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据理救父得罪乡领导
002 据理救父得罪乡领导
肖山冲村部在村子中央，是一座三层的砖混水泥房，1985年才建成，在肖山冲众多的木瓦房中显得鹤立鸡群。
王雨航跑进村部院坪时，院坪上都是人，大多都是肖山冲的村民，皆在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什么。院坪边上停着一辆北京212吉普车和一辆长江750警用摩托车，一位警察站在摩托车旁神情严肃地看着院坪里的众人。
王雨航急着见到父亲，径直往村部门口挤，“让一让，我要进去。”
“哎呀，是师范生回来了。”
“王雨航，你赶快进去，你爸爸还被铐在村部。”
“这些天杀的，就晓得收税，路都不修！”
“雨航啊，你进去也看看你德顺叔，他跟你爸都被铐在里边了”
在众人的话语中，村部门口让出了一条小缝，王雨航急忙进到村部。
看到眼前的一幕，王雨航眼珠瞬间就红了。爸爸王德成的左手被铐在窗户上层的铁杆子上，手腕上隐约见到被手铐勒得丝丝血迹，右手抓着铁杆子，吃力的踮着双脚。
德顺叔也被铐在旁边的窗户铁杆子上，神情恍惚。爷爷王富贵红着脸，站在屋中被一乡干部训斥着，弟弟王雨祥被妈妈林月琴强按在长条椅上，瞪着双眼。
“爸！”王雨航再也忍不住，双眼沾满了泪水。
王德成抬头见到王雨航，十分惊喜：“航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了吗？”转头对林月琴说道：“月琴，你快回去，做点饭给孩子吃，别在这磨叽了。”
王富贵见着大孙子回来了也催促着林月琴：“你回去煮点饭，孩子回来别饿着，我们还在这呢！”
“哥，他们不讲理！”见到哥哥王雨祥坐在长凳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爷爷，妈，我不饿，我在龙乡吃过晚饭了。”
擦着眼泪走向门口的林月琴停下脚步看了一眼王富贵又看向王雨航。王雨航擦干眼泪，不在意乡干部，拿起一只矮凳走到王德成身边：“爸，您踩着凳子，舒服些。他们为什么要铐你？”
“乡里来收提留款，你也知道，我们村平常都是九月收了稻子后乡里再收提留款的，可现在田里的稻子才耘过一遍，还没抽穗花，哪来的钱交啊。我只是说了我们肖山冲地势高，只能种一季晚稻不比龙乡村种双季稻，他们现在已经收早稻了，交得了提留款，能不能推后来收提留款。乡里干部就说我要带头闹事，让公安抓我，你德顺叔为我说句公道话也被铐在这里。”
所谓的提留款王雨航知道，即是三提五统。分为乡镇统筹五项：教育附加费、计划生育费、民兵训练费、民政优抚费、民办交通费。村提留三项：公积金、公益金、管理费。其中公积金用于农田水利建设、植树造林、购置生产性固定资产和兴办集体企业；公益金用于五保户供养、特困户补助、合作医疗保健及其他福利事业；管理费用于村干部报酬和管理开支。
这还得从八十年代初说起，国家为调动广大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将大集体共同耕作制度改为划分责任田到户。从那以后，以生产队为基本核算单位的制度消亡，集体上缴农业税的规矩也免了，取而代之的是由农户上缴统筹提留款。
从80年代初起，潭阳县龙乡开始组织各村收取提留款。王雨航家六口人十几亩山垅田，1985年的提留款每人是151元。到了1987年，除提留款196元，增加了民工建勤费15元，民兵训练费05元，生猪税42元，总数达258元。1989年除上述项目外，增加了防洪抢险费，本村每人是343元，因王雨航上学户口迁往省城，全家总额是1715元。占了当年家中总收入的五分之一还多。
王德顺抬起头说道：“德成哥说得对嘞，这时候谁家有多余的钱交提留款！乡长刚刚还说今年交的提留款比去年还多了二女户养先金、校舍改造费、民工建勤费、农林特产税，各种开销都变着花样往提留里塞！每人都要上60元啰。他们怎么不少吃一餐呢！”
屋中那干部指着王德顺怒斥道：“自古以来农民种地交皇粮天经地义的事，都被铐在这了还闭不住你的嘴！”
王雨祥站起身，走到王雨航身后指着那干部说道：“哥，他们还说我们家不交钱要让省城学校开除你！”
王雨航闻言，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神情自若地看向那人，“你们依据哪条法律铐住我爸和顺德叔？又依据什么开除我？这提留款是应该缴，你们征收提留款的文件呢？请你们出示！”
王雨航的话语让那人说不出话来，正在这时从二楼上下来几人，后面跟着村支书王德一和派出所所长李青山。
