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贺宏博到医院的时候，唐培培怀里抱着睡着的小鱼儿，坐在病床上打盹儿，隔壁床上的贺天天早已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说起贺天天这孩子，生病的这几日像是突然长大懂事了些许，哪怕再难受也没有吭声，还时不时地帮着妈妈照顾着妹妹。想来这两天要不是贺天天的搭手，唐培培倒真不知道该如何渡过这场艰难。
贺宏博轻轻地拍了拍唐培培的肩膀，说道：“哎，把孩子放床上睡觉啊，这样抱着多不舒服。”
许是积攒了太久的情绪，唐培培抬起头来问道：“是孩子不舒服，还是我不舒服？”
“有必要这样说话吗？我发现你最近怎么情绪一点儿都不稳定。”贺宏博反问道。
“我是情绪不稳定，两个孩子一起生病，我忙完大的又忙小的，这个开始哭，那个开始闹，我忙得连口气都喘不上来的时候，你在哪里？这几天你到医院来就跟逛旅游景点一样，参观一下就走了，我有说你什么吗？我已经很累很累了，就这种情况你让我怎么情绪稳定？难不成我看见你还要笑脸相迎吗？”
很多年过去了，自打跟贺宏博结婚以来，唐培培极少跟他发脾气。不是生活里没有摩擦，而是有些时候她选择了独自消化一切。毕竟贺宏博曾经特别认真地说过：“这几年辛苦你了，等我忙完了事业，就回家陪你。”
她选择了相信他。再加上生了孩子的这些年，母亲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她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生活的一地鸡毛。
即便在一个屋檐下，唐培培始终在维护着贺宏博的形象，从来没有在亲妈面前抱怨过一句。其实很多时候对于她跟贺宏博之间的关系，亲妈也有很多的疑惑。不管亲妈怎么旁敲侧击地询问，唐培培都以自己的方式维护着这个家庭表面的平静。
哪怕关起门来，他们已经分居很久很久了。贺宏博总是睡在书房里，很少进他们从前的卧室。
明明是个大学老师，唐培培愣是把自己活成了家庭主妇。
“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很清闲一样，我每天忙来忙去的还不都是为了咱们这个家。算了算了，我也不想跟你多说这些废话。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离你那些朋友远一些，有些时候人的焦虑和情绪都是来自身边的朋友，你接触什么样的人就注定是什么样的格局。”
贺宏博似乎有一大堆的人生道理要讲给唐培培听，他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脸上已然写满了疲惫。
“贺宏博，全天下所有人的都可以看不起我，就你没有资格。如果你觉得我是个没有格局的人，行啊，我们离婚吧，你去找个有格局的。”
第一次，“离婚”从唐培培的嘴里说了出来。或许，这个念头已经存在了八百回。
贺宏博有些愣住了，他没想到一向“与世无争”的唐培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以后咱俩之间有什么事情还是好好沟通，不要轻易把离婚这种事情说出来。”贺宏博算是在安慰着她。
唐培培没有再说话，而是望着他的眼睛，随即他却躲闪了。
她的心里忍不住苦笑一声：是真的除了亲情，已经没有任何爱情了吗？
恰巧此时，大约是听到了吵架声，怀里的小鱼儿猛地又开始哭闹了起来。唐培培紧忙从床上站起来，吃力地抱起孩子，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稳道：“小鱼儿不哭，不怕，妈妈抱着……”
贺宏博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更像是一个外人。手机铃声突然响了，只见他瞅了一眼来电信息，便打开病房门，走到走廊的尽头才接起了电话。
病房里，唐培培的心思都在安抚孩子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其实，很多年以前她也时常会问是谁打来的电话，只是每一次贺宏博都回一句：“说了你也不认识。”
时间久了，唐培培再也没有问过。
不一会儿贺宏博便急匆匆地跑回了病房，慌张地问道：“培培，我奶奶吃的高血压药叫什么名字啊？阿姨昨天打扫卫生不小心把药盒子扔了，这会儿奶奶要吃药，找不到药了，我得赶紧去买一盒送过去。”
“我来买吧。”
唐培培将小鱼儿放到贺宏博的怀里，很快便用手机app给奶奶买好了药，“一会儿就送到奶奶家了。”
似乎，她并没有多余的话要跟他说。
想了想，贺宏博试探性地问道：“培培，这段时间我考虑了一下，实在不行我们把奶奶接回家住吧，正好咱们还空了一间房，等孩子们出院了，回去把它收拾一下。”
唐培培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贺宏博，他这是什么意思？
“奶奶接回了家，谁照顾？”她问道。
见唐培培情绪不对，贺宏博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算了，再说吧。”
唐培培却并不想结束话题，问道：“你要是不放心阿姨照顾奶奶，要不把奶奶送到孝安苑？秋露在那儿，多少也有个照应。”
提到向秋露，贺宏博就想起方才他们偶遇到的事情，神色有些不太自然，答道：“那不行，送奶奶去养老中心还不如阿姨照顾呢，不管怎么样都没有自己家里住着舒服。这个我肯定不同意。”
“随你。”
“那个什么，我看两个孩子也快好得差不多了，明天问问医生能不能出院吧，总待在这儿容易交叉感染。再说了，天天住院这几天落下多少功课了，回去还是要找老师好好补一补。”
见唐培培没有搭理自己，贺宏博挠了挠脑袋，有些尴尬地说道：“那个什么，一会儿我还得回实验室，最近我们这个实验到了攻坚阶段。最近你辛苦了，等忙过这阵子，咱们带孩子们出去转一转。”
唐培培始终没有说话，从贺宏博的怀里接过女儿小鱼儿，轻轻地放在了病床上。随即，自己也躺了上去，抱着孩子，背对着贺宏博，似乎这个夜晚他去做什么跟她都没有关系。
贺宏博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望了两眼她和孩子们，便轻轻地离开了病房。夫妻俩就这样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等他到实验室时，助理朱晓雀早就等在了那儿，细声细语地问道：“贺老师，孩子们怎么样了？”
“没事，快出院了。”
“那我就放心了。对了，贺老师真是谢谢你了，多亏了你帮我修好了燃气，要不然今天这鸡汤可是喝不着了。”
原来，向秋露跟他偶遇的时候，他是去了助理朱晓雀的家中。
只见朱晓雀端出保温杯，放在贺宏博的面前，轻轻地拧开杯盖，一股浓郁的汤味扑面而来，“贺老师，我加了您最爱的榛蘑，赶紧喝吧。”
“谢谢啊。”
微妙的气氛里，贺宏博终于笑了，旁边的朱晓雀也露出了欢朗的笑容。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