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相遇
纪游禹睡得很不安分。
高温烧的他脑子很不清醒。迷迷糊糊之间，自己似乎被拽入八年前的回忆中。
八年前，纪游禹乘坐的星舰偶遇太空磁暴，不得已乘坐紧急逃生舱降落到一颗无名星球上。
一阵一阵的“乒乒乓乓”声先传入耳朵里。
随后他被臭醒了。
就像是一锅腥臭的泥土淋上脏沟水，再用沾满青锈的金属铲翻炒的味道飘来，厚墙一样似的压向他。
刚一睁开眼睛，他看见一双脏手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绿水，企图毒死他。
“你是谁！要干什么！”纪游禹奋力挣扎，像受惊的兔子将人一下子推开。
小孩长得很黑，个子不高，短发，差不多十一二岁的年龄。
泥土都干巴在脸上，衣服破烂，像一块会行走的人形大黑炭，唯有一双格格不入的湛金眼眸清澈纯粹。
那人不怎么会说话，艰难吐出几个字，“＃&αъ……醒了……)ъ￠……这个……喝。”
他扬了扬手里的攥着的细管瓶。
“我才不要！闻起来又脏又臭。”纪游禹十分抗拒，一掌拍飞管瓶。
瓶子磕到墙上碎了一大片，里面的很快“毒药”撒了一地。
这里是哪里？他还活着，他要回家。
这样想着，他起身就要走，可是身体不听使唤一样直接摔在了地上。
低头才发现自己的左脚——
冻裂僵硬，变紫变黑，脚型奇怪，朝着不同的方向扭曲。
恐惧无助的潮水一样迅速淹没了这个骄傲高贵的十一岁孩子的心。
“我……我这是怎么了……你对我做了什么……”纪游禹瞬间慌张起来。
小黑人将他从扶起，想解释清楚，奈何对方一哭就停不下，让他也手足无措。
原来，救生舱迫降后机舱受损，下半截的舱体被砸的变形，导致左脚受伤坏死没有感知。
知道真相的纪游禹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在哭泣……
他讨厌破败掉皮四角长藓的淘汰老房子。
讨厌被救生舱砸出大洞的漏风屋顶，以及躺在硬板床上无法动弹的自己。
但是只过了两天，饥饿让他变成一团棉花，几乎动不了。
起初，纪游禹拒绝喝下这种过期发毛的营养液，他钻在掉灰的墙角把自己封闭起来拒绝交谈。
很快，他感觉头脑发昏发胀，泪水在眼窝里打滚儿。
房顶上钻出的太阳像白骨般刺目，照得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时间会慢慢磨灭一个人的抵抗，谁也逃不过。
附近垃圾场里的熏天臭味飘来飘去，头顶的小黑虫飞来飞去。
太阳穴突突发疼，他真希望一切是一场梦，希望当初自己没有被救醒……
熹微的晨光同往常一样透过玻璃，射进小屋。
每天为捡垃圾忙来忙去小黑孩，好像化作了一颗黑色尘粒慢慢靠近。
对方将营养液放在纪游禹的床头，磕磕绊绊说道，“喝……喝……吧……”
纪游禹呆呆望着他。
刹那间真真切切感到“贫穷”两个字，振聋发聩的力量。
苏醒时小黑人喂他的绿水不是毒药，而是辛苦从垃圾场里捡来的营养剂。
他只捡到两瓶，将最干净的给他喝，但直接被摔碎。
恶臭，落后，肮脏，死亡……
星球最贫困的角落里，这个和自己几乎一样大的小孩，他没有父母，没有家人。
孤独一个在这看不见未来的地方生活，可能一过就是一辈子。
小黑孩很木讷，也很善良。漂亮金色的瞳孔，仿佛藏着焰火，将周遭的肮脏燃烧殆尽。
小小的身板像棵不屈的游草，葳蕤生光，顽强向上。
四目相对，如一缕阳光带着倔强的力量照向纪游禹的心房。
劈啦——
他听到内心深处迸发轰隆的巨响，寒冰层层破裂。
一切会好的，总不会更差。
纪游禹迷茫的眼眸中亮起一抹微光。
他咽下心底的委屈，深吸一口气便够到桌子上的一支营养剂，喝下去。
奇怪……
味道居然出奇的香甜，比自己尝过的任何一种营养剂都好喝……
“谢谢你救我。”
小孩木然点点头，像完成任务一样自顾自的忙自己的事去了。
纪游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喊一声，“喂，你别走，我们能商量一下吗？”
“什……么。”
“我家里很有钱。你救了我，我带你一起走，到时候不用捡垃圾了。”
“……去哪？”
“利蒙特星，那里比这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到时候我的钱分你一半。”
哪知道男孩摇了摇头，“什么……是钱，我……好像没有……”
“那你找人借，回家我就还你，还你十倍！”纪游禹赶紧接话，苍灰的小脸上有些着急。
他不担心自己的左脚，之前自己顽皮摔断了几次胳膊都被很快接好。
父亲虽然严厉但不是冷血的人，只要能回家就会有最好的医疗团队给他治病。
所以，他必须离开这鬼地方，想尽一切办法离开。
“我不认识……别人。”
“那、那你会挣钱吗？想办法挣钱。”
“挣钱？什么……是挣钱？”小黑孩圆圆的大眼睛满是疑惑不解。
？？？
纪游禹更是打了个激灵，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捡垃圾。
刹那间，像是恶魔开得玩笑，纪游禹小小的年纪承受了太多。
他发现小黑孩不仅不怎么会说话，而且许多生活常识都不知道，很多是凭借单纯模仿。
抬头看着躺在自己旁边，浑身散发臭味的小黑孩，纪游禹涌起一阵说不清的酸酸滋味。
他的痛苦难过算不上小黑孩经历的九牛一毛。
妈妈，我们会熬过去的……
对吧……
时间慢慢向前推进，纪游禹开始熟悉这个地方。
即使身处泥泞，也不能坐以待毙。
他决定尽力改变困局，把自己想起的所有知识都和小黑孩说。
“钱是用来商品交换的产物，有钱走遍天下都不怕，只要咱有钱就能离开垃圾堆。”
“看别人喝才知道那能喝……营养剂难喝死了，利蒙特星请你吃真正的大餐。”
“星舰，就是星球和星球之间穿行的交通工具，很大很气派。”
“想去军校吗？龙图亚特有巴德尔星系最厉害的军校——艾斯林特，到时候咱俩一起去，怎么样，我罩着你。”
“……”
小黑孩告诉纪游禹他醒过来有什么都不记得，什么事也没人告诉他，连名字也没有。
纪游禹觉得他很可怜，学着大人皱眉苦想的样子，给他起了个名字。
“叫你金子吧。金眼睛很好看，寓意也好，是金子总会发光。”
金子学得很快，懂得东西越来越多，捡的垃圾品质也越来越好。
有次，竟然捡来了一个机械轮椅，轮椅比较大，他们两个挤一挤能坐下。
有了这个东西，纪游禹可以离开屋子到外面看看。
他试图驾驶机械轮椅前往市中心，但是市区太远，电量可能不够。
于是他放弃了，舍不得用。
唯一让纪游禹感到奇怪的是，这一星期金子越来越早出晚归。
“忧郁……钱！”
纪游禹扭头看到金子手里提了一袋星币，数了数，竟然有一万星币！
“这么大笔钱、你……哪里弄得？”瞥向他衣服上上暗红点点，又闻着更强大的刺鼻气味，纪游禹的小脸有些发白。
“杀……”
“杀人！！你去杀人了？！！”