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断亲
应天府衙的公堂上。
宋长庚当场写了状子，状告文远伯府陆家骗婚。
崔东升也请了位看戏的学子，替他外甥女盛娇娇写了状子，状告陆家悔婚。
这两桩案子都是小案子，虽说牵涉到了勋爵人家，可文远伯府陆家这样的，没人会放在眼里。更何况，府尹背地里早已得了长公主的指示，明面上又得了三皇子谋士的吩咐。
府尹不慌不忙的接了状子，先问话宋长庚。
宋长庚如今已是秀才之身了，再过两个多月又要考秋闱，即便是面对府尹，那也是免了跪礼的。他长长的作了个揖，一边愤怒，一边清清楚楚的将当初陆宋两家如何请了官媒，三书六礼，说的清清爽爽，又说他们宋家陪嫁几何，嫁妆单子也是在府衙留过底的。
又问崔东升，崔东升直接就抹着眼泪，从盛娇娇她爷爷那辈开始说起，说陆家和盛家的亲事，比那宋家的嫁妆单子备案可要早的多的多，一边说一边捶胸顿足，惹得里里外外一片唏嘘。
再问陆伯爷陆如山，陆如山这会儿好像也没有那么昏头了，说什么都是装傻，和盛家的亲事他不清楚不知道。
府尹立刻就火大了，偏偏陆如山是伯爵，还不能上刑！
当着众人的面指着他问道：“我问你，方才在参楼里，你当着三皇子……和那么多学生的面，是不是当场认下了和盛家的婚约？还打算要让老二儿子，代为娶亲？”
不等陆如山回答，府尹又紧跟着说了一句，“你可想好了再答话！当着三皇子的面也敢胡说八道，这算什么罪？”
“欺君！”外头站着的学子们一个比一个的兴奋：“诛九族！”
陆如山吓的一个哆嗦，欺君？那是杀头的罪！还诛九族？这下他死了的老爹都得从坟里刨出来！
“那个……那个……我好像又想起来了……”
“记下来！”府尹拍了拍惊堂木，看向一旁的文书，文书提笔就写：文远伯当众认下与盛家的婚约！
“传文远伯世子夫人……”
“大人！”宋长庚赶紧开口，“我阿姐成婚这两个多月，文远伯府从未提过给我阿姐请封一事，没有诰封在身，我阿姐仍是平民百姓，可攀不上什么世子夫人。”
“还有这事？”府尹一脸震惊的模样：“文远伯府还能做出这种事来？可真是……”
府尹一脸的这事实在让人看不下去，大堂外围观的学子有的已经骂起来：
“有辱斯文！”
“太不要脸了！”
“得了！那就不传宋氏女了！”府尹又拎起惊堂木拍了拍，接着吩咐：“咱们今日这案子呢，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端看几位想怎么解决！”
话音才落，宋长庚就脱口而出：“大人，小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宋家唯一的男丁，今日，我便替母亲和姐姐做主，跟他文远伯府断亲！也请诸位做个见证，日后我宋长庚定当奉养孝顺阿娘，一世护佑我阿姐，绝不会叫人欺负了去！”
“好！”
府尹拍掌赞道：“好小子！有志不在年高！”
一旁的崔东升忙接过话去：“大人，既然那宋家和陆家的亲事不作数了，总该判他陆家履约吧！我外甥女一家是重诺的，等着陆家的亲事蹉跎了岁月，今年可都二十有一了！”
“好！”
府尹拎起惊堂木重重一拍，问都不问陆伯爷的意思，就这么结了案！
——
文远伯府里，这会儿从上到下各怀心思。
陆伯爷就别提了，过了堂回来，一头扎进屋里就没出来过。
他这会儿又喜又怒的，跟宋家结亲这事儿，他早说过不愿意！
都怪陆青云那个孽子！才让自己跟着丢不尽的人！
他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怪过崔东升，他只记得，崔东升说了，盛家是名门望族，他家姑娘有的是嫁妆，有的是人脉……这样的人家，才是陆家该结亲的！
为了避免陆青云那个逆子再忤逆自己，干脆趁他不在，这几天就把人娶回来！
