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小草,你在干嘛啊。”
这是山神崩溃哭出声前最后问我的一句话。
我在干嘛啊,她为什么突然哭得这么伤心。
往日冰冷矜贵的昔追,此时正靠在我怀里,歪歪斜斜倒着,无比脆弱,又无比惹人怜惜。
至于事情为什么一下变成这样,还得从最初我被她当初抓包并经历了一系列惩罚之后说起。
我很少见她流泪,她的眼泪和普通人一样,也是清澈的,晶莹的,只在我眼里多了几分浪漫的凄美。
当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的,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哭,明明小草的死能够换来皆大欢喜,为什么她要阻止,还表现得如此,如此伤心,如此生气。
当时的我,其实是有一点开心的,不知道这算不算心理变/态。
我听见我自己的声音,又呆又傻,努力放到最低,像是在怕吵醒睡梦中的某人。
“我以为你会很开心。”
她没有反应,于是我继续说,卯着股劲,企图趁着这次难得的机会将藏在心里的担忧全都问个一清二楚。
但我从没奢求过她的回答,究其内里,其实我只是想要说出来。
就像春天的泥土积压太多磅礴生机,势必一并怒放在随之而来的盛夏。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举动,这会让她伤心,所以也会让我感到难过。
可是事到如今,话说了一半,她抬头看着我,我低头看着她红红的眼眶,她能明白我还没表达完全的意思,可是我依旧往下接着说,努力忽视她眼里的乞求。
“昔追”。我叫她的名字,她没有搭理我。
我只能感觉到温温的眼泪落在胸前,渗过薄薄的布料,贴近我的肌肤,动人的触感正如往常每一个罪恶夜晚。
但此时的状况毫无罪恶的旖旎烂漫。
她将脑袋靠在我的胸口,将手挨近我的丹田,似乎在为我损失的那些精气感到惋惜,还有心疼。
我与她的呼吸靠近,她倔强地压抑住不时的抽噎,某些茸茸的感受在我与她之间萌生,叫人喉舌干燥。
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怂怂的小草依旧没办法狠下心来。
当我开始沉默,四周就陷入了真正的沉默,由我主导的话题结束,我从优势的高度跌落,又变回原本那棵没用的雪莲。
按照惯有的规律,此时此刻除了我来打破沉默别无他人。
我不对山神的积极抱有希望,所以当她稍微表露出一丝这一类的举动,都足够让我感到惊喜。
她依旧赖在我身上因为哭泣语调整个人软了不止十分,听起来就像个纯粹的小姑娘,一个因为失去了心爱的玩具啊号啕大哭的小姑娘。
“小草,你不知道,以前的我被尊为春神,拥有比雪莲更,更强势的治愈能力。”
“以前的我栖身青陆,只因为我的存在,青陆作为不死的仙境历代传说。”
这是她第一次同我谈起她的过去。
我仔细寻找她字句里的每一个情绪,不敢放过任何细节。
可我没经历过她曾经的时代,很难完全理解她的表达。
比如她所说的,青陆,是什么?
超越荒古的时代很少有记载,负责整理记载的人本身也够不到那般久远的辉煌时代,更何况我,一株没有什么本事、借着山神的光姑且能够算作神的雪莲。
这就是我与她的差距,每到这种时候,我总能清楚意识到我与她的相逢,不过运气使然。
运气使我恰好在她的雪山上发芽,恰好遇上她最脆弱的阶段,恰好被她慌不择路地看作钦鸿,然后到了现今的地步,甚至还生出点自以为是的侥幸,以为自己能够真正代替钦鸿。
我不知道青陆是什么。
“你不知道青陆。”山神淡淡地说,听不出来悲或喜。
或许是悲伤的,因为她接着说:“青陆被毁了,不该死的人都死了。”
“该死的人也死了。”
她倚在我的怀抱里,语气平淡地讲述这些满是鲜血与尘埃的过往。
我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只敢伸出手摸摸她的后背,刻意将动作放得很轻很轻。
就像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猫咪,亲昵地蹭蹭老虎的颈毛,又怂又大胆。
被摸的大老虎没有反抗,也没有同样亲昵的回应。
“你知道该死的人是谁吗?”
她忽然这么问,也许是在问我,却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自顾自往下接着说。
“那时候,最该死的人是钦鸿。”
“该死的人死了。”她说。
“所以小草,为什么要去怀念她。”
为什么要去怀念她。
为什么最该死的人是钦鸿。
为什么最该死的人死了。
为什么要去怀念她。
我也不知道。
我的脑袋里一片混乱,四肢逐渐泛起寒意,就像初秋忽然的风拂过海面,带来忽然的秋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