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万市水灾
9月11日 晚 万市 核桃村街道
巷子口的水泥路边，老旧的电线杆歪歪地立着，发黄的电线松松地挂在上面。电线杆下支着几张凳子，昏暗的视线里，能勉强看见几个年迈的老人，轻轻摇着扇子。
行色匆匆的男人提着个看不出底色的油漆桶，快步从巷子口走回家。
“老冯，下工啦，好晚的说。。”
“对头，刚晴了两天，不是预报说接下来又都要下雨吗，老板就让多上会工。”被叫做老冯的男人笑着回应。
回到家时，女儿冯书宝正在写作业，厨房里隐约透着妻子忙碌的身影，饭菜的香气不住往男人鼻子里钻。
老冯啪丢下油漆桶，把脚上鞋换成拖鞋，往沙发走，坐下地同时顺手打开电视，然后顺势向后一躺：“媳妇，还在做啥呢？不是喊你们先吃么？”
“就好了就好了，反正书宝也说不饿，就做的晚点咯。”妻子笑眯眯地端着菜走出来，“来吧，来吃饭。书宝，来先吃饭。”老冯人刚坐下又得站起，带点眷恋地起身，走到餐桌。
餐桌和客厅相连，斜侧着也能看见电视。
“接下来将播报一则预警通知，12日起至15日，本市大部分地区将受到暴雨天气影响，据气象部门预估，最大雨量将突破300毫米。政府部门已启动暴雨红色预警信号，防汛1级应急响应。”
“希望接下来大家无必要不外出，适量囤满可供5-7天的食物及日常用品。地势低楼层低存在危险性地区人民可以联系街道（村委）或以下政府部门电话，安排转移。”
“同时政府囤货数量足，不需要抢购，如有不方便出门购买人员，可就近选择联系以下互助站点电话。”
老冯和妻子吃惊地对视一眼，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政府在新闻里明确说让囤货呢。虽然只是他们本市政府在本市电视台说。
难道接下来这雨真这大？
他们也不太懂什么叫降雨量280毫米，但是红色暴雨信号他们是知道的 之前台风橙色已经很吓人了。
“咱们晚点出去再买点吃的用的？”妻子询问道。
“行。”
“受极端天气影响，相关部门表示如水库水位逼近最高水位线，将会启用泄洪方案，洪水会影响以下几个地区：西济区，七步村……”
“七步村！爷爷奶奶在那边！”冯书宝听到熟悉地名，兴奋地笑着对爸爸妈妈说道。
“诶对，爷爷奶奶在那边。”老冯的神情明显担心起来，他父母七十多了，看电视只喜欢看戏曲频道，也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要下暴雨了。
“老公，要不咱晚点先把爸妈接过来吧，图个安心。”妻子给丈夫碗里添了勺汤，体贴地提出建议。
“好，咱晚点就去看看。”
老冯吃完饭就赶忙出了家门，他去接爸妈，妻子去超市。路上行人形色匆匆，还能听到有人正在讲电话。
“喂，妈，您在家么，咱家里粮够不够吃哦？”
“接下来要下好几天雨，国家让我们别出门。”
“我啊？您就甭担心我了，我正买了一箱速食米饭呢，还有卤蛋辣条，营养丰富着呢。”
“哎哟您说的对，万一停水了咋办，我晚点就再买一箱面包一箱矿泉水哈。”
这晚注定是忙碌的。
……
七步村
老冯见了父母把事一说，本来老两口还不想麻烦儿子，可儿子说可能要泄洪，就妥协了。几人把家里家电能搬的搬上楼，不能搬的套上好几层膜，尽人事听天命咯。
母亲还在收拾行李，老冯走到门口点了支烟，正想吞云吐雾，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声怒喝:“我就不走，你们枪毙我好了！”
隔壁是老冯他三叔，老冯叼着烟和爸妈说了声就往他三叔家走去。
来到屋里，冯三叔坐在桌边，背对着他，对面是三五个他不认识的年轻人，这些人脸上带着焦急之色，但声音却控制得非常舒缓:“冯叔叔，您听我说，政府是真的发暴雨预警了，咱这边还有泄洪风险呢。”
“泄洪就泄洪，我房子有两层呢，还能都淹了不成？”冯三叔一甩手，又扭了一下身子，就不想搭理这俩人。
老冯正想说话，就听外面又有脚步声。
“冯老三，你又倔！”人没到，声音倒是先到了。
走进来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虽然须发皆白，面孔沧桑，却丝毫没有老态龙钟之色。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射出逼人的精光，“你这个倔驴，政府说了要搬还是害你的？”
“那咱这不是有二楼吗，实在不行就上屋顶呗，不就下三四天雨噻，至于搬出村么。”
“你看看政府多重视这件事，市里领导都下来了！”老人气得想拍桌子。
老人身后还有两人，男士西装革履，女士端庄大方。
男士笑眯眯地制止了想发脾气的老人，对冯老三说：“老乡，我是万市副市长，刘庆云。您听我说两句呗。”
冯老三听到副市长，悄咪咪想转身回来看看，这可是他见过最大的官了。