“你们在这嚷嚷什么？再吵都把你们抓起来！”领头穿着深蓝色中山装，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右手夹着烟的中年男子大声呵斥。随后对着王德一说道：“王书记，你们肖山冲村的工作要抓紧。提留款征收要用心，不要提困难，你们村人口少，要在龙乡村之前征收完成。这两个刺头我会让李所长铐到乡里，工作上还有问题及时跟李所长反映。”
“韩乡长，我们一定完成您下达的任务！这两人肯定不了解具体情况，要不就让他们留在我们村里教育，让他们带头交提留款，您看行吗？”王德一指着王德成与王德顺媚笑地对乡长韩国华说道。都是同村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王德一也不想事情做得太绝，到时候收取提留款时也好开展征收工作。
“不行，这两人都是要抓到乡里派出所的，枪打出头鸟，杀一儆百，我倒是想看看还有哪些人阻挡这次征收提留款！”韩国华转头看着王德成与王德顺二人冷冷地说道。
韩国华的这些话语让屋中的各人神情不一。
王雨航强压下内心的愤怒，他不能让父亲王德成就这样被铐到派出所。调整了一下思路，缓缓的说道：“乡长，我是王德成的儿子。我父亲是一位老实巴交的农民，他只懂得种田，好养活一大家子，在征收提留款的事情上，只是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并没有做出格的事情。你就给他戴了阻挡征收提留款这么大顶的帽子，要把他抓到派出所，这合理、合法吗？这次征收提留款以及提留款每人征收款项的标准又是依据上级哪条文件规定的？请乡长给我们也给门外的村民们说说。”
门外众人们也议论纷纷起来。
“就是，去年每个人口才34块多，今年怎么就61块了呢？”
“我们肖山冲一直以来都是九月份以后才收的提留款，怎么能跟龙乡村比呢？”
“王德一，肖山冲就这么被人欺负！你这支书当得真好？你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
李青山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韩国华，对着众人大声大声喊道：“不要再吵了，再吵吵，就跟屋里的两人一样，也是违法抗税，都抓到派出所去！都给我安静下来。”又冲门外的民警喊道“赵柱子，赵柱子，你听见了没有？你给我进来，把这两个抗税的人，押到吉普车上去。”
院坪边上的民警赵柱子想扒拉开人群往村部大门挤，村民们人挨着人，就是不让赵柱子顺利进入村部。
韩国华朝李青山使了个眼色，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王雨航:“你是王德成的儿子，读的省城师范学校？”
“是我。”
“你是今年毕业？”
“是的。”
“好，我给你看看征收提留款的文件。”说完韩国华从身旁工作人员接过手提包取出一份文件递给王雨航。“你毕业了就要分配工作，就要发工资。收不到提留款你喝西北风去！”
王雨航不理会韩国华，翻开文件仔细地查看。爷爷和妈妈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担心地看着王雨航。
看完手中的文件，将文件还给韩国华，王雨航对王德一说道：“德一叔，我们村去年的人均收入是多少？”
王德一不解地说道：“应该是三百多吧。”
王雨航朝韩国华问到：“韩乡长，您认可这数据吗？”
韩国华说道：“差不多吧。”
“韩乡长，您看，省、县文件均提到统筹提留款征收额不能无故超过当地人均收入的3，乡里定的每人61元的征收标准可远远的超出了上级文件要求。村民们有意见也正常。也有向政府表述自己的疑问权力，为什么您就不容分说，想抓人就抓呢？难道您就这样为人民服务，这样为人民公仆的！”
王雨航接着郑重说道“请你放了我爸和德顺叔，他们并没有犯罪！我想村民们在乡里找不到说理的地方，县政府大院总找得到吧。”
王雨航这番话出乎韩国华的意料，谁知道这十八、九岁的半大小子说出的话一道道的还容不得你反驳。直接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憋得满脸通红，太丢面子了！但是，村民真找上县里闹事，他也不好对上头解释。算了，先放这小子一马，以后给他好看的！
韩国华冷笑一声，对着王雨航说道：“不愧是省城的高材生，话说得天花乱坠的。”转头又朝李青山与王德一说道：“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精神，这两人就交给肖山冲村深刻教育，让他们第一批上交提留款！一切都是为了工作，为了龙乡的发展嘛。好了，王书记，希望你克服困难，尽快完成征收工作。李所长，把他们放下来，我们回乡里。”
韩国华说完就带着身后的乡里随从径直向门口走去。李青山将王德成与王德顺的手铐打开，也跟着走出了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