我姐学了钢琴，她天赋非常很好，现在水平是表演级。我不一样，我想学吹葫芦丝，你知道葫芦丝吗？就是长得跟葫芦一样，我看楼上的大爷吹过，特别好玩。”
虞禾点了下头，“我知道。”
“然后我妈说不行，上不了台面，我说好吧，那我去学架子鼓，我妈还说不行，最后问都没问我，直接把我也送去学了钢琴。”
“虽然我不喜欢钢琴，但我还是认真的学了，想像我姐一样厉害。我真的很努力的在学，起早贪黑的练，可钢琴那玩意儿我就是学不会。”
“我妈就说，我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没指望你和你姐一样能学的好。”
当时柴萍说话时的那种漠然、不屑的神情，完完全全印在了她脑子，她现在依旧可以回忆起，很清楚，忘不掉。
她知道鹿时音优秀，什么都比她好，这些话她从小听到大，但这句话从柴萍这个最亲近的人嘴里说出来，杀伤力加倍，她当时特别难受，气得差点没把钢琴砸了。
“所以，我不想永远追在我姐后面跑。”鹿时年垂下头，嗓音微哑，“追不上，不想追。”
如果她学文了，可能这三年都得在名为鹿时音的阴影下活着。
她承认，她就是没鹿时音有天赋，有毅力，但她又做不了释怀坦然，大气的接受柴萍的每一次拉踩对比。
鹿时年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了，都活了两次的人，还这么矫情，真是没用。
这些话她没对别人说过，虞禾是第一个。
她侧眼望着虞禾，叹了口气，“你说，我要真转文了，是不是也挺好，毕竟我文科是比理科好。”
放在膝盖上的手蓦然被抓住。
“不转。”
鹿时年的手就这么被握着，一愣，然后反手握住，“嗯，虞学霸说话，我当然要听着。”
“你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虞禾声音很淡，眼睛却很认真的看着她，“你没有错，你很好，你可以做一切你想要做的事情。”
她这样就很好，自信又耀眼。
这样明亮的人不应该去追逐任何人，她会有自己滚烫的人生，可以活得比谁都精彩。
虞禾一瞬间会想，其实鹿时年才是那个会被追逐的那个人。
鹿时年眼睫颤了颤，低着声音说道，“我现在就想考大学。”
虞禾说，“好，我帮你。”
突然这么一句，鹿时年有点怔，怔的对视了好几秒，也没能做出个反应，就是鼻头有些莫名的酸。
最后，她握紧了牵着的手。
“虞禾，以后谁要再说你闷，我就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