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阿蔹(深夜三更)
贴身丫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家小姐的脸色:“可是小姐,这样做恐后患无穷,奴婢倒是有一些干脆利落的法子……”
崔翩然道:“你不懂的,如此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傅府。
拢雾疑心崔翩然为何上赶着给别人当侧妃,傅白蔹却一点都不奇怪,想来那崔翩然应是觉得若她嫁入王府,定能将自己死死踩在脚下。
流云小心觑着自家小姐的脸色,怎么会有人忍心让小姐这样水晶似的人伤心呢?她理应被人一辈子捧在手心里,当做眼珠子一样护着。
傅白蔹心情甚好地吃着母亲腌制的甜滋滋的话梅,还反过来宽慰她们两个:“一来,曜王殿下未必肯纳崔翩然为侧妃;二来,就算她日后当真成了侧妃,那她也越不过我去,我可是正妃。”
拢雾惊呆了:“小姐,您怎的这样想?”
傅白蔹又拈了一颗话梅放进嘴里,随意道:“我以为你们都晓得,我只是喜欢曜王殿下的脸,同他并没有什么情意。”
她又不在乎他娶几个妃妾,反正她的目的从来不在此。
“拢雾,帮我泡一杯牛乳茶来,这话梅怎的如此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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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王府。
宗政泓听了暗卫的汇报,冷笑道:“她可不是宣玉华,本王更不是简贵妃。”
暗卫忧心忡忡道:“殿下,您说左相会不会用罢朝来威胁陛下呀?万一他激动之下触柱而亡了怎么办?万一……”
宗政泓今日没心情听他的胡言乱语,板着一张脸冷冷道:“你再胡说信不信本王让你永远也说不出话来?”
暗卫委屈地闭上嘴。
思索片刻,宗政泓又吩咐暗卫道:“你派人去傅府,说与傅小姐,叫她且安心。”
隔日便有人去傅府传递了宗政泓的话,傅白蔹心情很好地取出收在匣子里的画,展开欣赏了一番宗政泓的美貌:“看你表现的这么好,便给你换一处居所吧!”
左相连着上了好几道请求赐婚的折子,都被昭明帝驳回了。崔翩然便学着当初的宣玉华,哭着闹着寻死觅活要嫁进王府。
今日又是大朝会,傅广下朝回府后也顾不得继续睡觉,兴致勃勃地将今日之事讲给傅府众人听。
林氏不可置信道:“左相居然敢当众威胁皇上?”
傅广摸着胡子,嗤笑道:“他是被那泼天的富贵迷了眼,妄想着做国丈呢!还说什么告老还乡,朝堂上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还真不少。”
皇上平日里待他们这些大臣宽宥,崔元那个老东西就真当皇上是什么软和人了?怕不是忘了皇上当初的皇位是怎么得来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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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昭明帝脸色阴沉,赵如泰躬身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皇后早逝,他亲自将宗政泓带在身边教养长大,宗政泓儿时可是直接睡在太极殿的龙床上的。
昭明帝对这个儿子,心里是又疼又宠又愧又怜,又寄予厚望,他总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他的皇儿,恨不能将登基之后的事情都替他处理妥当。
就算皇儿的王妃不是傅白蔹,他也不会同意皇儿娶这么一个德行尽失的女子,遑论傅白蔹还是傅广的女儿。
其实宣玉华这个儿媳妇他也不甚满意,奈何三皇儿喜欢,辅国公府又是皇后的母家,他本就对皇后有愧。
崔元为官多年,也犯了不少错。现如今这些证据都摆在龙案上,他想收拾一个崔元轻而易举。
只是皇儿求他且忍几日,他便再容忍几日。
西街。
一辆县主规制的八宝香车在道上慢悠悠地行进着,马车顶上镶着粉蓝色的珍珠,车檐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马车旁边的白马上坐着一名青年公子,锦袍玉带,衣袂翩翩。
又行进了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翩翩公子跳下马,半蹲在地上。帘子掀开,走出一名容光四射的娇弱少女,她似是睡迷糊了,竟踩着翩翩公子的膝盖下了马车。
街上的百姓从马车停下来的那一刻便开始围观了,此时见到这种情景,更是咋舌。
马车周边的护卫大声道:“不准对王爷与傅小姐不敬!”
宗政泓牵着傅白蔹离开了,他们身后的百姓却炸成了一锅粥。
“怪不得曜王殿下不纳侧妃呢,人家心中只有这位小姐!”
