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从长计议
“阿娘，我有事儿想跟你商量。”
“好，阿娘听着呢，妙儿说吧。”
“阿娘，”宋妙沉默片刻，“我不知道怎么说。”
她重生了，陆青云也重生了，她要怎么跟阿娘说这件事？
说出来阿娘会相信吗？
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你怕今日这事儿伤了世子的心？他以后冷待你？”宋夫人头一条想到这个，毕竟自己的闺女平日里什么都好，就是摊上陆青云的事，就脑子不好使！
“才不是！”宋妙急忙摇头，眉宇间甚至因为宋夫人提到陆青云而带着些厌恶。
宋夫人眉头紧皱，那是什么事？
“阿娘，长庚说得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咱们不该和陆家结亲。”宋妙斟酌着道。
宋夫人愕然看着女儿，宋妙虽然半边脸烂了，但她原本的长相很是端庄秀雅的，这些年到宋家求亲的人多如牛毛，这陆家，是她的宝贝闺女自己挑中的，才嫁进来一天，就后悔了？
“你是因为今日之事赌气？还是怎的他外面有人？”宋夫人脑筋转的飞快，想弄清楚女儿到底在想什么？
宋妙垂下眼眸，外面有人……说起来也算是的，顾媚儿是他母亲的外甥女，是陆青云的亲表妹，陆青风不也是说了么，那俩人是青梅竹马，天生一对……
“阿娘，我不是赌气。而是，我看明白了。他们陆家，自恃世家大族，压根不会把我当儿媳妇看，也不会把咱们宋家当成的姻亲。”
宋夫人唔了一声，面色如常，
“陆家说起来，确实是书香世家，你公爹虽然科举不顺，至今没能谋得一官半职。但却是在风雅高洁中浸淫这么多年，自是清高的不行还有你婆母”
宋夫人到底没忍住轻嗤了一声，
“她是翰林院编修顾家的嫡孙女，嫁到陆家虽然两家都穷了些，但是再穷也是极有志气的，瞧不上银钱，又极重规矩，在京城贵妇圈是出了名的。原想着歹竹出好笋，养出明正这么个好儿子”
明正是陆青云的字，宋妙听阿娘这么瞧得上陆青云，忽而一阵恍惚。
前世阿娘与弟弟死的突然，宋妙伤了脸不宜见人，听说，陆青云将阿娘和弟弟的后事张罗的极其风光，也借此收获了孝顺的贤名……
“……陆家肯定瞧不起咱们，这不是结亲前，咱们娘俩就说过的事儿吗？
咱们家除了有银子，旁的也没啥拿不出手了，他们这样的清贵人家，瞧不上就瞧不上吧！
阿娘用不着他们陆家瞧得起！
你如今是陆家妇，陆家吃穿用度都得靠着你的嫁妆，往后你当了家，还不由得你做主？”
宋夫人宽慰着自己的女儿，
“你管着他们吃穿用度，谁还敢瞧不上你？
等过两年，他们家的二儿子也娶了亲，你就分了府自己住！
到时候再有了儿女，一切不就往好了过了？这件事儿，原先不还是你与阿娘商量的吗？
怎么现在又改了主意了？”
“阿娘，”
宋妙听着阿娘的话，有些羞愧，她脸皮发热，“您当时说，陆青云这人心机深沉，能屈能伸，你还说他若是入仕途，有大前程。”
宋妙心头酸涩，阿娘看人从来没看走眼过。
“你这孩子，怎么能直呼明正的名讳，让人听见就是把柄！”宋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他们读书人家最喜欢讲这些东西了。”
仪礼有云冠而字之，敬其名也，君父之前称名，他人则称字。直呼大名，跟骂人无异。
“阿娘，这些都是表面。就算我们学了几句他们读书人的规矩，他陆青云还是瞧不起我们！从骨子里瞧不起我，瞧不起您，瞧不起咱们宋家！”
宋夫人微愣，眼眸闪过一抹流光。
“他娶我是不得已，陆家太穷了，他觉得咱们家拿钱砸弯了他的腰，他觉得屈辱，他恨咱们……”
宋妙如今再去想过往的事情，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陆青云骨子里通透精明，知晓银钱重要，却又实在是高傲。宋家山一样的银钱搬进了陆家，照亮了陆青云心底的屈辱和龌龊，又怎么能换来他的感恩？
宋夫人脸色变了，“妙儿，这可不能乱说！”
宋妙摇了摇头，她没有乱说。
前世，有一年西北旱灾，他主动出头揽下这桩差事，拿自家的银钱先行购置了粮食，年纪轻轻得了个户部尚书的位置。
庆功宴上，有同僚不过调侃了一句，说羡慕他娶了宋家女，如山一样的银钱才能办事如此顺畅。
他回府后就疯了一般狂哭狂骂，整整半年没有同她说过一句话。
那个时候，宋妙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为了讨好他，变着法的给陆家置办田产铺子，却惹得陆青云越发冷脸，后来要不是要操持老夫人的寿诞，怕是还要在继续冷下去……
宋妙一阵阵揪心的痛。
“阿娘，你信我……”宋妙揪着身上红如鲜血的锦被，“阿娘，他厌恶我，他恨咱们，昨夜，他根本就没有打算来入洞房，才由着陆青风胡闹。”
宋夫人掌心一手黏腻的汗，她有些心乱。
“阿娘，他就算让我管家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只会做个敬重我的样子，然后把我敲骨吸髓，一点渣都不剩。
他会拿咱们家的银子，娶他真正喜欢的女孩子，就是那顾家姑娘那样的，生他们的孩子。
他还会拿咱们家的银子给他自己铺路，供他们陆家的荣华富贵。
他根本根本就不会把我当陆家人看他看上咱们的银子，他为着自己那可怜的清高，用得心安理得”
宋妙想着前世那二十多年受过的苦，心痛的浑身发抖，眼泪流了又擦，擦了又流。
宋夫人一双眼睛幽深不见底：“妙儿，你老实跟阿娘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生的女儿她知道，如果不是看透了一切，可不会说出这番话来。
“阿娘，我做了一个梦。”
宋妙深吸了一口气，酝酿了一下，终于开口，声音却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我说到的都是我梦里梦到的阿娘，我现在醒了，是我鬼迷心窍，我现在后悔了，阿娘，我后悔了我要想法子离了这魔鬼窝”
宋夫人心疼的眼泪都下来了，“我的妙儿！”
宋夫人心乱如麻，当初求亲的人家中，陆家家并不是她中意的人家。
是宋妙看中了陆青云好模样，一心一意要嫁给他，可现在，才成亲不过一日，女儿竟然看透一切，恨成这样！
“妙儿别急。”
宋夫人拉着宋妙的手安抚她，“听阿娘说，你这场梦不能当真，也不能当假。你若真想离开这陆家，咱们也得从长计议”
“阿娘，我知道！”
宋妙微微松了口气，这件事只要阿娘点了头，她心里就有了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