陆夫人这会儿心情也相当不错，拉着周嬷嬷，不停的问那盛家姑娘如何如何。
那位盛家姑娘的姨夫崔老爷，这一阵子三天两头往府里送礼物，她嫁进陆家二十多年，头一回碰到这么知礼的人，这让她简直一步回到了做姑娘时的感觉。
当初她还小时，府里就是这样。
隔三岔五有人上门给她爷爷送东西，那时候，她就最喜欢看着父亲偷偷打开那些礼物，一样样的看，一样样的把玩，一样样的品尝评鉴……
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她的夫君，和她的儿子，总算又一步步往上，又让她过上了隔几天就能看到有人送礼的生活。
她又能做出一副看厌了玩累了，恹恹的表示收礼物这事好烦的神情来……
和盛家定过亲这件事，她唯一的抱怨，就是夫君和已经死去的公公竟然从来都没告诉过她这件事。
如今盛家姑娘找上门，她的心里，除了骄傲，就是欢喜。
听说盛姑娘她祖父可是前朝的尚书呢！
那盛家定然是比崔老爷更有才更知礼，听崔老爷身边的下人说，盛家隐世大族，百年辉煌，可比他们陆家还要阔气的多！
……像这样的人家，才是他们陆家门当户对的媳妇儿！
“……那盛姑娘重诺！我就知道，书香门第家的姑娘，哪有不识书达礼的？象我们顾家，原先姑娘们也是要念书的，只不过不跟男孩子一起，我们姐妹在一起，请了先生专门教女训女书，那先生上课，一定要隔着屏风……”
陆夫人说着说着，又兴奋的念叨起了自己的过去。
一旁的周嬷嬷听的心不在焉，她怎么总觉得这件事哪里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呢？可是，到底是哪呢？
她一个内宅管家，实在是想不明白。
“……唉，老爷也真是，这么大的事，怎么就跟我说一声？虽说议亲该是外头男人们定的事，可这议亲……算了算了，老爷就那脾气，从来不把这些俗事放在心上，他就是那么个洒脱性子，听说那位盛家姑娘长的仙女一般……”
陆夫人一脸的憧憬，“……跟我的青云可是郎才女貌啊！日后生下儿子……”
“夫人，世子爷可是娶过亲了。”周嬷嬷再也忍不住，委婉的提醒陆夫人。
陆夫人脸色一沉，“那个宋氏，当初我就没看上她！上不得台面商户女，我头一眼看到她，就闻到一股子铜臭味儿……如今那府尹不是都判了？说那亲事都不作数了！”
“世子爷总归是娶过人家姑娘，这断亲，咱们也得把人家的嫁妆补回去。”周嬷嬷打断陈夫人的抱怨，再次提醒道，再怎么看不上，那也是陆家三媒六聘、吹吹打打娶回来的媳妇，而且，定了亲就开始用人家的臭银子，娶进门没几个月，又为着纳妾败光了人家的嫁妆。
这断亲可不是嘴上一句话就能断的，那嫁妆单子上的东西，宋家若是来要，陆家可是一样都拿不出！
“宋氏她闹这一出，可不就是为了叫咱们陆家高看她一眼？就算是那府尹判了，宋氏她会舍得断亲？呸！就算她不想走，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可能给她个平妻的位置，哪有这样的礼儿？照理说，她一个商户人家的姑娘，能嫁到咱们这样的人家，嫁给青云，那叫她做个妾也是高抬了。”
陆夫人到现在都没把断亲当回事，她从始至终就觉得宋妙一定会死缠着陆青云，就算给个妾的位置，她宋妙也得感恩戴德！
周嬷嬷张了张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宋氏和世子爷成亲前，确实是很欢喜的。
可自那洞房花烛夜被烧伤了脸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操心过陆家的任何人，任何事，连世子爷去通辽时，她都没有去送一送！
她真的还想赖在陆家吗？周嬷嬷很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