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麻麻
梦境总是光怪陆离。
姜月棠隐约记得画面里的最后一幕，是她安静缩在沈聿川身边，陪着他一起沉默发呆。
而后窗台处忽然窜出来一道娇小矫捷的影子，毫无征兆地直接冲向她，粉嫩的颜色闪过，她的额头被软软的肉垫恶狠狠地拍了一下。
“笨蛋！快醒来啦！喵呜！”
喵呜？
结果就是她好像被一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猫猫一爪子拍醒了。
迷糊睁开眼，入眼的是他如玉的面容。
惺忪的视线正正怼在他光洁的锁骨和喉结，他单腿跪在床边，以俯身的姿势，在她额头上落了个轻吻。
“宝宝早安。”
“抱歉，早上还有早课，需要赶过去。”
“要吃早餐，牛奶热在水壶里。”
“中午我送你。”
隐约听到他说了好几句，她懵懵地点头应着，他忽地止了话，轻笑几声，捧着她的脸亲了好几口。
十分钟后。
她懵懵地坐在柔软的床上，厚重的被子从身上滑落，转过脑袋，窗外晨光璀璨。
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抵在脉搏。
垂下头，她愣了一下，随后举起手腕放在眼前。
橙色的阳光在高楼后缓缓升起，镶嵌着细碎的手链映射着光，闪闪发亮。
很漂亮的手链，光是从外形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姜月棠爱不释手地盯着来回看了一会儿，倏地才反应过来房间里少了一个人。
她赤脚踩下床，整个套房里寂静无声，走出房间，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热乎的早餐，她的干净衣服叠得整齐放在沙发上。
后知后觉，早晨醒来看见的沈聿川不是错觉。
大概是在和自己告别。
她的意识渐渐恢复了清醒，那些沉溺于梦境里的情绪也逐渐敛去，洗漱过后，她安静坐在餐桌前吃他准备好的早餐。
热乎甜腻的牛奶入口，吹着凉爽的晨风，交叠在桌下的双脚悠闲地晃了晃。
用完早餐，她趴在窗边盯着外面的风景发呆。
昨晚大概下了场大雨，空气还残留着潮湿的气味，整个城市上空罩着一层薄薄的雾，云层里冒出头的阳光也无法穿透。
姜月棠的指尖绕着那条链子，不自觉又想到昨晚的梦。
太真实了。
就好像是曾经发生过的，她成了老旧电影里的过客，亲眼目睹了沈聿川的过去。
脑海里渐渐浮现出男孩泛红了的漂亮眼睛。
他竟然也会哭。
姜月棠的脑袋在胳膊里转了个方向，缓缓闭上酸酸的眼睛。
放空了的状态保持了一上午，姜月棠哪儿也没去，就在酒店里待到中午。
回程的车票订在午后，她洗了个澡收拾好了行李，沈聿川也及时地出现在酒店门口。
“你不用送我的，被发现了怎么办？”
姜月棠跟着他上了车，有点担心会耽误他上课的进程。
“没事。”
沈聿川坐在她旁边，微微缓了缓呼吸。
姜月棠盯着他的脸，忽然凑近了，“你昨晚没睡好吗？感觉有黑眼圈了。”
少年白净的脸依旧清俊，只是眉眼间掩不住疲倦，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他确实一晚上没怎么睡。
沈聿川不动声色地朝她的位置挪了挪，两人的腿紧贴着，能感知到对方的温度。
他抱着她的书包，忽然歪过脑袋垫在她的颈窝，下巴微抬，鼻尖蹭了一下她的颈脖，“靠一下，谢谢。”
他的嗓音有些哑，低沉礼貌的声音含着点笑。
姜月棠忍俊不禁，她抬起手，手掌揉了揉他的后脑勺，直起上身想让他靠得舒服点。
“睡会儿吧。”
距离车站还有二十分钟的车程。
前排的车窗开了点缝隙，透着凉风，他高大的身躯就这么依恋地靠着她，竟然真的睡着了。
姜月棠垂下眼睛，他清浅平稳的呼吸落在锁骨，视线里可以窥见他乖巧下落的睫毛。
她无声笑了笑，手掌微动，温柔地顺着他的短发。
路边的景象不断地顺着车窗后退，直到速度渐渐缓了下来，她才不得不拍醒了沉沉睡着的沈聿川。
她牵着人下了车，被他握着的手拽不出来，就用另一只单手操作着手机扫码，还没付钱，手腕被人带着力道扯了一下。
姜月棠不自觉后仰，身后的人附上来，胸膛贴着她的背，下巴也懒洋洋磕在她的肩膀。
