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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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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说话。

    室内的呼吸安静的可怕,所有目睹着光幕的人,都看见了那如水波般缓缓漾开的画面。

    很模糊,很朦胧。所有的血色都仿佛被包裹在一层让人难以全部看清的薄纱之中,试图隐去其中狰狞的冰冷的痕迹。

    但是再怎样的遮掩,也有汩汩的鲜血从轻纱飞起的空隙中流下。再怎样的缥缈,也有森然的白骨自纱布细密而依然存在的漏洞中露出踪影。

    于是再华美的锦缎在这样的衬托之下都会显得恶心,再飘逸的风雅在这样的背景之中都显得沉重。

    他们其实并不知道后世人口中的畸形,到底是怎样一种生态。

    但是画面的感染力却突破了文字和知识的束缚,极直观而生动地,无言将晋朝的根本展现在他们的眼前。

    无声之中,他们看着那块轻纱,恍然明白了后世人不曾直言的比喻。

    ——在它的眼中,晋朝何尝不就是这样一块,掩着血迹白骨,混着腥气的轻纱。

    —

    孝武皇帝的指节轻轻扣响在案几的表面。

    他没有笑。皇帝那常有的轻松的,平静的,神采飞扬的神色,此刻在他年轻的脸庞上全然消失了。

    他本该还是那句话:太遥远了。

    若是后世人跟他讲讲他父亲或者他自己,甚至哪怕他儿子发生的事情,刘彻也许还能打起精神,拿出全然的思虑专注其中。

    可是大汉已经变成了后汉,皇帝的传承,身上不知道是否还有着几分他的血脉。而二国政权之间或是内部的纷争,更是和他没什么关联。

    所以,他此前可以心绪称得上平静地旁观,将未来发生的事情当做自己用以学习的经验,却本质没多投入几分真心。

    ——可是现在不一样。

    刘彻看着天幕,看着那句“华夏无冠带之人”,感觉到了深深的刺眼,和难言的压抑。

    于是他眼帘微垂,指节在桌面重敲下最后一个音节,感受着声音的余韵和自己的指骨共振,眸光冰冷着的抿住了后齿。

    他总不能认为,自己不是华夏之人吧?

    —

    那么该如何呢?隔着长远的时光岁月,他又能做出什么样的举措,为几百年后的子孙避祸呢?

    刘秀的视线从光幕上移开,眼神安静中带着沉重地放远,仿佛要穿过紧闭着的房门,直没入天际的尽头。

    —

    多简单啊。

    曹操从鼻腔的深处闷出一声冷哼,随后嗤笑出了声,未尽的话音中,全然是森然的寒意。

    从根源上消灭晋朝这样一个朝代,还不足够吗?

    ——可是确实是还不足够的。天幕继续说着。

    【晋朝的腐朽与黑暗,其统治集团的错误决策确实要背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无论是八王之乱还是五胡乱华本身,其实都不是一种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是因为司马炎的私心,偏要复

    辟军权分封试图拱卫王室(),

    (),

    而前者又使得中原力量弱小,最终才导致了五胡乱华的出现,促成了南北朝中北朝的形成。

    这些问题的发生和其带来的后果与影响,司马家在我看来是必须全责,逃不开干系的:

    毕竟这些事情本质上都是偶然性事件,北朝的政治生态相较于继承了两晋的南朝来说,尽管存在着一些优点和长处,却也明显是被草原游牧民族所打断了正常的发展趋势。

    然而,从另一个方面客观来看,两晋时期世家门阀的坐大,人才上升渠道阻塞,社会阶层固然,以至于在东晋时期出现了中国古代王朝皇权政治史上唯一一例,堪称空前绝后的“门阀政治”:皇帝和门阀共治天下的局面。

    这个源头是在汉末就已经种下,甚至在西汉末年、东汉初年就已然有所苗头存在着的。】

    刘·东汉建立者·绝对的东汉初年·秀:?

    不是,怎么在我手下就已经有苗头存在了?

    原本还因为自己隔着时间长河,没办法为后世儿孙多做些什么而有些黯然的光武皇帝愣住了,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然而在短暂的错愕之后,他作为皇帝的素质自然还是转过了弯来,瞬时心领神会后世人想点明的存在:

    南阳、河北等地,那些因为追随他而成为了开国勋臣,所以势力随之壮大,以至于让刘秀本人都有点无从下手的地方豪强们。

    ——想到这里,他实在忍不住摁着额角,露出了苦笑的神色。

    【我们知道,西汉在经历了文景之治、武帝盛期、昭宣之治之后,逐渐也走向了国家的下坡路。

    宣帝之时,虽然从大局来看,到达了西汉国力的最盛时期,但并不至于像刘向所夸耀的“其治过于太宗”。因为豪强的发展和农民的流亡,都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无法遏制的地步。

    其社会矛盾外弛内张,实际上比文帝时期还要严重。胶东渤海等地的农民暴动,已经发展到了“攻宫寺,篡囚徒,搜朝市,劫列侯”的程度,让宣帝本人都得承认“民多贪,盗贼不止”。

    这应该也算每个封建王朝走到晚末期都会面对的相似结局,刘病已尚且能够凭借个人能力缓和并勉力解决,试图维持住国家的统治。

    他干得挺好的,然而并不算幸运的是,他的继位者实在难以挑选,元帝并没有他亲爹那么能耐。】

    刘彻:昭宣之治?跟在我之后?