“老乡，我们是来劝你先搬几天的。”刘庆云走到冯老三旁边也拉了张塑料凳坐下。
人在面对领导的时候，总是会有点紧张的。冯老三想反驳自己就不走的时候，正好刘庆云坐下，冯老三声音不自觉就低了：“又不是没下过雨，咋今天非要搬？雨都还没下呢。”
“不是今天搬，老乡，明天上午，市里会同意安排车带你们去住酒店，吃住全免，不收钱。”
“不收钱？”冯老三眉毛动了动，有点心动，“那我也不去，我得在家看稻子，就快收割了，鸟可多了。”
“老乡，市里早先已经派收割机下来支援了，估计明天就到咱村了，接下来雨会很大，这稻子最好早点收，政府还会给补贴呢。”刘庆云语调舒缓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真的？”冯老三望向村长。
“真的。”村长没好气地回复。
“是真的，而且接下来降水量可能会达到300毫米，你想想18年那场水灾，才280毫米，就淹了三天呢，还能把一楼全淹了，你说这次更大了，是不是淹更快。”刘庆云眼神真挚地对着冯老三说。
冯老三:“这……”
刘庆云:“老乡你听我的，咱明天先把稻子割了，这要是被淹了就啥也没有了。先割了好歹有收获，而且政府还有补贴，不会亏多少的 然后割完你就跟着咱专车走。万一这雨一直不停，政府可能会泄洪，咱七步村是泄洪区，肯定会被淹没的，咱早做准备，损失就小了嘛。”
冯老三低头思考了一下:“行，你是市长，不会骗我小老百姓。那就走吧，明天割了稻子就走。”
“行，那就感谢老乡配合我们工作了。”刘庆云笑了一声，与冯老三握手。
然后看向早先在这的三个年轻人:“小李啊，这劝离工作做的怎么样，通知都通知下去了吗？”
“是，领导。现在还剩冯长军一家没通知，马上就结束了。”一个年轻人连忙回答。
老村长正好看见了老冯，就对刘庆云道:“这呢，这刚好是冯长军他儿子，和他说就行。”
“……”冷不丁说到他身上，老冯还反应了一下，冯长军是他父亲，“领导，我今天来就是打算接我爸妈去市里我家的。”
……
第二天上午还是放晴的，只是灰蒙蒙得像蒙了层雾。至9月12日11时，万市出现明显降水天气过程，早上还能正常行走的路段，到晚上大家都只能垫着砖块淌着水走了。
老冯和妻子已经接了父母来家了。
老头背着手在窗边，正在看外面的雨：“儿子，我看这个雨一时半会还停不了。”
果然，夜里雨更大了。
“全市平均降水量3551毫米，最大降水量的村子为4357毫米，多个乡镇、街道降水量均超300毫米。”
“各个学校已发出停课通知，建议企业停工或居家办公，无重要事情不要出门。”
看天吃饭的老冯下雨出不了工，正看着电视，妻子急急忙忙揣着包准备出门。
“咋搞得啊媳妇，不是说请假呢么？这新闻可说了，不能出门。”
“嗨，我那经理打电话说不去以后就都别去了，可气人了。”妻子半蹲着换着鞋，换好急急忙忙就甩上门走了。
“要我说就别去了，安全最重要”老冯没说完的话被重重的关门声打断。“什么经理嘛，真没人情味。”老冯一脸无语。
嘎吱，门又开了。
“咋回来了。”
妻子把包一甩，脸上全是喜色：“刚公司群里发通知了，不给上班。政府发通知了，非必要不让公司强制让人上班，要是非要让我们在这种天气出门上班，得五倍工资呢，不给就罚款。”
“笑死我了，你不知道，经理在群里还扭扭捏捏说是公司福利。同事小群都说了，是政府给发通知了。”
“哈哈，这小子。”老冯刚想吐槽一下经理，电话响了。
“嘘。”老冯看向手机，做了个手势让妻子小声点，“是咱大儿子！”
“爸！妈！我看新闻说我们那边下大雨啦？水都淹一楼啦？”
“没事没事，我们这边积水浅。完全影响不到咱。”
“嗯嗯，书宝也在家呢，没去上学。”
“爷爷奶奶也接过来了，你外公外婆我们问的晚了，你舅舅早去接了。”
“吃的也够，家里囤的多。”
“不用担心不用担心，刚村长还说上面发了救急包，要是真不够了，他开小船给我送呢。”
……
这次万市的雨特别大，许多人把视频发到网上，引起了网友的关心与讨论。
“哇，这是下雨吗，这明明是把天撕了个口子直接往下倒水啊。”
“兄弟，你们那边还好么？这雨这么大，生活也得受影响吧？”
“住一楼可怎么办哟，吓死个人，这视频看着招牌都全淹了。 ”
“我家就在万市隔壁市，也下雨了，出门都得穿雨鞋，还好我妈囤了好多吃的，都不用出门了。”
……
也有当地网友发消息报平安。
“外地的网友你们放心，我们这政府都提前挨家挨户通知了，还给发了米粮包。我楼下一楼二楼邻居政府怕下雨把他们淹了，直接给接走住酒店去了。”
“楼上你们那边还挨家挨户通知呢？我们这边是村长在群里艾特全员，还发了广播。米粮包我们也有，就是我觉得自家还有，没去领，就不占政府的便宜了。”
“楼下今天就一直有摩托艇在开，兵哥哥们早早就位了，看着就贼有安全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