“我来。”
几乎是半拥着她的姿势，她愣愣看着他修长的手指飞快地操作，三下五除二付了钱。
“只是车钱……”
她哭笑不得。
“乖，其他的都转给你。”
话音刚落，他雷厉风行，她的手机多了好几条转账消息。
姜月棠没急着看，司机确认了付款开车扬长而去，身后的人却还从背后抱着她不动。
怎么突然这么粘人？
她试探地用肩膀顶了一下他，沈聿川闭着眼睛蹭她的脸，像毛绒绒的动物做出的动作，他带着点鼻音：“嗯？”
“还没睡醒？”
姜月棠这才发觉他的眼睛还半睁半闭着，眼睫一颤一颤的。
“困。”
他又蹭她。
低低的、上翘了的尾音像撒娇。
让她剧烈的心跳都快骤停，心都快化了。
“乖。”
她没忍住掐他的脸，轻轻捏了捏。
她的指尖有点冰冷，令他模糊的意识清醒了半分，他微直起身，手掌包裹住她还在作怪的手指，眨了眨眼睛，女孩笑着的面容清晰起来，泛着粉红的脸颊可爱漂亮。
“嗯，又变成小狗狗了。”
姜月棠笑眯眯仰着脸看他。
两个人不是第一次分别，却依旧有些恋恋不舍。
但谁也没说。
生怕是有谁说一句“不想你走”，其中一个都得立马跟着离开。
姜月棠狠下心转过脑袋进了站，一直到往里走了好多步，才犹豫着回过头。
那道高挑的影子还静立在原地没离开。
他的身边人来人往，可却像和旁人隔了好几层，看起来孤寂单薄。
像被人抛弃了似的。
姜月棠沉默站了会儿，压下心里冒出来的那股难过的心情，慢吞吞地走进候车室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双手插兜听着歌，整个人埋进围巾里，不同于来时的空虚无聊，见了他之后，心脏里都是满满的。
“哇！小奶猫哎！”
“车站里怎么会有猫？”
惊呼声忽然穿透了耳机传进耳朵里，姜月棠慢慢睁开眼睛，视线正巧对上旁边两个女孩口里讨论的那只小奶猫。
巴掌大小，毛绒绒、浑身只有黑白两色的奶牛猫，正在连滚带爬地笨拙地穿过人群，四只小爪子仿佛打着滑，圆溜溜的乌黑眼眸看起来可怜又脆弱。
“可恶！可恶！”
姜月棠猛地睁大双眼，她……好像听见了奶猫在说话？！
没等她摘了耳机直起身仔细看，那只猫已经被一群人围了起来，保安也跑过来抓，一时间挤成了一团。
应该是错觉吧……也许是别人在说话。
姜月棠定了定心神，觉得自己有点敏感，毕竟猫咪说话只在梦里发生过。
这时广播响起，她拎起书包去排队检票。
队伍很长，快要轮到她的时候，她忽然转过脑袋想看一眼那只奶猫，却发现那边的人群散开了，保安站在原地面露困惑地挠着脑袋。
“小姑娘，发什么呆呢？”
身后的中年女人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她快点检票通过。
“抱歉！”
她连忙放上身份证，就在要通过的那一秒，她的大腿忽然被一股力量扯住，堪堪止住了前进的动作，她满脸莫名震惊地低下脑袋，骤然对上一双水汪汪的乌黑眼睛。
“麻麻！”
穿着奶牛背带裤的小男孩紧紧抱着她的大腿，可怜兮兮地吸了吸红彤彤的鼻尖，奶声奶气地朝她喊了一声。
姜月棠恍惚听见了四周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小姑娘，这……这是你的孩子啊？”
又是那个中年女人，她上上下下打量着一大一小，八卦的神情掩不住唏嘘诧异。
这小姑娘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都有三四岁的孩子了？！这都什么世道！作孽！
“快走啊！怎么不动了！”
“怎么回事儿啊！”
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忽然躁动起来，不耐烦的声音瞬间涌过来，工作人员注意到情况，不由分说地抱起男孩塞进姜月棠的怀里，“快进去！”
就这样……
姜月棠一脸懵逼地抱着一个豆子大的孩子坐在了座位上。
男孩头发卷卷的，巴掌大的小脸粉嫩可爱，他攀着姜月棠的手臂转了个身，忽然鼻子出气，哼了一声，肉肉的手指猛地抬起来捏住姜月棠的脸颊。
“笨蛋棠棠！事情都被你搞砸啦！”
奶凶奶凶的声音，听得姜月棠脑袋发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