    他在上次的天幕中知道了自己的谥号,对于那个武帝盛期自然并不意外,反而有种本该如此的,因为自信而显出的淡然来。

    可昭宣的人选就有待掂量了。

    尽管排在他自己前面的,就是他亲爹亲祖父,按照这个顺序,昭宣怎么看都有可能是他子孙一代。

    但是想到前面他怀疑的继承人风波,刘彻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笃定,只把刘病已的名字记下。

    只是治世的同时,后世人还要点一嘴矛盾已然

    ()    存在,甚至还直接宣扬说灭亡无法遏制。这就让孝武皇帝多少感觉有点不舒服的别扭在。

    既然如此,他的盛世——该不会在后世人口中,还会被挑刺吧?

    【虽然大家对于元帝的上位多有诟病,因为刘病已那句“乱吾家者必太子”,但明知元帝的不足却依旧维持了他的太子之位,觉得是故剑情深的感情因素太深,扰乱了宣帝的判断。

    怎么说呢,感情原因肯定是有的,这一点不用否认。

    可是宣帝除了元帝以外也就那么几个儿子:刘竟无子早夭,刘宇不遵法度,刘嚣唯一值得记载的事情是为人孝顺。

    剩下那个选项是淮阳宪王刘钦,因为比较信奉法家学术,史书称他“聪达有材”,并且记录了他挺为宣帝所宠爱,一度想要改易太子。

    唔,老刘家的宠爱不宠爱,大家当个乐子听听就行。

    个人感觉是元帝的柔仁和偏信儒术,让刘病已觉得实在难顶,想要培养个小号看看能不能取代他。

    史书记载想要立刘钦的生母当皇后,本质也是在犹豫要不要给刘钦一个嫡子的身份,方便改易太子。】

    老刘家的二人:……

    感觉后世人你好像对我们有什么偏见在,这应该不是我们的错觉吧?

    【但是最后改易太子的事情还是无疾而终,史书的记录当然不会站在皇帝的角度考虑,写的自然是最表面浅显的原因:宣帝故剑情深难忘许平君。

    可是我们大概看一眼这位刘钦后来的记录,也就知道为什么刘病已最后放弃用他代替元帝了。

    因为他之后的记载,大概总结一下,就是一个被亲舅舅要么欺诈,要么忽悠,先后被坑了起码二百万钱加五百斤金的财产,目的大概是暗戳戳想上位,结果被忽悠信了打算采取的方式还是谶纬灾异的故事。

    ……这很难评,这就是所谓的“聪达有材”吗?

    刘病已竟然只能从这么几个儿子中挑继承人,不得不说老刘家连续几代明君的限时buff确实消退了,回到了正常的王朝继承人质量逐渐下降的进程。】

    刘彻:……

    大概确定了,昭宣应该就是他的儿子孙子——毕竟都连续几代明君了。

    可是这样一算,孝武皇帝的心绪更加说不出来的复杂:

    他孙子挑不出好的继承人这点,他好像也没办法管吧?他有吗?

    怎么生个好儿子这种事情,虽然有了后世人连续几任明君的盖戳,多少减轻了一点他本人肩上的压力,可是现在的孝武皇帝也是真的很想知道啊!

    他还没儿子啊!

    【元帝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刘病已矮子中挑高个的选择了,但遗憾的是,哪怕是勉强挑出来最好的选项,他的平庸也是不可否认的。

    面对豪强地主势力逐渐壮大这个问题,元帝干出了某种意义上遗祸百年的抉择:怀柔关东豪强,甚至不惜放弃汉初以来迁徙其以充实关中陵寝地区的制度。

    这点毫无疑问是放任了地方势力的崛起,无怪被元帝加以之前从未有过的全然宠信的儒生,都要大胆地质问“陛下视今为治邪?”

    因为是连元帝自己都要无奈承认,“亦极乱耳,尚何道!”的局面啊。而等到成帝上位,大兴徭役,重赋敛,王氏外戚势力趁机控制了西汉政权,西汉的崩溃也就是肉眼可见的事实了。】

    王氏、外戚?

    刘彻敏锐捕捉到了这个熟悉的姓氏,脑海之中将线索串联,得出结果之后,他挑眉嗤笑了一声。

    哦,怪不得是王莽代汉呢。

    原来是外戚篡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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