“这可是忠义侯府的小姐,忠义侯是谁?那可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我若娶得如此美娇娘,我也不纳妾。”
“逼婚的那个崔小姐定然没有忠义侯府的小姐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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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来新岁将至,傅府的人都要去庙里上香祈福。
今年也不例外,傅白蔹焚香沐浴斋戒三日后,在流云和拢雾的陪伴下去城外山上的寺庙拜佛祈福。时值年关,上香的人格外多些,为了避免麻烦,傅白蔹戴了一顶坠着轻纱的帷帽。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她们下山的时候变故阧生。冷冽的银光闪过,数十名黑衣刺客朝傅白蔹扑杀而来。傅府护卫忙将傅白蔹三人围在中间,且退且杀。
不多时,又有十几人窜出,只不过这些人并不对付她们,而是冲着刺客去的。这些人的动作干脆利落,招式狠辣,很快便制服了这群刺客。
宗政泓摘下面巾,正要喘口气,余光却瞥见戴着帷帽的白衣女子向他扑过来。他将白衣女子抱了个满怀,又着急忙慌地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直到确定了白衣女子没有受伤,宗政泓才摘下她的帷帽,不满地质问道:“怎么是你?”
本来都商量好了,让傅府的女护卫顶替傅白蔹,没想到她竟亲自来了。
傅白蔹靠着宗政泓温热的胸膛:“哼,我还想问问殿下为何亲自来呢!殿下明知今日上山的不是我,却还要来,这多危险呀!”
宗政泓无奈道:“倘若你真的来了,万一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本王还得重新相看一个王妃,再耗费许多时日同她培养感情,委实划不来。”
其他人都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傅白蔹隔着衣裳,在宗政泓的心口处印下一吻。
宗政泓的心口又酸又涩,融化了他最后一点清明。他的眼底覆着一层暗色,伸出双手捧起傅白蔹的小脑袋,叹息般地吻上她的额头。
“傅白蔹,今生今世,你只能同我绑在一起了。”
热度透过肌肤钻入傅白蔹的每一寸身体,她浑身发软,若不是宗政泓揽着她的腰,她恐怕要坐在地上了。
傅白蔹的目光有些失焦,嘴里喃喃着“殿下”二字。
宗政泓便唤了她一声“阿蔹”。
这两个字被宗政泓叫得格外缠绵,仿佛这两个字在他舌尖氤氲了好一会儿,还冒着丝丝热气。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相携下山。傅白蔹笑道:“崔小姐这回可是栽了。”
宗政泓轻嗤:“自作孽者必不可活,我只是派人略加引诱,她便真的找刺客来——”
不愿用杀这个字,宗政泓换了一个词:“对付你了。”
傅白蔹笑眯眯道:“她应当是被前几日街上发生的事刺激到了。此刻崔小姐还不知道她喜欢的人是个大坏蛋呢,她一定幻想着除掉我之后,她便可以嫁进你的王府,同你诗歌茶酒花。”
宗政泓想象了一下这个场景,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似乎只能容得下眼前的小姑娘与他在一同生活。
傅白蔹又道:“崔小姐此番罪不至死,依照东祁律法,她应该会被流放。”
宗政泓皱眉:“什么后果都是她自作自受。”
傅白蔹踮起脚抚平他的眉头:“别生气啦,看在她并没有伤害到我的份上,只要左相一家肯辞官告老还乡,我就原谅他们了。”
傅白蔹并没有将她与宗政泓提前设计之事告知父母,府上的护卫也被她下了禁口令。她只说今日上香遇到了刺客,然后被曜王殿下所救。
惊得林氏拉住傅白蔹转了好几圈确定她安然无恙,又抹眼泪道:“你今后万万不要独自一人出门了。”
傅白蔹又好生宽慰了母亲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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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的官员们最近日子过得格外艰难。
前些时日送来一个人犯,说是谋害安郡王。安郡王与世子更是日日来刑部报道,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审案。
今日又送来几十个人犯,罪名竟是刺杀忠义侯府嫡长女、清平县主、未来曜王妃。刑部官员腿一软,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忠义侯便杀气腾腾地进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功夫,曜王也杀气腾腾地进来了,还带来了皇上的圣旨,限他们七日之内找出真凶,又命曜王与忠义侯从旁协助。
昭明帝明知这是儿子的计谋,却也下了一道圣旨做做样子。
傅白蔹遇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一时之间,王公贵族人人自危。
你且想想,傅白蔹是何人。她的父亲是忠义侯,母亲是一品惠慈夫人,就连她的妹妹,小小年纪便获封安阳乡君。遑论她还是未来的曜王妃,皇上的儿媳妇。
这样的人都敢刺杀,这群刺客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皇上下了圣旨,又有曜王和忠义侯在一旁盯着,刑部不敢不上心,百般手段都用出来了。
第五日,这些刺客终于有人熬不住,招了。他们供出的主谋却是左相崔元的嫡女——崔翩然。
这桩案子是刑部尚书亲自审理的,他掏了掏耳朵,深深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耳背,连嫌犯姓名都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